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雙眼,卻見英奇默默放開我,露出一絲對強者的臣服姿態,淡淡道,“我在這淩霄千萬年了,難得遇見一個能聽懂話的人兒。從前發生的事,我會隻字不提,你隻要答應,每年的今天,到這淩霄陪我說說話兒,我自然將無心蓮交給你。”

我一鄂,見英奇獸真摯無比,甚至露出幾分懇求。想到雪夜對它所作的一切,越發覺得自己很下作,於是用力點點頭。

英奇獸看著我身後目瞪口呆的聶扶搖和鄧凱,幽幽道,“無心蓮千年才能開花一次,上次開花時,是五百年前,所以你此行是取不到無心蓮的。”

我陷入失落,大喜大悲也來得太陡了,幾乎無法自製道,“那我娘親怎麽辦?她為我哭壞了眼睛,現在已經盲了。她曾經可是天虞的神將,如今落到這般田地,我心中有愧。”

我又急又悔,露出不甘和懊惱。

英奇獸見狀安慰我道,“其實治好眼疾,也未必隻有無心蓮這個法子。”

我迅速盯著英奇,“速速告訴我,拜托你了。”

英奇歎了口氣,“何苦舍近求遠呢?你是歸來大祭司的入門弟子,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師父的神通?”

“歸來?……”我眼神暗了下來,有些惴惴不安。歸來會願意救我的娘親麽?他們本來就是有愁怨的,加上泉醴的糾纏,這一切一切,都是無解。

“歸來大祭司法術出神入化,更是血族最好的杏林聖手,與越人師出同門,是一等一的用藥高手,你怎的不去求他?”英奇倒是有些不解,它更不知道歸來與我聶家的過節,“大祭司宅心仁厚,連我這樣的禽獸,都被他施以援手,何況是你們族內之人?”

我抬起頭,盯著英奇獸的眼睛,“如果娘親不願讓大祭司救治怎麽辦?我從來被養在了蠱爰殿,娘親原本是有怨氣的,想必是寧願眼盲,也不願找大祭司幫忙。”

“你去蠱爰殿時,我早已離開,還不知有這等變故。”英奇搖晃著腦袋,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但是

,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他們的糾葛因你而起,你去化解了,不就行了?”

我有些猶豫,我剛剛得罪了歸來,又去求他,他恐怕心中更是怨恨。

這一世的歸來,可是小心眼得緊。

英奇獸看透我的心思,徐徐道,“你在這兒守上五百年,還不如去緩和江汨羅和大祭司的關係。難道真的要苦苦等上五百年之久,讓江汨羅一直在黑暗之中?”

我坐在雪地上,捂著眼睛,露出一絲猶豫。

“不如,你先隨我去看看無心蓮此刻的模樣,免得你說我誆騙你。”英奇獸見我不說話,卻是有些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知道怎麽辦而已。英奇,我自然是信你的。”我急急辯解,不願與英奇獸生出齟齬。

英奇這才放心,建議道,“歸來是清冷了些,但心眼兒並不是頂壞。隻是站在那個位置,有他的思量罷了。否則,也不會毀了最在意的泉醴,求得血族的平安。”

我抬眸盯著遠方的雪,對英奇獸道謝,“多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努力的。確然不行,我隻得來求取無心蓮了。”

我站起身,摸著英奇獸的腦袋,愧疚道,“我那夜傷了你,我很是抱歉。我也不會問那夜你為何要去追那個人類。這個秘密,我會爛在肚子裏。英奇,我以後每年的今日,都會來看你的。我要走了,謝謝。”

我踮著腳,抱著英奇的脖頸,露出一絲真情。

雪地外,鄧凱和聶扶搖目瞪口呆,徹底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我居然和一隻血獸打成一片,明明剛才還勢不兩立呢!

我轉過身,朝鄧凱和聶扶搖微笑,“無心蓮我們暫時取不了,若是開花,還得再等上五百年。但是,我們有其他的法子。”

鄧凱盯著我方才所有舉動,不可思議道,“阿影,那英奇獸居然就這樣放過我們?”

我點點頭,“它以後是我的朋友了,我每年會來見它一次。其實,它挺好的。”

鄧凱委實不理解我此刻的淡然自若,“你是怎麽做到的?英奇獸脾氣暴躁,雖是在守護血族,卻也不會給常人好臉。據說就是歸來,也沒占到過多少便宜,可唯獨對你這般溫順,倒是奇了。”

我擺擺手,不自然道,“人與獸之間,也是一個緣吧。我們雖非同族,總有一些相似之處,這是天地萬物法德法理,僅僅是巧合罷了。”

“我家影兒就是厲害。”聶扶搖展顏一笑,立刻拉住我,急急道,“影兒快告訴我,有何法子救母親。”

“我們回去再說。不過,我得先回蠱爰殿。”

我拖著聶扶搖,展開了雙翅,在蒼穹中滑行。

歸來,我們還是要再見麵了。

蠱爰殿上,燈火通明。

歸來盤坐在蓮座之上,閉上雙眼,沉默不語。

他從來這般仙風道骨,對世事不聞不理,也怨不得泉醴心有不甘。這樣寡情的男子,一旦沾染上,隻能是飛蛾撲火。

我跪在大殿之上,對歸來扣頭,虔誠而謙卑,“師父,我回來了。”

這一聲師父,我是心甘情願。

歸來不動聲色,似乎根本沒聽見我的聲音,也沒看見我這個人。

我心中一涼,上次的自作主張和不辭而別,足以讓這個小心眼的男人對我避而遠之,如今我有求於他,隻得卑躬屈膝。

如果我上一次再耐心一點,是不是已經治了江汨羅的眼疾?

可惜,世間從來沒有如果。

“師父,我去了淩霄,見了英奇獸。英奇獸說您是血族最強大的杏林妙手,我娘親眼睛瞎了,懇請師父能夠施救。”我再次跪倒在地,主動說明緣由。

歸來的性子,我還是有三分了解的,他吃軟不吃硬,隻要求他,他應該會答應我的懇求。

可是,這一次,他定是氣得狠了,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師父……”我再次呼喚,抬起頭看他,隻見蓮座上早已無人,隻有蓮座前的燈芯燃得旺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