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楊書記,沒有打擾您休息吧?”陳明陽穩住心神,邁出半步的時候手就伸出來了。

“坐吧,肖雨泡茶!”楊帆站了起來,站在原地與陳明陽握手,這個結果多少有點出乎陳明陽的預料。剛才那道讓人心寒的目光之後,陳明陽以為楊帆會坐著不動懶洋洋的握手一類的表現。沒想到楊帆笑著站起來,握手之後還是很客氣的招呼。剛才那道目光是什麽意思呢?審視乎?警告乎?示威乎?

楊帆隨之而來的平靜,讓陳明陽越發的不安了,心中直觀的感覺到,沒準安排肖雨這麽一個生活秘書的手段,根本就是一處敗筆。陳明陽仔細的打聽過關於楊帆的一切,得到的消息很零散,總體概念就是楊帆為人穩重不愛錢,對下嚴格又護犢子。表麵上看起來沒啥缺點,唯一讓人有說法的,似乎就是楊帆的身邊總是圍繞著這樣那樣的美女。

陳明陽覺得女色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所以安排了肖雨。陳明陽這麽做自然是有目的的,他現在日子不好過。本來就是一個位置不上不下的副秘書長,還不是郝南的嫡係,王某在的時候陳明陽靠了過去,不等他取得王某的信任呢,王某就出事了。

頭上頂著王某一黨的標簽,在這個多事之秋日子能好過才怪了。陳明陽急切的想找新的一靠,這不主意打到楊帆的頭上來了。還有就是現在的官員,沒幾個經得起查的,陳明陽正好屬於經不起查的那種。這不是說他在省委大院內任職期間有問題,而是他以前有問題,在下麵的縣市任職時曾經和某地產商勾搭的很緊。上調到省委,陳明陽是有在這個位置上平穩過渡到退休的意思,可惜副秘書長這個位置,下麵還是有很多眼睛紅著的,巴不得陳某人被王某連累。

王某沒出事前,陳明陽在大院裏走路還是有幾個人主動打招呼,王某出事後,很多人看見陳明陽都是繞著走的,實在繞不開就當做沒看見。人情冷暖這種事情,陳明陽見的多了,雖然他沒有被王某牽連,但是不找新的靠山,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都未必能做的穩,搞不好就“被病退”啥的。權利這東西,在手上誰不願意抓緊?下來了,別的不說,單單是那種眼神的變化,陳明陽就見的多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就是注定要被翻白眼的。

陳明陽一眼就看見楊帆擺在茶幾上的那包特供煙,心裏微微哆嗦了一下後,押寶的心態更迫切了。本能的從口袋裏掏出煙來,沒想到楊帆居然遞過來一支。

陳明陽趕緊從口袋裏抽出手來,順便還把一包軟中華給帶了出來又掉了回去。

“楊書記的煙好,我就不獻醜了。”陳明陽自嘲了一句,楊帆淡淡的笑了笑說:“軟中華也不差了,沒多少人能抽的起的。我的煙是順來的,真要自己花錢,一天兩包軟中華,一個月工資得出去一半。”

陳明陽倒是挺坦然的,因為這個煙是所謂的招待煙,大院裏有單獨辦公室的人每個月都有一定的配額。楊帆也一樣,每個月也有一定的大熊貓配額。

“這煙花錢我看也買不到。”陳明陽輕輕的點了一句,順便拍了一下馬屁。

楊帆笑而不語,等著陳明陽自己說明來意。果然陳明陽見楊帆不說話,心裏微微一陣尷尬後,穩定了一在楊帆的目光下束手束腳的情緒。

“楊書記一路風塵,聽說第一天就參加了常委會,真是辛苦了。我們給領導服務的人,有什麽做的不好的,您請多擔待。工作上有什麽做的不到的地方,您盡管批評,我一定虛心改正。”陳明陽說話的時候,門口肖雨端著茶正好開門進來,聽的一清二楚的肖雨差點沒一跤摔倒。這個平時在親戚麵前威嚴無比的表叔,此刻說話的表情雖然還是很平穩,但是語氣裏透著一股諂媚的味道,肖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下茶杯的肖雨朝楊帆笑笑,果斷的轉身出去,帶上門後肖雨靠在牆邊,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剛才的一幕太震驚了,這個年輕的讓人嫉妒的省委副書記,就是改變自己命運的拿隻手。

