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安忽然沉默,看了慕容衝許久,搖了搖頭。

“你我父子上陣殺敵,浴血奮戰。我們從甯國來了苗疆,可不是玩花弄草,飼養寵物的。你不要忘記你的使命。”慕容衝一臉冷峻,眼神瞄了我一眼,帶著殺意。

我當然不會忘記十年前,慕容衝森冷的殺戮殘暴,更不會忘記在後世被他算計了佑兒的各種情景。

這個狠戾的男子,絕對是殺人如麻。

“父親教訓的是。”慕長安站起身,應答著,手卻下意識將我護住,繼續道,“我們來苗疆月餘,邦交之意已經建立。我會繼續向國主求娶婉兒,如果不成行,我會上奏陛下,請他賜婚。”

“糊塗。你以為你是誰?可以狂傲到左右陛下的意誌?”慕容衝扯著嘴角,卻是無限的冷漠。

“子彥和我一起長大,關於我的終身大事,他定會相幫。”慕長安挺直了背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這樣的事情,子彥應當不會拒絕。”

慕容衝用力拍著身邊的桌子,卻見木桌瞬間碎掉。慕長安眼疾手快,把我抱在懷裏,奇怪地看了慕容衝一眼。

“陛下登基以後,就不再是你能隨便稱呼名諱的。君臣之禮,你是全忘完了嗎?你給我好生反省,這段時間不要走出驛館,不然軍法處置。”慕容衝大怒,拂袖而去。

慕長安摸著我的皮毛,輕輕歎了口氣。

緊閉反省,隻是因為他剛才叫了子彥的名諱?還是父親在遷怒,或者不讓他求娶陳婉,所以故意的?!

君臣父子,這是不變的禮數。他不得不從。

我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背,露出一絲關切。

“影兒,就連你都懂我的心,可父親為何執意相逼呢?”他露出一絲苦笑,慢慢到了書房。

慕長安把我放在書案上,鋪開了白色宣紙,低眉作畫。

陽光射進室內,木質的房間籠上一層暖意。

“影兒好好睡一覺,出不了驛館,總不能讓自己懶散下去。”他拿著狼毫對著我一點,見我退縮著,微微一笑,“你這模樣,還真像是一個害羞

的姑娘呢。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動物,但是你的眼睛比人類還純澈,倒讓我無法忘卻。”

他小聲嘀咕著,露出俊逸的側臉來。

我細細打量著他,不時探出腦袋,又不時縮回來。

我們從來不曾在這麽靜謐的時刻相處過,每一分每一秒的陪伴,對我而言都是奢侈。我心裏無比愛著這個男子,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命運一次又一次將我們阻隔開,總有太多人夾在我們之間……

在現代沒有記憶的我,無數次與他擦肩而過。因為猜忌和誤會,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那麽多的悔恨,那麽多的無可奈何,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深刻。

我做夢也沒有想過,今生,我能和慕長安這樣陪著慕長安。雖然口不能言,還是一隻無法移動的寵物,但對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恩賜。

他的寵溺,他的在意,他的一切……

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細細打量他。

這一刻,是命運給我無限的奢侈。

“影兒看什麽那麽著迷?”慕長安忽然看向我,見我低下頭,再次抱起我。

他一隻手拿著我的前爪,朝著藍色的墨輕輕一壓,隨後將手爪按在了那雪白宣紙上。

梅花狀的爪印栩栩如生,那映著藍色的墨跡,越發真實可尋。

“果然是靈寵。這可是你的第一幅作品,影兒喜歡嗎?”慕長安抱著我,讓我看了整個宣紙的全景。

那是一隻白色的獨角獸,小小的犄角,純澈的眼睛,與我一模一樣。

我震撼了,慕長安剛才是在畫我?

“影兒喜不喜歡?你瞧與你是不是很像?”他聲音爽朗,指著那爪印道,“這是你的傑作,我以後日日掛在書房裏,你說好不好?”

我錯愕極了,如同被鎮住了靈魂的傻子,呆立當場。

慕長安是情種,他若愛上一個人,一定會用盡所有待那人好。他會將那人捧在手心裏,永遠對她不離不棄。

而現在,我僅僅是一隻寵物。他如此珍視愛護,讓我心中泛起朵朵漣漪。

我腦海裏回想著他

所有的畫麵,那盔甲森森的冥王將軍,那白衣飄颺的俊逸少年,那與佑兒一模一樣的少年長安……這些,都是他與我不可磨滅的烙印。

“影兒,我是長安,你的長安。”

“影兒等我,我一定會再次與你相見。”

“影兒,影兒……”

……

這一幕幕的往事,潮水般飽脹了我的胸腔。我眼中彌漫著酸澀的**,徹底湧現出來。

我真的控製不住,哭了……

我甚至開始後悔,後悔強行抹去他的記憶,強硬地把他和陳婉湊在一起。

這樣的慕長安,應該是屬於我的,屬於我一個人的。

我為什麽要幹那自以為完美卻愚蠢透頂的事?我為何就不能自私一點,和慕長安再續前緣?

眼淚一滴滴落在慕長安的手背上,讓他有一絲失神。他把我舉在眼前,看著我眼角的晶瑩,詫異道,“小家夥怎的了?還掉金豆子呐。”

他小心地擦拭著我眼角的淚水,哄著我,“影兒是個愛哭鬼,看你這掉的淚珠子,都快把我的書房淹沒了。”

話雖如此,他卻溫柔地把我抱到軟榻上,拿出一塊絲絹,為了擦著眼角的淚珠。

我慢慢抽噎著,一時間緩和不過來。

這樣的陪伴,真是極好。

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讓我永遠陪著慕長安,就好了。

我蜷縮成一團,靠著他更近一些。我的皮毛本來就綿軟,被他一下下撫摸著,越發柔順。他滿足一笑,“早知道你這麽依賴我,我在十年前就該把你帶回慕家。還好,現在又把你給找著了。”

我撇了撇嘴,要真是那麽在乎我,怎麽放任綠腰傷我?

想到把鈍刀,我現在都覺得背脊發痛。

想到此,又不由得豎起了滿身的皮毛,露出防備的姿態。

“綠腰那一刀下去,我的心跟針刺一樣。但是,如果不是你受傷了,你恐怕永遠不會跟我回到驛館。你這樣的鬼精靈,是怕不會給我這機會。”

他細細撫摸我的背脊,露出無比珍視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