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躥出門的時候,翠蓮家幫忙的人群一股腦湧向劉青家。

劉青女兒叫蕊蕊。

人群圍了一個圈兒,劉青家的坐在中間吧嗒吧嗒掉眼淚,所有人都傻了,連上去勸勸都忘記了。

蕊蕊穿著一身鮮紅衣服,也有可能是被血染紅的,腦袋血呼啦的垂在她媽的臂彎裏。

“孩子掉菜窖,已經沒氣兒了。”大頭貼著我耳邊說。

我心裏頭一緊,一股黑暗籠罩在心頭。

甩臀嬸湊過來說:“沒法子了,咋弄啊。”

劉青家有錢,劉青家的經常去趕集,瓜果梨桃之類的果蔬,都冷藏在牆角的菜窖。菜窖有兩米多深,也是為了保鮮和衛生,別人家都是土地窖,她加偏偏就是混凝土的。

劉青家的每次從菜窖拿東西,都要把菜窖的鐵門鎖上,防止孩子嘴饞,失足掉下去。

這時,佟姐站出來拿事。

“都是鄉裏鄉親的,菜窖的門,是誰打開忘記關了?站出來,咱們私了解決,也好讓孩子走得心安理得。”

沒人吱聲,誰敢?

甩臀嬸說:“劉青家的這幾天都在翠蓮那幫著做飯,是不是翠蓮的菜放在地窖裏了?”

沉浸在母親喪事中的翠蓮愣了一下,連忙說:“不是我,不是我。”

秀秀嫂說:“不要往自己人身上懷疑,翠蓮這幾天一直在給老太太守靈。”

佟姐說:“那還能是誰?”

劉青家的懷抱著摔死的女兒,淚眼汪汪的看了大家一眼:“都別吵了,我家菜窖的鑰匙隻有一把,我隨身帶著,肯定不是做飯的人打開窖門。”

“那好辦,一定是六家以外的人。”佟姐很會察言觀色,掃了一周,把語氣沉下來,“這個人可能也不是壞心,隻想趁劉青家的不在家,拿點水果吃,卻忘了關門。是誰,趕緊承認,報警太傷和氣。”

依然沒人吱聲,現場的外人都有誰?我、大頭、張皇上、阿九,兩個木工師傅,兩個小工,兩個鄉鎮科員義務來幫工出殯。

佟姐轉了一遭,說:“那我今天也當一回警察,劉青嫂子,你也先別哭,辦事要緊,你什麽時候發現窖門是開著的?”

“我中午去翠蓮家做飯,窖門還是關著的,回來就發現嗚嗚……”

“那好,也就有人下午兩點到四點,這個時辰來劉青家打開了窖門。”

兩個木工表示,別說劉青家,他們這幾天連翠蓮家的門都沒出過,一直在趕製棺材。

兩個小工,張皇上爺孫兩人,在山上的擴充坑子,準備送殯這些事務,互相能夠證明從未分開過。

五個女人,全部在翠蓮家。

兩個鎮上的幹部,他們隻是奉鄉領導命令,來幫著搭把手抬抬棺材,沒出殯之前,他們也隻是抽煙喝茶打牌。

大頭一直是喪事總管,如果六家缺了大頭的聲音,大家都能馬上意識到他離開了。

大頭替我說了一句話:“海子更不可能,他這兩天沒睡好,早上我走的時候,把大門掛上,他一直睡到現在。”

其實,我們的互相排查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六家名為六家,親如一家。誰想吃劉青家地窖裏的好吃的,直接告訴她,她

肯定拿鑰匙給你,誰也犯不上偷個爛蘋果。這一點,從我們第一天來她就請我們吃飯就能看出來。

大頭踹了兩腳那扇厚重的窖門,說:“你們看,這鎖頭根本不是撬開的,沒有鑰匙,誰能打開門?”

眾人開始嘁嘁喳喳議論起來,言外之意,都懷疑劉青家的這兩天太忙,是她親手打開了窖門,卻忘記關上,導致她女兒墜井身亡。

劉青家的悲傷的搖搖頭:“鑰匙在我身上,你們自己去試試,我家的這把鎖有個毛病,隻有鎖上門,才能拔下鑰匙。如果我沒鎖門,鑰匙為什麽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愣了。

我從劉青家的手裏把鑰匙拿過來,塞入鎖芯裏試試,果然隻有把鎖扣上,鑰匙才能拔下來。

“見鬼了,見鬼了,不會是翠蓮媽詐屍了吧?”不知道誰說了這麽一句。

轟!院子裏炸開了鍋。

“會不會是……蕊蕊偷了她媽媽的鑰匙?”

“不可能,小孩哪有那麽大力氣。”

“會不會招賊了?他有一把可以開任何鎖的萬能鑰匙。”

“不可能,賊跑到六家,會為了偷幾個水果嗎?”

“會不會是……”

劉青家的突然從失去女兒的悲傷中蹦脫出來,瞳孔倏然放大,眼珠子都紅了,大吼一聲。

“是他!就是它!”

“誰?”所有人轉過頭,被她嚇到了。

“是一隻野貓!對,就是它!”

