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張大炮聽了一陣納悶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低聲問:“你們打賭了?”

周明道嗬嗬一笑說:“你還沒來,我跟老東西就打賭,我說你一定帶著外孫女和重孫子來攪局。老東西說你還是識大體知進退的。”

張大炮聽了哈哈大笑說:“難得啊,老陳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你們倆對楊帆的要求也太嚴格了,他才三十一歲吧?”

陳老爺子冷笑說:“虛歲三十二了!”

這個時候樓上的楊帆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各自親了一下,沒曾想孩子不怎麽給麵子,哇的哭了起來。兒子姑娘給兩個女人抱回去,抱著女兒的張思齊笑著說:“沒事了,下去吧。”

楊帆當然知道,這三個老家夥擺開陣勢的目的是啥。對著鏡子整了整衣服後,慢慢的走下樓來,樓下三人瞬間又恢複了安靜。楊帆依舊保持著微笑,默默的走到三人麵前一鞠躬說:“我回來認錯了。”

“喲嗬?你也有錯的時候啊?”陳老爺子不陰不陽的諷刺了一句,楊帆反正臉皮也算練出來了,再說被三個老家夥擠兌也不算丟人不是?臉部紅心不跳的楊帆給自己找把椅子坐在對麵,一副下級向上級匯報工作的架勢。

“錯了就要認!這次我錯在過於相信祝東風,此其一也。其二,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不夠冷靜,對可能出現的問題判斷上出現了問題。其三,在發現掉坑裏的時候,完全可以順其自然,讓祝東風自以為得計。到最後我該得到的,他一樣也不會少我的,不該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差點毀了兩家的合作。不過話又說話,其三這一點,今後即便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估計選擇還是不會發生變化。怎麽說呢,我這個人,不喜歡被動。”不卑不亢的分析完畢,楊帆微微昂起下巴,露出淡淡的自傲之色。

“年輕人有點傲氣是好事,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這一次沒有我們幾個老家夥最後時刻改變態度,你能有幾成勝算?”周明道笑著反問一句,臉上露出一副貓耍耗子的自得其樂。

這個問題讓楊帆沉默了好一會,低著頭想了足足有十幾分鍾,最後搖頭苦笑說:“樂觀的估計隻有三成的勝算,但是我不後悔,如果這一次我選擇了逃避,那麽今後我還會習慣性的在利害得失麵前做類似的選擇。一旦養成了習慣,今後我就會事事把個人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去看待每一件事情,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想自己隻能算一個地地道道的官僚。而我走上仕途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成為一個官僚。”

周明道聽到這裏忍不住笑著罵:“讀書不精的家夥,跟我摳字眼。何謂官僚?官者官員也,僚者幕僚也。這個地方,你應該用政客比較合適。”

陳老爺子聽了不禁失聲笑罵:“扯遠了啊,離題了。”說著笑著點點頭說:“分析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過不全麵。人在仕途,不能單純的為了做官而做官,立身處世總要有最起碼的原則,這一點楊帆倒是做到了。年紀輕輕的,在重大的利益麵前能夠如此選擇,很不容易啊。”說著陳老爺子話鋒一轉說:“不過,這並不等於你做的就對。在你發現祝東風設計的圈套時,你完全可以通過曖昧的方式暗示對方,迫使他在需要你的情況下妥協!”

張大炮這個時候抬手說:“我插一句,老陳這個意見我不同意。這就跟打仗一樣,要隨機應變,要因人而異。祝東風這個家夥霸道的很狡猾的很,楊帆要不掌握全麵的主動的話,跟他就沒辦法談。”

陳老爺子聽了皺起眉頭說:“你跟我唱反調是吧?”

張大炮毫不在乎的梗著脖子說:“我這是就事論事,還記得當年在朝鮮麽?四次戰役那一仗我主張邊打邊撤,你……”張大炮開始口沫橫飛的說起來,陳老爺子似乎也忘記了今天是來幹啥的,吹胡子瞪眼說:“你少提這個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當年美國鬼子裝備好火力猛,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坦克和大炮,我主張快速脫離接觸,你偏要……”

周明道一看吵起來了,扭頭發現楊帆目瞪口呆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兩人對上眼睛的時候,周明道輕輕的搖搖頭,朝門口努了努嘴巴。楊帆笑著悄悄站起來,溜出門口後打電話給張思齊說:“老婆,我們回家看爸媽去。”

打發走開車接機的士兵,楊帆親自駕車載著張思齊和周穎往家去。一路上楊帆忍不住一直在偷偷的笑,張思齊在後麵看的真切,不由笑著說:“第一次看見吧?最近一段時間,我爺爺跟陳爺爺,每天都要吵一會。上次吵的內容是解放戰爭的時候,兩人各帶一路人馬比拚戰果的事情。”

楊帆突然收起笑容說:“他們都老了!”言罷神色為之一陣肅然,接著說:“老一輩的風骨,如今越來越淡薄了。說起來,他們那一代人生活上雖然比較艱苦,但是在精神上是土豪啊,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堅定的信仰。說起來,這是個信仰迷失的時代。”

楊帆突然感慨不已的樣子,弄的張思齊和周穎有點不太適應,兩個女人互相望望,同時選擇了沉默。

車子開到陳政和的家門前,停車下來後發現院子裏停著兩輛紅旗車,一輛是陳政和的紅旗,另外一輛車牌倒是眼生的很。

楊帆正在疑惑的時候,裏麵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正在上台階的楊帆停下腳步,回頭朝張思齊和周穎苦笑說:“來的好快!”

