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醫院陪著老姐。
娃娃臉來過幾次，我們在醫院外麵的飯店吃了一次飯。喝了三瓶啤酒以後，他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兒。我懶得抓你小辮子而已，知道不？”
我笑嘻嘻的，“當然了。小吳，你是誰呀，那是包青天轉世啊~~！”
“少來！喂，我可不隨便幫人的。給你一個選擇，要麽做我兄弟，要麽做我哥們兒，選一個！”
“那個……，兄弟和哥們兒有區別麽？”
“當然有！兄弟不付費，哥們兒，是要付費的。”
“啊？什麽付費啊？”
“叫你選，你就趕快，選完告訴你！但我要提醒你啊，我不會把兄弟送進監獄，哥們兒嘛，要看法律的~~~”
默…………
“兄弟！從今以後就是親兄弟了！”兩秒鍾以後我鄭重道。
“好！”娃娃臉高興了，從包裏掏出一遝紙，“來，你看一下這個證人的描述，趕快把嫌犯的樣子畫出來！”
“你……”
“哦，對了。剛才也說了，你這是不付費的，完全義務勞動！明白了吧？兄弟！”
“你們公安局沒有畫像的啊？”
“有啊~~”
“那你還……”
“人家很忙，隻能畫重大案件的。我經手的都是小案，所以就由你來……”
絲——
“小吳啊~~”
“啊？”
“我可以教育兄弟麽？”
“怎麽……教育？啊~~！你打我？！我告你……”
“哎？！注意，這不是襲警，這是兄弟間的教育切磋~~，家庭內部問題……”
送走了娃娃臉，我又回到醫院。
我姐恢複的不錯，現在自己能獨立下床打我，完全有行為能力了。
我進門的時候，我姐正和蕭楠在聊天。
蕭楠這孩子太強，在學校休息了一天，就又跑到醫院。我怎麽說也不行，他非要跟我輪流陪護。
我琢磨了半天，終於想到了好詞兒，拋出重磅炸彈：“你天天曠課，期末名次都不要啦？獎學金不要啦？優秀學生幹部稱號不要啦？”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正站在走廊的窗旁。他背著光站在我麵前，看不清神情。不過他的話把我雷傻了，“師哥，不逃課的學生還叫學生嗎？”
“呃……”
“我進去照顧安姐了。”他說完向病房走去。
“…………蕭楠！”
“啊？”他轉過身望著我。
我緩緩地走到他麵前，不自覺地抬起手，伸向他的臉龐。
身旁是走來走去的生物，一些人好奇的回頭看我們。
他們不知道，我，此刻想撫摸這個男孩兒。
可能，還不僅如此……
手指距離他的臉側停了幾秒鍾，我艱難的把手向外一閃，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兒，我就是想跟你說，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
蕭楠咬了咬唇，沒說話，回身走了。
站在原地，直到蕭楠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我的嗓子流出：小楠，對不起……
那天，我姐說：明陽，我必須告訴你，楠楠他，喜歡你。
蕭楠喜歡我？
他……喜歡我？
這樣一個水晶似的男孩兒會喜歡我？
而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如果，如果我早些知道，可能，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然而現實的殘酷就是無法從頭再來，假設，那是虛無可笑的幻境。
我想問小楠，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為什麽你不告訴我？
可是這些問題，今日，已經沒有了意義。
那晚我看著懷裏昏迷的小楠，許多記憶突然呼嘯而至，他說——
“師哥，你很討厭我吧？”
“師哥，哭泣有用麽？”
“師哥，你不要動，我來幫你。”
“師哥，你可以扶著我……”
霎那間，一些迷惑的場景清晰起來，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原來，你反常，是因為……在乎我。
小楠，你可知道？那一刻，我想抱著你，天長地久。
人心能否割裂劃分？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就在那時，你溢滿了我的身心。
假如你是愛我的，那麽小楠，我們的確相愛過。
就在那一瞬，你是我唯一的愛人。
但是小楠，你不知道，就在那天上午，藍精靈在我身下，鬆開抓著我手臂的那一刻，我就再也不能放開他了。
對不起，小楠。
我不是要說：對不起，我不愛你。
我是要說：對不起，我們的愛情，錯過了。
雖然隻是半天而已，但，這也許就是你我的無緣吧。
我承認，我不太懂愛情。那定義太多，我不知道哪個是正確的。
我隻是想到，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就要全身心。
而我的心，已經給了另外一個人。
我說過，我不喜歡迂回，討厭曖昧，我很冷血……
我，對於不喜歡的人，做什麽都無動於衷。
但是小楠，你讓我掛心，你讓我心痛，你讓我手足無措。
我想，我……喜歡你。
我這才發覺，原來在很久以前，我就沒把你當師弟。你，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人，你就是我的蕭楠。
