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回憶總是漫長而乏味,江若楠敘述這段話時,很平靜、很溫和,甚至是慶幸,他是真的在感恩,可以用自己的命換取她的命。

仔細聽著他說話的兩人,沒有注意到,一直沒反應的末塵,在聽到以命換命時神情微微動了動。以命換命?猛然想起犯病說的她家爹爹的病……

江若楠平靜溫和的神情突然一變,變得無盡哀傷與無奈,充滿了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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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染上了一種病,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病越來越嚴重,不可說,不可思,不可想,甚至不可看。隻能默默地埋藏在心裏,不讓任何人發現。

他會一邊假裝不耐地給她擦嘴角,又一邊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她吃飯;他會忍住害羞把玩泥弄髒的她打理幹淨,口中卻嫌棄她醜還不吃得白胖一些;他會在她睡不著時,任她拉著他的手,纏著他給她講故事,他每次都講同一個鬼故事,她卻每次都笑得像個傻子。

小丫頭越來越健康活潑,卻越來越懶散,她不需要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墨守成規,但也不能一直困在這個院子裏。

在她屋子前種下一棵樹,那棵樹很醜,就如初時的她一般,告訴她在那個洞裏麵放入寫下心願的紙條,就可以實現。

這方法的確好用,直到她成為一個別人口中的才女時,她都還在用。

直到——江文輝發現他的心思。

18歲那年,搬離那個溫暖的院子,有了自己的院子,卻留下無盡的哀傷。

小丫頭長大了,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小丫頭。

她就像那棵樹一般,長得越來越標致,那個醜醜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美人。連他的好友,喬容凡都為她而傾倒。

他不知道這是該笑,還是該歎息,難道真是的“臭味相投”?不僅愛好相同,連愛的人都相同,不過這個朋友比他幸運。

至少喬容凡有追逐的理由,而他隻有默守的隱忍。

她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成長成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子,也正是因被寵得無法無天,她沒了其他女子該有的顧及。

她每天都會早早的來到學堂外,等著他下堂後一同回家,她會趴在窗台上,彎著眉眼對他笑。她會在夫子嗬斥時,毫不畏懼地反駁:“女子也能頂半邊天。”

她會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後,在喬容凡調笑她“你每日來此等候,可是歡喜於我?”時,明媚而毫不畏懼地反駁道:“我等到是我哥哥。”

“我不也是你哥哥?”

“天下有哪個哥哥會調笑自己妹妹?”她牙尖嘴利的回了一句,歡快的跑開。

他心裏一頓,他不會調笑自己妹妹,可是卻比調笑自己妹妹更加不齒……

喬容凡追上去,認真回道:“那你當我是你情哥哥,不就好了。”

她呆愣在原地,因第一次聽見男子表露心跡,慌亂而無措的看向他。

那一刻,他沒有嫉妒,心裏隻是濃濃的羨慕,他連開口的資格也不會擁有。如果兩個他最重要的人,結合在一起,這聽起來,似乎挺不錯的……

從此他將自己掩埋得更深,用他的僅剩的半條命,守護他流露在外的命。可是,她偏偏又給了他希望……

22歲時,她行笄,那日他和喬容凡都很高興,他一心嗬護的小丫頭啊,終於長大成人了。

夜晚他們偷偷翻上房頂,躺在屋頂上,望著夜空,喝著酒,不知不覺間,三人都已喝醉。喬容凡掛著滿足的笑容,陷入夢鄉。

小丫頭小臉紅撲撲的,倒在他身上,在他懷裏蹭了蹭,然後突然抬起頭,捧住他的臉,眼神迷茫而哀傷。

他明媚的小丫頭,何曾露出這樣的眼神,何時她也嚐到了愁滋味,又是誰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她眯著眼,似乎在極力辨認,然後在認出他的瞬間,高興的笑著撲下去:“哥哥。”

他害怕摔著她,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在他頸窩處蹭了蹭,小聲地輕語了一句。

那一聲軟軟的,輕輕的,仿佛風一吹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卻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甚至一種不可奢求的妄想。

簡單的一句話,將他所有的偽裝毀滅,讓他無處遁形,讓他狂喜難掩卻又無比心酸。

她說:“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他歎:“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從那以後,他不再是天地間一縷孤魂,他似乎看到了未來,他有了奮鬥的目標,就算江文輝對他再苛刻也沒有關係。

如果說種什麽業,得什麽果,那麽他願意承受一切的苦難,隻求她的一個安然。可惜,苦守的執著,終究隻是歲月裏虛晃的一諾,再多的求舍,也逃不過歲月的蹉跎。

25歲時,江文輝為她定親喬容凡,沒過幾天,她就失蹤了。

他想過一切可怕的結果,猜測過各種可能,甚至做好一同赴死的準備,卻沒料到她隻是與人私奔。

段無淳,知道這個人存在時,他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不甘嗎?自然有。他滿腔熱血,一番癡情,15年的苦守,得到的是她投入另一個男子的懷抱。

可隻要是她想要的,他從來都不會拒絕,他就是她的許願樹,連命都可以不要,還有什麽不能給。

他在江臨城的美譽,因她而有,那麽為她毀掉又何妨?不計一切手段,不顧一切後果,用強有力的手段,阻絕了一切外力,讓她遠離一切流言蜚語的侵害。

她想嫁給那個人,他就為她準備最盛大的婚禮,十裏紅妝、全城同慶。

那一天,本該在房間等待花轎的她,一身火紅的嫁衣,站在城樓之上,遙望著樓下的他,展顏一笑:“哥哥,從今以後,你就自由了。”

他沒注意她說什麽,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風吹起她的嫁衣,也吹起他的心,總覺得她就像一隻羽化的蝴蝶,下一刻就會被風吹走,時時刻刻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爹爹答應我,隻要我成親,就放你自由。”她將一直帶著的項鏈取下來,拿在手中晃了晃,高聲道,“哥哥,你再也不是江若楠了——”

她興奮的神情突然一頓,江若楠整個人如遭雷劈。一隻手取走江若思手中的項鏈,另一隻握住匕首的手又用力幾分,江若思立刻口吐鮮血,江若楠發瘋一般向前奔去。

江若思不可置信的看向身邊的人:“你不是來幫我的嗎?”

段無淳微微一笑,眼裏閃過詭異的光芒:“你所求的,我不都幫你辦到了嗎?”

說著,手又是一個用力,然後猛然鬆手,江若思就如一片浮萍一般,從城樓上飄然落下。風吹起她的嫁衣,就如一隻展翅飛翔的蝴蝶,緩緩飄落。

江若楠跑得更快了,他展開雙手,費勁全力,終於接住了她,可心情卻沒有絲毫的竊喜,入手的是止不住的鮮血,滿身鮮紅,分不清是嫁衣還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