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楊帆聽到這個話心裏不由一陣微微的不快，這個魏家國有點眼中沒人了。不過想到魏家國一個奔六十的老同誌了，拋開職務不談，就算他在倚老賣老，還是要尊重一下的。至於魏家國在話裏流露出來的怕談責任的滑頭，楊帆暗暗記在心裏。楊帆沒有再表態，把目光投向了司馬。
“首先我要向楊書記承認工作沒做好，因為我們對家屬的解釋和安撫工作沒做好，給領導添麻煩了。同時還造成了一定不好的影響，這些責任都應該由我來承擔！楊書記的指示作為的個人來說，堅決不打折扣的執行，回去就組織人手，再下三河市，這一次一定讓省委領導滿意，讓人民群眾滿意。”司馬沉吟一番，說了一副冠冕堂皇的話，擺出一副勇於承擔責任的態度。這番話讓魏家國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滿意，下巴微微的點了點。
楊帆心裏對這番一點毛病都沒有的話也沒啥可挑的，如果不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單純的從上下級的角度出發來看待這個問題，楊帆會覺得司馬是個不錯的幹部。
司馬說完後，露出征求的目光看著楊帆。楊帆心裏在想有個問題，剛才自己說的是公安廳黨委研究再定，這裏魏家國和司馬好像就能做主了。另外楊帆話裏說的是個人的建議，到了司馬的嘴裏就成了省委領導的指示。從這兩點來看，司馬很會做人。
“不要著急表態嘛，我不過是給個個人建議。郝書記也沒有明確的指示，我看這樣，你們先回去吧，具體的等我向郝書記匯報了再說。”楊帆說著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似乎司馬的主動認錯，楊帆沒有聽到一樣。楊帆前腳出去，司馬和魏家國就對了個眼神，司馬的目光裏帶著一點苦澀，魏家國則無奈的搖搖頭。
來之前兩人私下裏交流過，省委副書記新官上任，他們都表示了擔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不會燒公安廳吧。
郝南的辦公室裏，陶小桃顯得有點畏懼的縮在寬大的沙發上。普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麵對省委書記一次，陶小桃居然一天之內連續麵對省委排名一號和三號。也不知道郝南之前跟陶小桃怎麽說的，總之現在的陶小桃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楊帆進來的時候陶小桃看了過來，目光中多了三分依賴，沒了之前的防備。
楊帆第一感就是郝南說服了陶小桃，估計張子孝留下的本子陶小桃已經決定交出來。
“楊帆來了，陶小桃同誌已經決定拿出張子孝留下的本子。我已經派那敏去銀行保險櫃裏取了，估計半個小時後就回來。”郝南見楊帆進來便說明情況，事情在楊帆的預料之中。
“要不送小桃同誌先去休息吧？”楊帆不動聲色的問，郝南聽了看看陶小桃問：“陶小桃同誌，你可以留下旁聽。”
陶小桃聽到這個話，默默的站起來，撲通一下給兩人跪下，口中哭道：“兩位領導，我相信你們一定能給我做主，我就不留下來影響你們的工作了。”
楊帆趕緊伸手把陶小桃扶起來說：“千萬別這樣，我說過我們是平等的。”
說實話楊帆的心裏很不舒服，下跪是中國人最重的禮節了。陶小桃在這個事件中屬於弱勢，她沒有能力解決自己麵臨的問題，當有人給她出頭的時候，選擇了下跪作為報答。現實中這種類似的事情很多，楊帆在領導崗位上也遭遇過多次。在楊帆看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現象。
那敏從銀行帶回來一個本子，一個很普通的工作日子。本子由郝南先看，楊帆在邊上默默的抽煙等待，一邊默默的猜測本子上可能寫的什麽。
“啪！”突然郝南拍了一下桌子，臉上露出無比憤怒的表情。楊帆的目光投過來時，郝南憤怒的說：“簡直昏聵！”
“怎麽回事？”楊帆本能的問了一句，郝南憤而站起，在桌子前一番來回走動，口中怒道：“反貪局接到群眾舉報，三河市政法委書記謝萬堂勾結黑社會，充當保護傘。張子孝立刻向市委書記趙友亮反映了這個情況，可是趙友亮當時就說，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不必當真，當場還批評了張子孝，說他神經過敏。”