幾個女人連忙來安撫劉青家的,她瘋了。

劉青家的推開女人們,一口咬定是貓。

“你們別安慰我,我是說真的。翠蓮媽死的那天晚上,蕊蕊在家看動畫片,她告訴我我們撿回來的小野貓會說話……”

大家一聽這都不像正常人說的話了,知道她喪女之痛,精神不正常,根本沒當回事去聽。

“你們猜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什麽?”大家隻能順著她的意思問。

“昨晚有一隻黑黢黢的大野狸子,從我們家窗台跳進來,它要掐死蕊蕊。等我醒來的時候,它和我家的小貓掐起來了,我就拿著笤帚疙瘩把它趕跑了……”

劉青家的一邊說,一邊比劃,野狸子從哪裏進去的,又從哪裏出來的,怎麽再屋裏打鬥,描述的一清二楚。

佟姐拿過她家的笤帚一看,可不是嗎,上麵還有一團黑毛。

一時間,詭異的氣氛籠罩在院子裏。

“我早就說秀秀撿的這幾隻貓不是好東西,要不我怎麽沒要。”佟姐開始慶幸自己家沒有收留野貓。

“哎呀,會不會是這樣啊,害蕊蕊的野狸子是這幾隻小野貓的媽?”

劉青家的聽家大家相信她,一口氣呼出來,抱著女兒嚎啕大哭。

“我的閨女呀,媽對不起你,哇嗚嗚……”

女人們麵麵相覷,那天蕊蕊說小野貓會說話,其實大家都聽見了,以為這孩子聊天撒謊,如果真如劉青家的所說,這幾隻小東西還真是不祥之物。

大頭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

兩人進了劉青家屋裏。

“草!海子,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

“你早上不是說夢見蕊蕊被貓咬死了嗎?”

我示意他小點聲,抓了把頭發說:“不是被咬死……我,你!臥槽。”

“怎麽回事你到是說啊,這急人。”

“我說出來你別緊張,暫時別告訴別人。”

“好好,我發誓,行了吧,真幾把事多。”

我哆哆嗦嗦的點了根煙,坐在炕沿上:“昨天半夜,我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貓,一隻黑色的野狸子。然後潛入了劉青家裏,我看見那隻小野貓要掐蕊蕊的脖子,我上去就跟它咬了起來。然後……”

“然後劉青家的醒了,拿笤帚把你打跑了?”大頭呆若木雞。

我深深的點了點頭。

如果是夢的話,別說我變成一隻貓,變成一坨屎都無所謂。可是劉青家的所說的事情,和我夢裏一模一樣。這足以證明,我真的是那隻野狸子。

不過,我是一隻善良的野狸子,至少我是去救蕊蕊的。而劉青家的那隻小畜生,是真的要害蕊蕊。

我掏出前幾天夜裏的手機錄音,放給大頭聽。

反反複複的快進快退,蕊蕊說小貓會說話,劉青家的訓斥女兒,隨後女人出去打牌,蕊蕊睡著。最後,那隻小貓踩在鞋盒子上陰森森的說了句:必須殺了這孩子。

“臥槽海子,你不會真是野狸子吧?”

“我是你祖宗,有一件事我正要拿你試問呢!”

事到如今,我必須從大頭這裏得到答案,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死人。還有,殯儀館跑出去的死客,是不是就是我。我和大頭以前是不是戰友,是不是我出車禍後,他把我拉到南窪地殯儀館的……

無數個疑團等著問他,大頭擺了擺手,這時幾個女人也攙扶著劉青家的進屋。

我住了嘴。

大頭低聲說:“你的事以後再說,先把六家的事處理完。”

“你這不是廢話嗎,讓他們知道我就是隻野狸子,還不把我燒了。”

“所以你別幾把嗶嗶了,我擔心的不是蕊蕊,畢竟她死了。我怕今晚明晚還會有人命出現。”

我問:“怎麽辦,要不問問張皇上?”

大頭搖頭:“不瞞你說,我懷疑他倆也變成野狸子了,隻是自己還不知道。”

“草,我也這麽覺得,這樣,今天晚上,我和阿九睡,你和張皇上睡,把他倆監視起來。”

大頭說:“為今之計,先把這村裏這四隻小畜生給滅了,噓,他們進來了……”

我心神恍惚的扭過頭。

“劉青嫂子,你給劉青大哥打電話了嗎?”我問。

“打了,沒用的,他不會回來了,嗚嗚……”劉青家的悲痛欲絕。

甩臀嬸歎了口氣說:“劉青在外麵打工多少年不回一趟家,聽鎮上人說,他在省城有家室。剛才上山打電話,劉青聽見女兒沒了,大罵了媳婦一頓,我想他以後再也不會回六家了……”

“哇,我對不起他,就這麽一個女兒都沒照顧好,他肯定不要我了……”劉青家的又開始歇斯裏地。

大頭擰著眉頭說:“六家的厄運絕對是這四隻小野貓帶來的,它們再找替死鬼,你們現在馬上回去,把各家的貓都抱來,我處理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