陳明陽是個聰明人,沒有急迫的表達投誠之意。體製內含蓄永遠比露骨要有效,這一點陳明陽非常清楚。一番不鹹不淡的問候之後,陳明陽茶都沒喝一口便站起來說:“時候不早,不打擾楊書記休息了。”

如果沒有肖雨這個因素的存在,楊帆對陳明陽的表現還是可以綜合為欣賞的,這是一個非常老練的官員。可惜,肖雨這個人物的安排,有畫蛇添足的意思。楊帆剛到,自然是需要耳目和為自己辦事的,陳明陽考慮的太多,反而讓楊帆生出警惕來。

“我送你!”楊帆還是很客氣的笑著站起要送,陳明陽連連說:“留步,留步!”這個時候陳明陽希望的是楊帆送到門口而不是順勢停下,可惜楊帆順勢停下說:“走好啊!”

如果送到門口呢,這表示楊帆敞開門歡迎投效,現在是一種很微妙的場麵,說不上是拒絕還是接受,總之效果不明顯。

肖雨在門口等著沒走來,看見陳明陽出來便上前說:“表叔走了?”

陳明陽顯得有點沉重的點點頭,掃了肖雨一眼說:“你是個聰明人,照顧好楊書記!”

第五百六十九章 喊冤

奧迪車出現在省委大院的門口,突然一道身影衝了上來,李勝利一個激靈立刻刹車,瞬間腦門上汗都下來了坐在位子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陣暗暗慶幸車速不快。

門口的武警看見這一幕也傻掉了,扛著槍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從崗位上跳下來。

楊帆第一時間開門下車,剛才那個人影出來的太快,楊帆還是擔心把人給撞了。

距離奧迪車頭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一張硬殼直板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冤”字被舉過頭頂。這個“冤”字呈現一種暗紫色,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讓楊帆明白,這個字是用血寫的,字跡歪歪扭扭顯得有點猙獰,仿佛一股衝天的怨氣和悲憤要從紙板上衝出來。

舉著紙板的三個手指上貼著創可貼,似乎在證明寫字的過程。紙板下麵跪著一個穿著淺紅色T恤的女人,低著頭高舉紙板一言不發。沒有喊冤,就那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默默的等待著。楊帆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衝她不斷**的肩膀,能感受到她在抽泣。

此刻正是上班的時間,新任省委副書記遭遇這一幕,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駐足觀看。

“你好,我是省委副書記楊帆,你有什麽冤情請站起來說。從法律上來說,人和人是平等你,不需要給任何人下跪。”跪在地上的女人聽見這話,猛地把頭抬了起來,滿含熱淚的雙目看過來,透著一股強烈的酸楚和無助。

女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長的頗為秀氣,看了楊帆一會似乎她不太相信楊帆。這個時候門崗的武警走到楊帆身邊,一陣抱歉的說:“對不起楊書記!我……”

楊帆一擺手說:“沒你的事情,回到你的崗位上。”說著楊帆朝少婦伸出手,平靜且懇切的說:“起來吧,有什麽情況跟我說,我職權範圍內的義不容辭,不是職權範圍內我也會帶你去找有關部門。”

可能是楊帆的態度打動了少婦,她慢慢的放下紙板,露出一種溺水者瀕死的眼神,抓住楊帆的手慢慢的站起來,剛站起來便低著頭一陣痛苦,哭聲似乎要將滿腹的冤屈帶出來。

拉起少婦的楊帆顯得非常鎮定,目光往四周微微的一掃,人群頓時一陣**,圍觀者紛紛低頭離開,擔心被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進了辦公室,楊帆親手給少婦泡了茶,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說:“有什麽事情你現在可以說了。”說話的時候楊帆大致的觀察了一下,這個少婦穿著打扮都還算過得去,應該不是生活在太低層的人。

