歸來盯著我,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他依舊清俊,不食煙火一般,卻獨獨因為眸子裏的怒火,忽然有了情緒。

更重要的是,他身後的石柱轟然坍塌,粉末碎了一地。

“你既然親口承認,新罪舊錯,一同並罰,誰也保不了你!”歸來拂袖而去,大殿微顫,仿佛要碎掉一般。

我抬起頭,看著指尖那個逐漸流血的洞,望了望天外。

不多時,兩三個白衣人走到我身邊,將我帶離了大殿。

我一語不發,任由血液流在大地之上,等待歸來的宣判。

這一次,罪無可恕,歸來定然要將我重罰。是抽骨剝皮,還是千刀萬剮?

這是我第一次觀察血族。

皚皚的白雪,如同純白的極光。姹紫嫣紅中的木屋,層巒迭次。

這無疑是集聚了無數珍寶的奇異所在,每個居住其中的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

今天,卻是例外。

“那是影公主嗎?為何被蠱爰殿的侍衛押著?”

“聽聞影公主被罰天虞殿,如今蠱惑燈芯私逃人族,犯下重罪,在劫難逃。”

“大祭司秉公執法,即便影公主是徒兒,也要示眾人前。”

……

我錯愕地看著眼前陌生的麵孔,卻再不見我熟悉的人。

我隻覺所有人似乎都在看我,仿佛讓我遊街示眾一般。

渾身的冷意浸潤四肢百骸,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對人群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原來,曾經的影公主也是會恐懼的。那個被我一直當做神一樣的女子,也會恐懼麽!

當我幾乎奄奄一息“遊街”完後,終於來到一個高台。

歸來一身白衣,臉上畫著奇怪的符號,也不知是麵具,還是圖騰。他一雙眼清冷非常,死死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狙殺。

他麵前,是一個石台。

這場景,我似曾相識。

漫天飛舞的大雪,像散落的櫻花。飄灑在我身上,露出一絲絲清麗之美。

圍觀的人群逐漸增多,黑壓壓一片,遮蔽住我的視線。

我終於看清,我僅僅認識的幾個人。

聶伏天、江汨羅、聶扶搖、鄧凱。

他們站在歸來下方,麵色極度難看。

這一次宣判,歸來沒有給任何人挽救的機會,他要我罪無可恕。

忽然,我跪倒在地,以極其屈辱的姿勢。

“罪女聶影,你身為血族公主,誘哄燈芯為非作歹。不僅私下人族,還用血與那人族小孩。你罔顧師命,不忠不義,是血族的叛徒。”

歸來聲音不大,但有無限的威壓。

“私通人族是重罪。你不僅不知悔改,還將錯就錯。本座身為你師,要替天行道。這次,本座要將你祭天,你可心服?”

祭天!

這便是對我的懲處?

我點頭,“聶影罪無可恕,甘願由大祭司處置。”

人群裏傳來一聲驚呼,我的父母和姐姐,一定對我很失望。

我垂下頭,認真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一切都是我個人所為,請大祭司放過其他人。”

我似孱弱的枯葉蝶,瞬間從地上彈起,被歸來吸到半空中。

他一隻手立在空中,一隻手盯著我,眼睛裏露出了不可置信。

我分毫不看他眼中的失落,隻是拚命講責任攬在身上。去救慕長安,我真的心甘情願。血族和人族之間的糾葛,我是無法看見了。

或許,我回到這裏,就是方才所做的那樣,救了慕長安,了卻了與人族的揪扯。

歸來雙眸赤紅,帶著決絕和憤怒,還有一絲不忍。

“大祭司,請動手吧。聶影罪孽深重,這是最好的結局。”

我被狠狠摔落在石台上,身上還有重壓。

其實,我不會反抗,這原本就是我的歸路。

天空的雪,飄飄灑灑。

歸來念著符咒,仿佛要將我的罪孽徹底清洗一般。他聲音不大,那符咒卻如同注了魂一般,不停撕扯我的身體。

我的血,慢慢從血管流出體外,帶著淡淡的腥甜香氣。

那漫天的大雪,忽然變成了血珠。

無數飛禽走獸在天空中盤旋,仿佛要掠奪我的血液。

歸來眼神一僵,卻加快了念咒的速度,看著我的血液在空氣

中漂浮。

我的血管流出的每一滴血,仿佛凍結一般,漂浮在空中。

那晶瑩的紅色**,此刻似血鑽一般,發出淡淡紅光。

族人已然無法淡定,因我聽見了喉嚨吞咽的聲音。

我睜開眼,恰好看見了歸來的眼,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露出一絲疑惑。

祭天是血族最古老的儀式,要將受罰者身體每滴血流幹,滲透到大地,回報大地的孕育。這並不是歸來第一次施法,卻是最失敗的一次。

因為我的血,沒有流入大地,反而懸浮在空中,還引來無數飛禽走獸覬覦。

就連族人,也隱隱露出貪婪的目光,盯著石台上的我。

但,歸來不會就此擺手。

他是血族最強大的祭司,也是法術高強的巫師,他決不能讓人看到我的異常。

他分身成兩個人,一邊為我施法,一邊驅散飛禽走獸的掠奪,甚至不停地收集漂浮在空氣中的血珠。

當他終於確信我最後一滴血被滴幹時,他自己也精疲力竭。

我沉重地閉上了雙眼,以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大祭司行刑結束,我要帶走我的女兒,為她收屍。”江汨羅走到石台上,想要移動我的身體。

當她碰觸到我的時刻,竟被彈了出去。

聶伏天接住她,對歸來道,“影兒好歹是我血族公主,難道大祭司要她暴屍石台,任由禽獸蠶食麽?”

歸來絲毫不語,卻在我身體四周,用法術凝成一個水晶結界。

那是一樽冰棺。

雕龍畫鳳,美不勝收。

“本座好歹與她師徒一場,這是本座打算自己羽化留下的冰棺,如今贈予她。然,為了以儆效尤,她須一直呆在這冰棺之中。”

聶扶搖鳳眸含淚,盯著我迅速被凝結的身體,不甘道,“大祭司果然秉公執法。還要我妹妹在人前飽受冷嘲熱諷,你果然是血族的鐵麵王。”

“血族人要以此為戒,否則這便是你們日後背叛族人的下場。”歸來大聲一呼,立刻消失人前。

鄧凱和聶扶搖對視一眼,滿眸的絕望悲戚。仿佛,二人暗暗有了默契的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