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恨的人?

“信不信,這一次我要把你手中擁有的一切一樣一樣拿走。安然沒側首,沒回頭,勾著一抹冷笑走過,“我要把我嚐過的痛苦,全深深印在你的身上。”

與淩陽霄出了酒店,上車飛馳遠去。

車子速度飛快,因而安然沒看到馬路對麵一雙緊緊追尋他的眼睛,直到他坐的車拐彎消失在遠方,那人還是一動不動。悌

H城最豪華的酒吧裏,霓虹燈交織,五光魅影;重金屬音樂敲擊耳膜,勁歌熱舞的男男女女提臀扭腰貼在一塊,在彩燈瀉下的光線裏,交織出一片曖昧的味道。

Bar一角,安然端著酒杯,將自己深深陷進沙發裏。諛

他長相英俊豐美,五彩的光流瀉下來,浮在他發上、臉上,分外引人注目,可所有躍躍欲試的搭訕者都在兩米的圈子外,被盡職盡責的黑衣保鏢攔住。

安然一瓶酒接著一瓶往喉嚨裏倒。悌

眼前出現一些影像,有些記憶碎片慢慢拚湊成畫麵,模糊,清晰,清楚到身體每一根神經都能感覺到……

世界被紅色染滿,整個大海都清洗不幹淨,血液從身體裏不住地湧出,連同痛苦、意識都被帶進暗沉的大海。

在無盡的黑暗中,他不知睡了多久,憑著人的本能,他不住想撐開眼睛醒來,而,微許的意識告訴他,不要醒過來,從此都不要再醒來,世界,除了沒有窮盡的痛苦,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諛

很快,他便不再糾結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轉醒!

長長一段時間後,在恍恍惚惚中,他聽見有人在不停地叫自己的名字,他想自己怕是死不成了,人生還要繼續,痛苦…也得繼續!活下來的感覺並不太好,身上多處痛苦折磨著他,痛從骨頭起遍布整個感官,而他卻哼都哼不出一聲,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比起那顆子彈,世上沒有更痛苦的痛苦了!

對於那個人,明明已經恨得到了噬君骨飲其血的心如止水的地步,為何卻在每一次想起那個名字時,還痛徹心扉?!

“喂,我是帶你來找樂的,不是讓你一個勁灌酒的。”

戲謔的話響起,回憶被打斷,安然白了來人一眼,不加理睬。淩陽霄帶著獵豔的痕跡回來,他一屁股坐下,抽了張紙揩了臉上的口紅印後,伸手奪過他的被子一飲而盡。

安然眉頭聳動,側首對人道:“重新拿杯子來。”

他此言一出,立馬引發了淩公子的嚴重不滿,“我靠,你小子什麽意思,嫌棄我的口水啊,別忘了當年我救……”

“就是嫌棄。”為了不讓淩公子成為長篇大論的淩媽媽,安然果斷打斷,接過重新遞過來的酒杯,順手將桌上的酒瓶塞給他,“喝你自己的。”

淩陽霄不滿的撇撇嘴,“沒勁。”忽的,他攬人入懷,“你不是對黑發黑眼的美女來力麽,走,別借酒消愁了,泡妞樂樂去。”

“喝酒,是最大的樂子。”安然手肘抵住他的胸膛,坐直身子。

懷裏空空如也,淩陽霄莫名失落。

安然搖搖杯中的紅酒,喝下,淡淡道,“喝醉了,忘掉一切,也就能享受樂子了。”

不待淩陽霄用話來炮擊他,一個人快步走過來,是保鏢裏唯一的那名皮膚黑黝黝的亞洲人。他在紙上寫了一行字給安然,安然拿起一看,倏地站了起來,眼中被彩燈迷離折射出魅惑的光芒消失殆盡,隻剩無盡的虛無,他手中的酒瓶悄然滑落,砰地碎了一地……

“安然,怎麽了?”淩陽霄不解的問道,但是半天得不到答案——安然已成木雞狀態。他深吸一口氣,自己動手去拿紙條,指尖才剛碰到邊,安然已經收回紙條握在手心裏。

第一百零一章該刻苦銘心的恨?!

“喂,你!”這下,淩陽霄給氣得不輕。

安然被他驟然上揚的聲調拉回了神誌,他扯動嘴唇,很勉強的笑,“沒什麽事,你先玩著,我回去倒時差。”

“看你剛才那鬼樣,也叫沒什麽事?!”淩陽霄不由分說,扣住他的雙肩,製住他打算離開的步子,緊接著,淩陽霄眉峰蹙起——並不是安然太過用力反擒他的力道和動作傷到了他,而是安然眼中沉澱下來的深深悲痛與淘淘怒火讓他心裏不由得為之一顫。

回來,很多人和事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我想休息。”安然簡短的說道。

“安然。”

“……一點私事。”安然垂下長睫,不讓自己的心事再被勘破,他抿抿唇,說出口的聲音低低的,弱弱的,如同最低下的請求,“淩陽霄,我現在很亂,讓我一個人靜靜。”

話到這份上了,淩陽霄知道若自己再逼迫,就顯得蠻不講理。因此,再不爽,他還是帶著擔心的神情拍拍安然的肩膀,“好,我讓他們陪你回酒店。”

“不用,讓黑哥隨我一起就好了。”

……

連送人出酒吧門都沒拒絕,淩陽霄心生了一股悶氣。再怎麽著,兩人都是多年的朋友,什麽話題不談,為什麽回國了,就冒出來這麽多的秘密?!他負氣坐到吧台上的旋轉椅上,點了一杯高度酒。

“帥哥,心情不舒服?”

