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我渾身僵硬，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響。我的耳朵充滿了鬼魂的哭號，天地間所有冤屈忽然囤積起來，不斷撕扯我的大腦。每一個死去的魂魄，在哭訴在哀嚎在嘶吼，它們想衝出我的身體，尋找新的靈魂寄居。

它們早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卻執拗地期待著重生。

手足被鐵鏈捆住，我在冰冷的池水裏掙紮著。我多希望有人一刀殺了我，讓我能夠輕鬆一些。萬鬼噬心的痛苦，無疑將我放在烈火中炙烤，在油鍋裏煎炸。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吼叫，都足以讓我死去活來。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發出一絲聲音。我唯一保留的意誌，是讓那些離開的魂靈回到我的身體。

幽藍色的靈魂一點點靠近，火焰和冰雪循環煎熬。我痛得不能呼吸，身體也站立不穩，重心下移。

漸漸的，冰水湮沒了我的身體。我的呼吸，再一次輕不可聞。

“珞伽，先放開她。”慕長安聲音很冷，刺痛的記憶一點點湧入腦海，他的心仿佛一點點被剝離身體。那切膚的痛苦，如同一把鈍刀，不斷切割他的皮膚。

他眼眸飽脹而酸澀，似乎有無邊的痛苦在身體裏匯聚。看著池水裏逐漸消失的女子，他的呼吸幾乎掉了一拍。他如何能夠讓自己心愛的人承受這樣的痛苦？

“不可以。我這是在保護她，如果讓她離開這冰池，我怕她會痛不欲生。如今萬鬼糾纏，將她當成移動的通道，一萬個鬼魂不斷糾纏，如果不是這冰池讓她的感官麻木，她會更難受。你的擔憂我懂，可這是唯一的法子。”珞伽拉著慕長安的手，“九重雪淵被渡進她的身體，就注定了這一天。”

“她不是血族的獨角獸嗎？九重雪淵為什麽會渡進她的身體，能不能換一個人？”慕長安似乎看到一絲希望，“換我行不行？讓我承受她的痛苦，讓她自由。”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會等你問麽？”珞伽冷冷一哼，“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加希望代替她，可是九重雪淵隻能由她承受。”

“不可能！”慕

長安怒目圓睜，“我不管那是禁忌還是詛咒，我隻要她安全。”

說完，他掙脫了珞伽的桎梏，奮力跳進冰池中。

一時間，冰水沸騰。幽藍色**翻滾起來，無邊的水草慢慢生長。

慕長安不斷尋找水下的女子，卻發現這池子深不可測。

他順著水流不斷向下尋找，隻看見那一點一點亮光的斑痕，可是沒有那個人，沒有。

他慌亂不已，在水底用力尋找著。

但，順著水流向下，竟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慕長安心中焦急，卻又慌亂起來。

腦海裏閃現出一個畫麵，無邊的黑暗籠罩著他，還有那深不可測的恐懼。他化作沉睡的嬰兒，蜷縮著身體，不斷被四周擠壓。

他很累，很想睡。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眼皮重如千鈞。他想撕扯掉所有的束縛，用力站起來。

“影兒，你不要怕，他睡著了，不會再讓你受傷。”珞伽聲音溫柔，似在安慰著是誰。可是就在此時，慕長安生出不可抑製的怒火。

“我是他的心頭血，我怎麽會怕。珞伽開什麽玩笑。”女聲溫軟，讓慕長安熨帖不已。可一聯想到她與珞伽的親昵，他便忍不住怒火中燒。

“影兒別說話，他似乎聽見了。我感受到他身體裏的火焰正在燃燒，影兒你沒事吧？”

“痛。很痛。總是會不由自主有灼痛的感覺，明明我隻是心尖的一滴血，為何會這麽難受？”

……

慕長安害怕極了，他不可置信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四周的黑暗，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水中。剛才聽見的是什麽，幻覺麽？可為何那般真實，就像鐫刻在記憶中一般。

“影兒。”他忍不住開口，卻嗆了很大一口水。

越來越沉重的壓力席卷著他，他的胸腔幾乎被重錘壓迫。他的身體越來越沉，仿佛隨時會溺水。

就在此時，黑暗深處有了一絲光亮。金色蜿蜒的曲線，飄逸靈動的軌跡，讓他又生出了希望。

“睜開你的眼睛

。去外麵的世界，離開這片黑暗，你會看到不一樣的世界。”嘶啞卻**的聲音，慕長安再一次感覺出現了幻聽。可奇怪的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希望心痛嗎？如果不想痛，你就必須醒過來，離開這個世界，開辟新的天地。你與生俱來就有這力量，那心尖的血是你唯一的拖累，隻要將那滴血切除，將那隻蛟趕出去，你再也感覺不到痛苦了。”

“醒過來，醒過來！”

……

慕長安臉色蒼白，無邊的壓力在身體裏囤積，他的意識漸漸消弭。

但，他意識裏最清醒的聲音，幽幽回響著，“盤古，掙破這片冰池，開辟新的世界……”

黑暗的深處，我看著一個移動的人影。

那人在水中漂浮著，和那群撕扯我的鬼魂不同。

一股莫名的力量讓我不斷向他靠近，就像不能割斷的引力。我憑著意識慢慢遊向他，卻看見那熟悉的麵孔。

慕長安，這個傻子為何要跳下來？

我嚇壞了，冰池的深處可以讓我麻木，減少鬼魂對我的侵蝕。可慕長安為什麽要下來？

我拍打著他的臉頰，希望他還清醒著。

但他毫無意識，就像死去一樣。

“不！”我哭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水裏，冒出淡淡的氣泡。

拖著他的身體，我不斷向水麵遊去。

玄鐵鎖鏈劃破我的皮膚，鬼魂的嘶吼擋住我的去路，我如同被絆住的水鬼，絲毫無法解除這個禁錮。

誰來救救我，救救我的長安。

“影兒！”就在此時，慕長安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大喜，反握著他的手腕，“長安我送你上岸。”

“不用了！你自身難保，還如何救人？”慕長安聲音嘶啞，也冷得驚人。

我麵色一變，不解道，“就算你不答應，我也要救你。”

慕長安忽然發出一絲冷笑，反手捏住我的命門，陰狠道，“就憑你也想救我，就怕你沒有這個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