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你感覺怎麽樣?”慕長安垂下頭,對陳婉關懷備至。他眼裏流過濃濃的憐惜,卻始終少了些什麽。

明明他們已經做過很親密的舉動,可為何抱著這個女子,始終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感覺呢?反倒是方才大殿上猖狂大笑的女子,讓他有更深的情緒。

這,是為何?

“好多了。多謝你為我挺身而出,否則我會遭了妖女的毒手,命喪黃泉。”陳婉想到剛才被攫住了心髒,心頭就是無比的痛恨。

她原本計算得甚好。哪怕是從九州來的人,哪怕給她帶來了天放玉,也不該擋住她的路。所以尋了做替罪羊,卻不曾料想惹惱了珞伽。

珞伽一怒,苗疆元氣大傷。肱骨大臣死傷無數,連國主景沉諳也受傷不輕。也不知道要多久的時日,才會恢複元氣。

“安兒。”慕容衝大步走到慕長安麵前,認真道,“我一直在驛站等你,卻不見影蹤。卻聽得宮闕坍圮,慘叫連連。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婉收回目光,站直了身子,對慕容衝道,“多謝慕將軍關心。大殿無事發生,隻是曲藝班子的雜耍們弄的動靜太大而已。宮闕坍塌,是因為國主想重新翻新。今日恰巧是吉日吉時,都是苗疆家務事,上不得台麵。是吧,長安?”

她對著慕長安眨眼,希望慕長安識趣。慕長安看著遠方,對慕容衝道,“的確如聖女所言。”

陳婉麵色有些難看,剛才還婉兒,如今在父親麵前就是聖女。她狐疑地盯著慕長安的眼睛,竟有一絲責備之色。

“父親大人,我此次從牢中放出,準備繼續向國主求娶婉兒。父親大人可有備好聘禮,我好登門提親。”慕長安謙卑恭順,卻未發現一側的陳婉麵露緋色,嬌羞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聖女慢走。”慕容衝微微一笑,卻絲毫不提聘禮之事。

慕長安看著少女移動的背影,腦海又浮現出珞伽的影子。也不知是珞伽的藥太靈驗,還是陳婉根本就沒有受太重的傷。她如今輕巧靈動,絲毫沒

有宮闕之內的傷重之勢。莫非,是被她蒙混住了?

與此同時,卻想到了另一個女子。那笑得淒厲的容顏,還有眼角奔湧的水珠,竟毫無征兆地布滿了思緒。

從始至終,那個女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呢。無辜被玷汙了名聲,還差點身首異處。他卻一次次為了救人而傷及無辜。對於那個女子,他心中總是有愧的。

先不論珞伽處事如何,那女子卻是無辜的。

慕容衝見兒子神色遊移,心中有一絲不忿。陳婉即使是苗疆聖女,也不過蠻夷女子,何況還是舞姬出身。這樣的女子若作為兒媳人選,著實讓他心有不甘。

還有方才欲蓋彌彰的模樣,絲毫沒有博得他的好感。尤其那妖冶詭異的雙瞳,不知何時會想出陰險的招數,防不勝防。

慕容衝輕輕一咳,道,“安兒,你恐怕入戲太深了。為父沒有準備聘禮事宜,也不會答應你娶陳婉。你要知道,你是慕家的好兒郎,是甯國的大將軍,怎能如此兒女情長?”

慕長安雙目一瞪,不可置信道,“從甯國出發時,我就向陛下求了恩典。此次苗疆邦交,隻要我找到了心儀女子,就能自行求娶。父親大人莫非忘記了?”

“你是在拿陛下的旨意壓迫你的父親?安兒,婚姻大事要聽父母之命,我還沒死呢,你就想自作主張了?”慕容衝冷冷一哼,霸氣道,“我絕不會讓一個番邦巫女當兒媳婦,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慕長安麵色一白,“那父親大人隨兒子來苗疆是為何故?兒子意中人就在眼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父親怎能?”

慕容衝不欲多言,長袖一甩,恨恨道,“你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說在雪地與她相遇,哪有正經女子半夜還在雪地遊**?這樣言行不檢之人,絕不會是我慕家兒媳。”

“父親……”慕長安心中煩悶,加之又被慕容衝訓斥,越發不得紓解。

他其實也有一些納悶。雖然是一樣的容貌,可為何言行與從前相差那麽多。尤其陳婉設計陷害人的手段太過高

明,絲毫不像那夜舍生救人的模樣。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慢慢走回了驛站。

珞珈山。

我化作了一隻獨角獸,躺在溫泉裏。

我雪白的肌膚映著溫熱的泉水,毛細血管清晰可見。

有時候,我不想成為一個人,我想成為一隻獸。作為獸,可以無憂無慮縱情山水。不用揣測人心,不用擔驚受怕,更不用像個傻子一樣,被人利用一次又一次。

我碩大的翅膀,在溫泉中晃動,似乎每個關節在這水中一泡,就會潔淨如初。

潔淨!

我希望自己是幹淨的。但是我的手上,已經染了血。

我盯著自己的前肢,晶瑩的爪子,如同玉石一般,發著淡淡的幽光。這樣美麗的藝術品,是我的前肢,不是沾染了血腥的劊子手。

“阿影好些沒有?”珞伽的聲音在洞外響起,我把他趕出洞好幾日了。我霸占了他的洞穴,在這溫泉裏浸泡滋養,卻獨獨不願見他。

他陪著不是,一直在洞外等待著。我卻傲嬌地一語不發,故意讓他不安。

或許,我內心深處還在憐憫這苗疆。我用極其拙劣的方式,讓珞伽守在洞外,不讓他再去大開殺戒。

我不知道這樣的笨法子可以用多久,對於心思剔透的珞伽來說,他一定早就猜到了我的小心思。

“阿影再不出聲,我恐怕隻有去抓來幾個人解悶了。”果然,珞伽泛冷的聲音帶著一絲狠絕。將生命視若玩物的他,一定說到做到。

我皺著眉頭,懶洋洋地站起身,終是化作了人形。

“我餓了,想吃點東西,大哥給我弄些好吃的來吧。”我的聲音有些沙啞,長久的浸泡,已經讓我快失語了。

珞伽倒是一喜,“阿影想吃什麽?我這就去給你取來。”

“有最新鮮的果子麽?這幾日泡在水裏,皮都快皺了,好想吃些新鮮的果子。”我剛一說話,肚子竟發出一絲叫聲。

我麵紅耳赤,再次化作了獨角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