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打牆

哐當一聲大門關了,幾片落葉在地上卷動。

“我一定要殺了他!”王胡子咬著牙,雙眼在往外噴火。

爺爺往院子裏看了看,對王胡子說:先回去安葬杏花,其它的事兒,問清支書再做不遲。

三人折返到了王胡子家,門口的蠟燭已經熄滅,門大張著。

剛走進院子,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不好,出事了。”爺爺驚呼一聲,往屋子裏衝去。

房間裏東西淩亂,滿地雞毛,那隻公雞的腦袋被拽去了,腸子拉的很長。

杏花母親倒在炕上,杏花的屍體不見了。

“娃他娘,你咋啦?”王胡子搖晃著,杏花母親悠悠醒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原來我們走後,杏花母親給杏花擦拭身子,不小心碰掉了封印朱砂,導致杏花屍變。

杏花抓住公雞就咬,十指指甲有三寸長,嘴角流著鮮血。

杏花母親就一農村婦女,那見過這陣勢,當下就暈掉了。

王胡子責備道:你呀!讓我怎麽說你好,這下子可咋整。

爺爺怕二人起爭執,急忙說,不要緊的,人沒事就好,趕緊分頭去找。

“好,我馬上去叫幾個人。”王胡子匆忙離開,很快帶著幾個漢子走了進來。

爺爺心裏曉得,那女屍本來怨氣就重,而且懷著鬼胎,非常難纏。

若是大家就這麽空手去,撞到了恐怕要出事。

“杏花屍變很危險,大家可得留神,千萬別給傷到了。”爺爺說完,拿出黃符分發給了幾人,並叮囑了一番。

胖子他爸拿著黃符說:葉師傅您就放心吧!我們都是壯漢,還抵不過杏花一個弱女子麽。

爺爺搖搖頭,嚴肅地說:切不可大意了,杏花死的太冤枉,煞氣很重,若是被屍氣噴到,必定毒發肉爛,若是被咬到,必死無疑。

幾人聽後,露出幾分懼怕之色,爺爺看在眼裏,對眾人說:見到杏花,就將靈符貼在她的額頭,若是敵不過,就將靈符貼在自己胸口保命,知道了麽?

大家紛紛點頭,然後同王胡子一起出門了。

爺爺對杏花母親說,他們去尋找,我們也別閑著,看能不能用招魂法找到她。

點了油皮燈籠,在燈油中加了一些雞血,由杏花母親拿著。

三人出了門,往池塘的方向走去。

杏花母親挑著油皮燈籠,在前麵走著,爺爺拉著我緊跟著。

“杏花,我的女兒,趕緊跟媽回家吧!杏花,我的女兒……”杏花母親嗚咽著,重複叫著杏花的名字。

我疑惑不解,問爺爺:爺爺,杏花不是死了麽,叫她名字幹嘛?

爺爺告訴我,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後,都會離開身體,到陰間去投胎。

若是杏花這種死的不甘心的,怨氣太重,魂魄不會立即離開,而是會占著屍體,就會發生屍變。

屍變後,屍體會被魂魄操縱,輕則嗜血成性,重則變成屍魔。

樹梢嘶嘶作響,隻見一個白影在枝葉間跳動,幾息便不見了蹤影。

杏花母親一見白影,腳下操著小碎步,小跑著喊道:杏花別跑,快停下呀!