張思齊朝裏麵探頭看了看,撇了撇嘴巴說:“進去吧,總是要見麵的。沒準人家就是專門來找你呢。”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顏

客廳裏陳政和與祝東風相談甚“歡”,這個場麵楊帆還是第一次見到。聽見祝東風的聲音那一瞬間,楊帆甚至懷疑,祝東風是提前來這等著自己的。

果然,看見楊帆出現,陳政和立刻笑著招手說:“算時間你也該回來了,祝書記等了半個小時了。”

看見楊帆進來,祝東風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說:“被訓了吧?”

楊帆淡淡的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朝兩位長輩點頭致意說:“等我?”

陳政和與祝東風同時站起來,祝東風說:“一起去聽戲吧!”

“聽戲?”楊帆本能的問了一句,兩個長輩已經笑著邊說邊往外走,似乎楊帆不存在一樣。站在原地的楊帆愣了一下,轉身要追上去時,張思齊過來低聲說:“早點回來啊。”

大步追到院子裏,楊帆大聲說:“我還沒吃午飯呢!”

祝東風正在上車,回頭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跟著去吧,餓不著你。”

陳政和笑著說:“上他的車!”輕輕的一句話,似乎把楊帆給賣了似地。這個感覺讓楊帆很不舒服,但是又不好抵抗。灰溜溜的走到紅旗車跟前,孟光遠已經開門等著楊帆,祝東風已經上了車,楊帆想坐前排那就是占人家孟光遠的位置。

對上孟光遠善意的微笑,楊帆還了一個微微的點頭微笑。怎麽說呢,就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孟光遠不過是個卒子,還是沒過河的卒子。

“怎麽,不想跟我坐一輛車?”楊帆屁股還沒坐穩呢,祝東風便笑著問。楊帆扭頭看看這家夥的表情,發現祝東風臉上帶著一點耍弄的意味,心裏更加的不爽了。不爽歸不爽,可他是祝東風啊,位高權重的南粵省委書記,政治局委員。在祝東風麵前,楊帆怎麽算,都是個後生晚輩,更別墅還有個祝楊的存在。

楊帆意外的發現自己沒有頑抗的空間,不由暗暗一聲長歎“悲劇啊!”唯一的選擇就是沉默,楊帆也是這麽做的。默默的坐在邊上,祝東風說的話當空氣,閉著眼睛來個非暴力不可做。牛不喝水,你總不能搶按不是?

楊帆這個表現似乎在祝東風的預料之中,所以他臉上也沒啥變化,依舊不緊不慢的接著說:“今天去的聽戲的地方有點特別啊,別說我沒提前提醒你。”

見楊帆沒有談話的興致,祝東風嘴角微微閃過一道苦笑,搖搖頭沒有在說什麽。車子開的平穩,一路風塵的楊帆隨著車子微微的起伏,居然睡著了。聽到微微的鼾聲時,祝東風不禁微微一笑。這個時候楊帆還能睡著,說明是好事啊。骨子裏,這小子還是把我當一家人的,祝東風不禁心裏如是想。

車子停下的瞬間,楊帆便醒了,有點迷糊的四下看看時,發現周圍的環境完全陌生。京城是個大都市,平日的車水馬龍的叫一個熱鬧,怎麽這一代安靜成這樣?再看看周圍的建築和綠化,楊帆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裏是?”楊帆本能的問了一句,邊上的孟光遠靠近了低聲說:“中南海!”楊帆聞言扯得傻掉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走出十幾步的祝東風和陳政和同時站住。陳政和回頭笑著說:“傻愣著幹啥?趕緊的跟上!”

沿著一條垂柳沿岸的池邊,踩著一地青磚小路往前走,如果不是遠處隱約可見的高口大廈,楊帆還以為置身與古代。

遠遠的傳來鑼鼓聲,夾著幽雅的京胡旋律,“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一道紅牆之內傳來這久遠的《遊園驚夢》。

“嗬嗬,戲才剛開鑼。”祝東風低聲念道,也不知道在跟誰說。

“朝雲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潑畫船。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院子門口警衛攔著三人檢查的時候,裏頭傳來的優美的唱腔越發的清晰。

邁過那高高的門檻的瞬間,祝東風再次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看楊帆。這個時候的楊帆,臉上已經看不見絲毫的隨意,不過表現的還是非常的平靜。大門之內是屏風,上麵畫的什麽楊帆也無心去看,轉過屏風之後麵前為止豁然開朗,正前方搭好一個戲台上,兩個女子一身戲裝正在依依呀呀的唱著。

看戲的人有那麽六七個,不過坐在最前排的就一對夫婦。三人轉過屏風的瞬間,前排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楊帆看清楚那人時,不禁小腿微微跳了跳。

“先看戲!”這個在電視上經常出現在全國人民麵前的男子,臉上始終帶著一點謙和的微笑。但是這並不影響他高大的形象,坐在那裏不動便生出一種讓人高山仰止的味道。

再看祝東風和陳政和,兩人在後麵一排椅子上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安心的跟著看戲。心裏如同十八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楊帆,猶豫了一下挪動緊張的雙腳,在第三排找了個位置坐下。閉上眼睛,一個深呼吸後,楊帆低頭雙手使勁的搓臉。

緊張!真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