剖析自己的內心，竟如此不堪。
這突然讓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一把傘，撐不下三個人，我怕會不小心淋濕你或者藍精靈。
所以，對不起，忘了我吧。
一定會有一個人，隻為你撐傘，你會有自己的幸福。
如果刺傷是無法避免的，我寧願選擇快刀。
那天以後，和蕭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盡量表現的和以前一樣。
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麽著，我老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麽都透著一股假勁兒。那假的就如同某些主旋律影片，台詞積極向上卻蒼白可笑。
所以我閉嘴了，無語了，沉默了，安靜了，我，已無話可說。
我和蕭楠靜默的坐著，房間裏隻有我姐的聲音。她在**接電話，不知道跟一什麽人，聊得正開心。
我心情很煩躁，就聽我姐那邊完全的豔陽高照——
“……哈哈哈，是啊，是啊。我心態很好，身體恢複的特快！”
“……什麽？……哈哈哈哈，你這個笑話太逗了~~啊？……哎呀，不要這麽說，你忙不用過來，我這兒幾乎跟好人一樣啊……”
虛偽！
太虛偽！
惡心的正要吐，忽然我的電話響了，接起來，就聽那邊說，“睡神，你猜我是誰？”
“伊麗。”我簡潔倆字。
“哈哈哈……”她開始歡暢的笑。
現在我一聽到笑聲我就想點燃炸彈，“你什麽事？”
“喂，別這麽嚴肅嘛，你有沒有想我啊？”
“沒有。”
“嘿~~！我想知道，什麽時候男人也學會說反話啦？沒有想我你還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哈哈哈，明陽你……”
“伊麗！”我怒了，“我再次認真地告訴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要再說這些話，我不想聽！”
我吼完這句，伊麗那邊安靜了。
好像我的四周都安靜了。
小楠，對不起……這就是我的快刀。
我一抬頭，就見我姐舉著電話正看著我，幾秒鍾以後，她對著電話說，“啊，沒事兒，是明陽那個臭小子，在那犬吠呢~~”
這時我電話裏的芙蓉花也反應過來了，在那大聲說，“安、明、陽！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沒風度的男人！你太過分了！你……$@&^%$$……”
我等她摔電話，可是她一直不摔，還越說越來勁了，我鬱悶……
把手機放在腿上，呆呆得看著那個高頻亂叫的手機。十分鍾以後，再次拿起，不理她那邊的音符，直接說，“伊麗，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對。”
伊麗停住了，緩了一會兒，說：“算你還有耐心，我就原諒你一次。哎對了，我這次打電話是想問你，你打算定哪天的機票去深圳？”
“去深圳？為什麽？”
“為什麽？你們不是也參與競標了麽？五天以後就開始投標預備會以及開標了。你不去嗎？”
“啊？我……還不知道呢。”
“什麽？我們這邊都快忙死了，你那兒還沒譜哪？哈哈，你還真幽默，那，我們深圳見吧，拜~~”
我掛了電話很迷惑，馬上就開標了，藍精靈為什麽沒對我說啊。
我姐在那掛了電話喊我，“喂！死小子你剛才鬼叫什麽啊，把我電話裏這位差點兒嚇著。”
我想她剛才肯定是和鄭維聊天，撇了撇嘴，“您電話裏那位，整個一虛偽人士！他肯定說，呀，我現在很忙啊，沒空看你呀。惡心！給您講幾個笑話您就暈菜啦，您是沒聽過笑話還是怎麽著？”
“嗯？你這樣認為電話裏這個人？”
“啊，怎麽了，我對事不對人！表達自己的意見有問題嗎？”
“沒有~~，”我老姐伸了個懶腰，“我就是才知道，原來那個藍精靈在你眼裏是這樣一個人哪~~~”
“啊？剛才……是他？”
“是啊，你的意見表達的挺好，而且特地說了，對事不對人！這點我有空會跟藍藍說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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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到一件事——我，永遠都是我老姐的手下敗將！
我逃出房間，站在醫院門口。
外麵天色已黑。
在風中微微聲響的楊樹，像是站在暗處的邪惡生靈，睜開冷酷的眼睛，看著世間渺小的人類。
看著他們悲傷、哭泣、彷徨、無助、掙紮……它們便露出滿足的、輕蔑的笑容。
如此反複。
我在手機上按了那串熟悉的號碼，“君雅？”
那邊聲音有點懶懶的，“安明陽。”
“你……”
“安明陽，你能陪我去深圳麽？”
“你打算什麽時候？”
“三天之後，我剛才跟你姐說了。現在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我姐還沒出院……”
“哦，我想也是。”
“不是！君雅，我其實是想……”
“師哥！”
我回頭，蕭楠站在我身後，“師哥你去吧。安姐這裏，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