“不好,那邊就是池塘了。”爺爺將我夾在了腋下,快速攆著杏花母親的步子。

池塘邊,枯草散發著腐臭味,杏花母親發瘋似的,還在往前衝,眼看就要掉池水中去了。

“地獄無門,路在何方?”爺爺低喝一聲,杏花母親愣了一下,清醒了過來。

杏花母親看著腳邊的池塘,急忙後退幾步,驚訝地說:好懸,差點跌進塘子裏麵了,剛剛明明眼前是土路,咋就跑到池塘來了。

爺爺看著熄滅的油皮燈籠,對杏花母親說:招魂燈死,看來杏花是不想回家了,招魂已經沒任何意義,這裏陰氣太重,容易被鬼遮眼,先回去。

沿著荒草淒淒的小路,剛走了幾步,就聽遠處傳來了喊叫聲。

“是劉叔的聲音。”聽到胖子他爸的嚎叫,我趕緊對爺爺說。

“可能那邊出事了,快過去看看。”爺爺讓杏花母親重新點燃燈籠,三人分開艾蒿,往樹林走去。

這片槐樹林很大,裏麵的野兔狐狸不少,偶爾能聽到狼嚎,夜裏分外陰森。

林子裏閃著盈盈燈火,前麵不遠處,好像有一間土坯房。

很快來到了土坯房前,裏麵傳來歎息聲。

爺爺盯著土坯房看了一眼,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三人沒理會,繼續往前走。

走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又見片麵一點盈盈燈火,看著似乎又是一間土坯房。

杏花母親打著燈籠說:真奇怪,這樹林裏之前沒有看林的,咋突然多了兩間土坯房……

我鬼頭鬼腦扯著脖子,往土坯房裏看,隻見窗戶紙上,一隻眼睛正在偷窺。

“爺爺,有人在偷看。”我低聲對爺爺說。

這時,土坯房裏傳來一聲歎息,和先前一模一樣。

“不用管,我們繼續走吧!”爺爺說著,拉著我繼續往前走,叮囑杏花母親不要回頭。

三人一前一後,走了十幾步,樹頂上烏鴉嘎嘎叫著,嚇得我急忙縮在了爺爺身後。

很快,再次見到了發黃的燈火,幾息之後,妖異地變成了青色。

再見到土坯房,再聽到歎息聲,窗口那隻眼睛,依然在偷窺。

杏花母親看出了不對勁,寒聲對爺爺說:葉師傅,這……咋該不會是……鬼打牆吧!

聽到鬼打牆我更害怕了,再也不敢朝著土坯房看。

爺爺早就知道有鬼,冷笑幾聲對著土坯房說,事不過三,若是再糾纏,我送你去地獄。

土坯房的燈火變成了紫青色,隨即滅掉了,一個輕微蒼老的聲音說:葉師傅,救救我吧!

聽到有人說話,杏花母親打了一個寒顫,急忙躲在了爺爺身後。

爺爺轉身說,你倆在這裏稍微等一會兒,我進去看看。

杏花母親拉著我的手,二人看著爺爺走進了土坯房。

房間裏的燈火再次亮了,青色的光焰下,格子窗上投著兩個黑影,其中一個正是爺爺。

屋子裏窸窸窣窣響動,隨即傳來爺爺念經聲。

“落子無悔,落子無悔……”爺爺說道。

蒼老的聲音連忙說:“我眼花了,這局不算,重來,重來……”

“您這麽大年紀,也耍賴,唉!”爺爺說。

蒼老的聲音道:“嗨,老眼昏花,看錯了格子,看錯了……”

土坯房中,有嗒嗒的下棋聲,不知道什麽情況。

我心裏著急,生怕爺爺發生意外,踮著腳往裏麵看,卻什麽也看不到。

“大夢三千今日醒,世事滄桑五百年。哈哈哈……”蒼老的聲音震得窗戶紙顫抖。

爺爺笑道:“醉臥花間不知處,紅塵不待盡西風。請!”

隨即,樹葉沙沙作響,蒼老的聲音說道:去也。

狂風吹的人睜不開眼,風過之後,那裏有什麽土坯房。

隻見一個黃土堆上長滿了蒿草,儼然是一座孤墳。

爺爺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正對著墳堆,似笑非笑。

見到墳堆,杏花母親拉著我的手抖了一下,抬頭一看臉色煞白,著實把我嚇得不輕。

我好奇地問爺爺,土坯房怎麽不見了,剛剛是誰在說話?