低沉的聲音就貼著自己耳廓傳進耳裏,淩陽霄想以為是別人之間的招呼都不可能。淩陽霄斜眸瞧了一隻胳膊搭自己肩上的男人,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算的

上一個好看的男人。但,一看就缺少剛陽,完全沒有安然的那種英氣。

“做個朋友怎麽樣?”

“沒興趣。”淩陽霄收回打探的目光,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酒杯,仰頭,喉結咕嚕幾下,高度子**悉數入喉,辣得他幹咳幾聲。

男人見狀,很知趣的收回手,邊敲台麵,邊帶著笑**道:“本來想和你玩玩。”

“玩?”淩陽霄不由得再打量他一圈,不屑的嘲弄,“就算你想作踐自己,也先去換個身份,老子不玩男人。”

這話裏的侮辱成分顯而易見,男子立刻變了神色,小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惱羞成怒道:“裝什麽蒜,別人看不出來,我可清清楚楚看到你盯著剛才那個男人看的目光,要把人家剝光吃了一樣。”

“他媽的,你胡說什麽?”

“說我作踐,你才更犯賤!”

“放你娘的狗屁!”平素好酒量的他,一時被酒精給迷昏了頭,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就朝對麵的男人砸下……

鮮紅的熱乎乎的血,刹那噴濺而出。

而,早已遠在幾十裏外的安然完全不知自己走後幾分鍾,酒吧裏發生的一切。他靠著椅背,望著漆黑的前路怔怔出神,橘黃的車燈偶爾劃過他的臉頰,映出他眸中的一脈靜然,他麵容上也沒有一點多餘的波瀾。

忽然,手肘被人輕輕推動了一下,安然轉過頭,黝黑的保鏢兼司機先生指指車窗外的景物——車子停在H市最好的私人醫院住院部。

安然籲了口氣,打開車門出去,道:“你在這裏等我。”

那人點點頭。

推開透明的旋轉玻璃門,安然手心越發冰冷,而心緒更是渡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茫茫的世界裏,世界都被擯棄在外,連前台谘詢護士的叫喚他也沒聽到,機械的上了電梯。

因為有人早打點好一切,安然很順利地來到一間隔離病房前。透過透明的玻璃,他睨著靜靜躺在潔白病**的女人,如偵探發給自己的照片一樣——憔悴,枯瘦,蒼老,像走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再無當年的生氣與風韻。

“你,如果你現在死了,那或許你曾經對我的所有傷害就能一筆勾銷。一直,我都希望你……”自私也好,怨恨也罷,就算前一秒,自己都無比的希望她不要再醒來,就這樣永遠沉睡,“你死了,安路遠不會說,將不再有人說出我們的關係……”忽的,安然鼻子一酸,他立馬感到了自己雙眸中上湧的淚意,緊緊握拳閉了閉眼睛。

他對秦霜的恨,對秦霜的……親情的奢望?!無人能懂他心中的掙紮,沒人能扯開他糾結到疼痛的心,仿佛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再眼睜睜看著被扯出胸腔!

冥冥之中像是得到某種感應,秦霜緩緩睜開雙眼,在看到窗前的人時,她無神的雙瞳驀地瞪大,完全不可置信的模樣,接著,她眼中瀉出濃濃的恨。

因為這個人,她下了一個賭局,結果卻是要配上自己的生命——上帝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子彈沒如設計好的那樣進入它該去的軌道,而是射在離心髒處主動脈最近的位置。

她沒想到死亡來得這麽快!那個女人的話到頭來成了真——

“秦霜,你殺我沒關係,留安一命吧,畢竟他是他丈夫啊!”

“現在知道他是我丈夫了,和他上床的時候怎麽就忘了。”她冷哼著,扣下扳手。

子彈射進她恨的女人身體裏,她卻大笑起來,“明明是你背叛他在先,你……你做這種事,就不怕遭報應嗎?”

“就算是,你這一輩子也看不到了。”

“哈哈哈,”女人卻還是很怪異的笑著,“我已經看到了,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女人笑出了淚花,“然然,……別怪媽媽……我愛你。”

安然回望著病**的女人,他想起曾經一個女人在臨死前說愛他,他呆呆睜著眼睛,兩行淚水滲出眼角,流下臉頰,一滴,兩滴……滴滴打在透亮的地板上。秦霜憎恨的目光漸漸變得不解,無力垂在床單上的手掙紮著想抬起。安然撇撇嘴角轉過身,手插在口袋裏,逆著慘白的燈光,走出陰霾密布的醫院!

不知道,究竟該恨誰!

這個世界,其實他不過是多餘的一個……而已……

對於那個人,也一樣。

“幫我去查查,國外有哪家醫院有出色的執刀醫生,一個個谘詢。”

這,就算對你十月懷胎生下我的恩德的回報吧……媽媽!!安然倚著樹幹慢慢蹲下身子,雙手抱住自己,將頭埋在雙腿間,他整個人沒再黑暗中,僅是雙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