“楊書記,我叫陶小桃。我丈夫張子孝是三河市反貪局長,一個月前某日晚飯後散步途中溺水死亡,當時我就懷疑丈夫的死因,因為出事前他表現的很不正常。可是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廳都下了結論,說我丈夫是意外溺水死亡。我先是在市裏上訪沒有反應,後來又去省公安廳、省信訪辦,可是都沒有下文。昨天我在整理丈夫的遺物時,發現他秘密保存的一個小本子,裏頭記錄了一些內容,其中說到有人威脅要他的命。原來我就懷疑丈夫是被人謀害的,現在我越發的堅信這一點。我丈夫生前說,現在的官場權利比法律大,到處都是關係網。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到省委來喊冤。也許我這樣做不合適,但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到別的部門去,他們看見我就跟看見瘟神似地,張嘴就是‘你怎麽又來了’。”也許是楊帆的態度起了作用,少婦說話極有條理,慢慢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楊帆默默的聽完陶小桃的話,心裏為這個事情還是感覺到強烈的震驚的。三河市是一個低級市,反貪局長被謀害了,公安部門居然定性為意外溺水死亡,這裏頭究竟會牽扯到多少厲害關係?楊帆稍微想了想就感覺到心頭泛起一陣涼意。初來咋到就遇見這樣的事情,管還是不管?楊帆有點猶豫了!

陶小桃一直在注意楊帆的表情,見楊帆默默的摸出煙來點上,臉上不覺露出一絲失望。不過楊帆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後說:“你丈夫留下的本子你帶來了麽?”這句話讓陶小桃原本失望的目光中又燃起了希望。

“我帶了複印件,在您麵前我也不說假話,本子我已經妥善的收藏好了。如果在省委喊冤不能解決問題,我就到京城去,跪在中南海前喊冤!”陶小桃說著拿出一張複印件,楊帆接過掃了一眼,上麵寫了一段文字“昨日謝某威脅我,讓我少管閑事,否則有血光之災。我付之一笑,很想反問一句,這三河市還是共產黨的天下麽?”

就這麽一段文字,楊帆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正氣。“文中提到的謝某,你覺得會是什麽人?”楊帆看罷問了一句,陶小桃看見了希望反倒顯得有點緊張的說:“我平時不怎麽過問丈夫的工作,不過我們市的政法委書記倒是姓謝的,而且聽說他在省裏有關係。”

“你丈夫的案偵查的過程是怎麽樣的?”楊帆麵目表情的繼續問,陶小桃又有點失望了,省委副書記知道了這個事情,居然沒有露出義憤填膺的表情,陶小桃有點擔心了。擔心楊帆的平靜,總覺得這個年輕的省委副書記不那麽靠譜,如果不是在省委大院內,又在省委副書記的辦公室裏,陶小桃還以為遇見了騙子呢。

“先是地方派出所趕到現場,然後市公安局的刑警隊趕到,省廳也派了幾個人下去。”陶小桃說著情緒有點波動了,眼睛又是一紅,剛停下的似乎又要開始哭。

楊帆微微沉吟一番,招呼李勝利說:“勝利,你去一趟公安廳,就說是我讓你去了解情況,關於三河市反貪局長張子孝的案子。”

聽到這句話,陶小桃的表情又變了,這一次變成了一種感激。看著楊帆,陶小桃帶著哭腔說:“楊書記,您真的能管這個事情?”

楊帆平靜的臉上掛上一道嚴霜,露出一股威嚴說:“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當然要管。雖然我不會親自去查案,但是我有監督關注的權利。”

李勝利站起答應一聲,飛快的出門而去,楊帆和陶小桃繼續談話,問起了一些細節,陶小桃非常配合的把知道的都說了。

“楊書記,李秘書不在啊?”門口出現省委辦綜合一處處長那敏的身影,似乎不經意的樣子掃了一眼坐在楊帆對麵的陶小桃,臉上帶著一種謙卑的笑容。

“他有事出去了,那處長有事?”楊帆淡淡的問了一句,那敏是以郝南大秘書的身份兼任的綜合一處處長,楊帆對他倒是很客氣的說話。那敏四十來歲的人,在楊帆的麵前微微的彎著腰低聲笑著說:“剛才上麵通知,請您去六樓的小會議室開會。”

楊帆看看陶小桃臉上的悲切,安慰她:“陶小桃同誌,你在辦公室裏先等一會,等李秘書回來了,你讓他通知我下來。我還有個會,暫時離開一下。”

楊帆跟著那敏出了剛出辦公室,那敏回頭看看,低聲對楊帆說:“楊書記,郝書記請您去他辦公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