爺爺嘿嘿一笑說,一個老不死的,被爺爺送去投胎了,免得留在這裏嚇唬人。

爺爺起身拍了拍土,接過燈籠說:走,快去找他們。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會兒,就見到有火光閃動,喊叫聲不斷。

怪柳林深處,一棵筆直的寶塔形鬆樹,枝葉繁密,一個白影不停往上爬著。

王胡子急的直跺腳,仰著頭走來走去,死死地盯著樹梢。

“咋回事?”爺爺看著王胡子問。

王胡子哭喪著臉說,幾人追著杏花,到了怪柳林裏,老劉出手去抓她,沒想到被打暈了,這不,現在已經上樹了。

爺爺瞪了一眼王胡子說,你們咋不先用靈符封住她,劉鴻人呢?

兩個漢子聞聲,將胖子他爸抬了過來。

爺爺撥開眼皮看了看,又號了脈說,不打緊,被打中了湧泉穴,氣血不暢督脈堵塞,天亮就能清醒。

杏花母親眼睛紅腫,抹著眼淚說,葉師傅,您趕緊想想辦法,杏花活著就可憐,現在帶著怨氣死了,得盡快讓她入土為安,投胎轉世為人。

爺爺蹲下身,拉著我是手說,孩子,你願意救杏花姨嗎?

我不明所以,連連點頭說願意。

唉!

爺爺歎息一聲,繼續說,這裏隻有你是童子,體內陽氣最重,頭頂的真陽火也旺,童心未泯,天性純真,成不成就要看你了。

王胡子愣了愣說,葉師傅,我陽氣旺盛,您老就別讓恨水冒險了,有什麽盡管對我說,何況這是我家的事兒。

“這可不一樣,真陽童子靈台清明,氣海純淨,不容易被異物迷失本性,其他人都知曉了太多的人情世故,雜念太重,容易著了怨屍的道。”爺爺說著,拿出了一道黃符。

王胡子不信邪,對爺爺說,不打緊,您就讓我來吧!

看他執意要做,爺爺也不阻攔,將黃符貼到了他的額頭上,然後拿出墨鬥,在他的胸口彈了八道交錯的墨線,在眉心點了朱砂印。

“好了,你先試試,若是眉心刺痛,就對下麵說,不然迷失了本性,害人害己。”爺爺對王胡子說。

杏花母親一臉憂慮,對王胡子囑咐道,如果不行就吱聲兒,千萬別硬撐著,你要是再出事,我可怎麽活。

說完,又哭了起來。

“婆娘家知道什麽,這有什麽打緊,我一定會把杏花帶下來,你就別瞎操心了。”

王胡子擼起了袖子,然後係好了黃膠鞋鞋帶,往掌心噗了兩口唾沫,使勁搓了搓,就要上樹。

爺爺不放心,再次警告說,怨屍非常凶險,而且肚子裏又懷著鬼胎,可不能大意,要是被迷了本性,或是被咬中,就會被惡鬼上身,知道了嗎?

王胡子胸有成竹地說,葉師傅您就放心吧,這點兒事兒還難不倒我。

說完,轉身走到鬆樹下,雙手抱住水桶粗的樹幹,雙腿猛的往上一跳,然後用大胯夾住,蹭蹭蹭往上爬去。

白影蠕動著,長發被風吹的飄舞著,杏花還在繼續往上攀。

王胡子速度驚人,很快就靠近了杏花,但很快,就有些不對勁了,身子不停顫抖著,很可能隨時摔下來。

距離杏花有三尺遠時,王胡子身子突然一抖,然後停了下來,嘴裏哧哧響著,非常詭異。

“不好,他迷了本性被惡鬼上身了,大家趕快躲開。”

爺爺話音剛落,王胡子在樹頂怪叫一聲,雙眼血紅,倒栽蔥順樹幹急速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