說罷郝南哼哼兩聲回到位置上，拿起本子繼續看。應該說郝南這個反應有點失態了，楊帆心裏不由猜測，趙友亮應該是郝南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郝南的擔心估計不是那麽簡單，萬一趙友亮和謝萬堂沆瀣一氣，被深深的牽連進去的話，郝南在對幹部的使用上逃不了識人不明的責任。眼下這個節骨眼上，等著看郝南坐蠟的人可不少呢。
楊帆沒有說啥，繼續低頭抽煙，郝南也繼續看本子，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辦公室裏安靜的嚇人，楊帆都能聽見郝南越發不平靜的喘息聲。
嘟嘟嘟敲門聲打斷了辦公室裏的死寂，郝南放下本子，語氣很是不滿的大聲朝門口說：“那敏，又有什麽事情？”
那敏給這個態度弄的有點狼狽，臉上微微一陣尷尬，抬手指了指牆壁上的掛鍾說：“郝書記，您忘記了？10點半開會討論幾個人事問題，是您定下的時間。”
郝南看看時間，已經10點15分了，臉上恢複了平靜揮揮手示意那敏出去。
“楊帆，王某的窩案爆發後，一幹廳級幹部被牽連。對於繼任的人選，我和組織部的同誌仔細的研究過，也召開過常委會討論過幾次，有幾個位置一直沒有最後確定下來。今天開會還是討論這個問題，會議之前我想和你通個氣，這幾個位置都比較重要，你剛來還不了解情況，現階段在人事問題上，我說話底氣不足了。”郝南的話語中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奈，可見在這幾個人事安排上，郝南遭遇了強烈的阻擊。
“具體都有哪些位置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楊帆頗為含蓄的問了一句，實際上等於再問，都是誰跟您在什麽人事問題上唱反調呢？
“江州市市長，常務副市長，省交通廳副廳長，江南酒業集團總經理。這幾個人事安排上，政府方麵發出了很強的聲音。”郝南回答的很藝術，不點名不道姓，楊帆還能聽的很清楚。看來是杜長峰借王某案子之風，向郝南發起了強烈的挑戰。楊帆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郝南在陶小桃的案子上如此好說話，是不是為了今天這個人事會議埋下伏筆呢？
想到這裏，楊帆不禁暗暗提醒自己要謹慎一點。
第五百七十二章 突如其來
郝南是有過河拆橋案底的人，楊帆內心深處的傷痕至今都沒愈合。當年在宛陵楊帆可以說傾注了無數的心血，結果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楊帆給排擠到天涯省去了。盡管到海濱市楊帆屬於提拔使用，後來的仕途也一直呈上升的態勢，但是楊帆心裏還是很不滿當年郝南的作為。
“組織部方麵是什麽意見？我在表態之前，難道不需要了解全麵的情況？這一點，郝書記應該不會認為我越權吧？”楊帆不動聲色的反詰一句，心裏在暗暗的揣度郝南此舉的用心。稍微分析一下楊帆心裏就更不舒服了，省委副書記在人事問題上有很大的發言權，作為新來的省委副書記，郝南在楊帆上任之初急急忙忙的要安排一些重要崗位，僅僅是因為受到了強烈的挑戰麽？難道沒有趁著楊帆初來乍到根基不穩的時候，一舉將自己的人安插到位，以免日後生變的心事？這個時候處理這些人事問題，一是要拉上楊帆打擊挑戰者，二又何嚐不是對楊帆的預防？至於三，那就更不要說了，一個根基和班底省委副書記，能有什麽作為？
楊帆的反詰帶著一種強烈的潛台詞，屬於我的權利，一定要爭取到手。郝南想趁這個特殊事情把事情定下來，楊帆這裏就不能通過。
郝南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說：“楊帆同誌，你對我的誤會很深啊！這次的人事安排，是政府方麵和組織部一些不同的聲音發起的，理由是這些崗位都非常的重要，長期無人在位置上，嚴重影響地方經濟發展。”
話說的很誠懇，但是楊帆隻信三分。信的部分自然是現在郝南的威信受到衝擊，同時省委組織部內部並不和諧。早有準備的楊帆對於這個理由做了很充分的應對，笑著看看郝南說：“我是省委副書記，等一下的會議上，我來表態把一些人事問題可以暫時延後討論。具體有哪裏位置需要暫時押後，郝書記可以提前交個底。”
楊帆的話沒有說的太直白，但是作為聽者的郝南已經很明白了，省委副書記反對，省委書記順勢利用手裏的話語權把問題往後壓，政府那邊有再大的意見，也沒有充分的理由反駁。這樣一來，楊帆的出現成為了兩股對撞力量中間的緩衝點。好處自然不用明說！
楊帆這個建議，郝南打心裏不願意接受，但是又沒有反駁的有力根據。真的逼急了，楊帆在會議上朝另外一邊傾斜的話，郝南那才真是叫犯2。
“趙峰同誌是中組部下派的幹部，年富力強很有號召力，在人事問題上一直比較有主見。你還不知道吧，趙峰同誌的妻子姓刑。”郝南說到這裏就停下了，目光中露出一絲玩味的態度，默默的審視著楊帆的反應。
楊帆的目光瞬間變了，瞳孔一陣微微的收縮，感情問題的根源在這裏。以前京城圈子裏曾經流傳過這麽一句話，“刑陳趙宋，丁羅李孫。”說的是八個根基深厚的家族，從排名上來看，還在陳家的前麵，趙家的兒子娶了刑家的女兒，趙峰放下來做組織部長，難怪郝南心中如此忌憚。不然以郝南在江南省經營多年，怎麽可能在人事問題上遭遇巨大的挑戰。不過從趙峰這個組織部長的人選問題上來看，應該也是個平衡的結果。現在又加進來一個楊帆，當真是熱鬧的緊啊。
在參加的第一次常委會上，楊帆和趙峰打了個照麵，並沒有多說話。印象中趙峰四十來歲人很精神，神態嚴肅不苟言笑。
郝南從桌子上的文件堆中翻出一份文件，遞給楊帆說：“這個你看一看吧，組織部對於人事問題的幾點人事意見。”
楊帆接過看了一會放下，心中一陣暗暗吃驚，組織部這個人事意見別看提的位置不多，但是都在要害上。一個市長，一個常務副市長，一個全省利稅二號大戶的酒業集團，交通廳的常務副廳長的重要性就更不要提了。
看來這四個位置郝南已經是一壓再壓，或者說是郝南有意識的拖到楊帆的來到，讓後讓楊帆出來頂在前麵。郝南的老謀深算在這一刻深深的振動了楊帆的心緒，現階段楊帆和郝南隻能站在一個陣營裏，這一招不能不說非常之老辣。而且楊帆之前已經把話放出去了，由自己來提議。可以說郝南老早就挖好了坑，等著楊帆往下跳。
楊帆心裏湧起一股吃了蒼蠅的吐不出來的感覺，默默的摸出煙來點上，狠狠的抽了幾口。尼古丁的作用讓楊帆的腦子漸漸的冷靜下來，開始分析這個事情中的厲害關係。
楊帆很意外的發現，自己沒有選擇。省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都是管人事的，和睦相處的可能性很小，這兩個位置本來就是相互平衡的。假如楊帆顯得弱勢，無疑另一方麵就強勢。要麽你強，要麽我強，加上一個省委書記在頭上伸手撥來弄去的，想相安無事都很難。
真的沒有選擇麽？楊帆抬起頭時從郝南的眼神裏看見了一絲得意！心裏一陣暗暗冷笑之後，楊帆站起來淡淡的說：“我去開會了！”
不知道怎麽搞的，楊帆表現出來的平靜，讓郝南感覺到一絲不安。郝南開始有點後悔，為啥不在之前和楊帆好好的談一談，而是選擇了這個有點突然襲擊的方式。不過很快郝南又一番暗暗歎息，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單單是一個趙峰也就算了，加上一個省政府的一把手杜長峰，這雙“峰”都是厲害的人物，換在以前郝南還可以掌握住局麵，眼下則有點難以應付。所以，必須拉上楊帆這個強助，即便上點手段隻要保證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郝南相信楊帆會做出合理的決定。
會議室裏楊帆進來的時候，立刻引來了幾道審視的目光。楊帆平靜的麵帶微笑慢慢走進來，首先迎上的是杜長峰的目光，杜長峰飛目光裏含著一絲探尋的味道，友好的笑了笑點點頭。楊帆還了一個微笑點頭，轉過來遇上的是趙峰那張沒啥表情的撲克臉。
意外發生在兩人的目光對上的一瞬間，趙峰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這個消失的很快笑容換成別人也許難以理解，但是楊帆隱隱的能察覺到趙峰這個笑容裏頭傳達過來的信息。
坐在位置上的楊帆，心裏在想另外的一個問題。以陳政和的能量，不可能不知道趙峰的存在，偏偏沒有事先提醒楊帆。
一幹常委各自在位置上沉默著，似乎手上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文件，總之都沒閑著，非常的安靜。這種場合下楊帆非常清楚大家其實心思都不在手頭的事情上，楊帆坐在位置上不過三分鍾，至少有三個人用審視的眼神打量過楊帆。
今天這個會議很尋常，但是又很特殊。新任省委副書記第一次參加關於人事安排的會議，究竟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呢？這一點，對於大家來說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