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他們目光都已經可以適應黑暗,以幾人過人的目力,本可以看得遠一些,討厭的是那彌漫在黑暗中的霧氣,限製了視力。極盡目力,也隻能看到六七尺外。

一品刀豐富的閱曆,使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敵人就算常聚黑穀,能夠暗中見物,但一樣的無法看透黑霧。

這等濃重的霧氣,混入了黑暗中,是一種自然的障礙、限製、那不是一個人內功所能突破的條件,至少,金長久和田榮,都還沒有這種突破的功力。

黑穀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習武人講究耳目並用,這時間、這處境,顯然是耳聞重過目視。突然間,金長久聽到了一陣步履之聲。他倏地停下了腳步,凝神傾聽。

但那步履聲又複消逝不聞,耳際間卻響起了一個少女的聲音,帶著冷峻的意味說道:

“你們聽著,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們停身之處,這黑穀中步步凶危,我們隨時可以把你們置於死地,所以遲遲不下手的原因,那是我們不願諸位就這樣死了……”

金長久忍了又忍,還是忍耐不住,冷冷說道:“金某人經過了不少的大風大浪,我不相信會在陰溝裏翻了船,不錯,這黑穀中很凶險,目力難見一丈外的景物,但老夫相信你們也是一樣……”

那女子聲音接道:“不一樣,我們熟悉這穀中景物,穀中布置,閉上眼睛也可以來去自如。”

但他還未來得及發動,突覺火光一閃,呼的一聲,身前不足半尺處,閃起了一團藍焰,著地生花,立刻熊熊燒起來。

那是一種燃燒力十分強勁的毒火,落地之後,化作小碗大小一團藍色火光。在濃重的黑霧中,照亮了兩尺方圓一片地方。

金長久疾快的一閃身,避入了暗中,冷冷說道:“臭丫頭,隻有這一點能耐嗎?”

那女子聲音又傳了過來,冷冷說道:“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了,你們如若還不肯束手就縛,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金長久道:“老夫見的多了,你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出來。”

說話間,一條人影疾飛而起,撲向女子聲音傳來之處。

是金劍銀衫客田榮。他借金長久和那女子對話之機,突然飛身而起,連人帶劍攻了過去。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一聽就知是女子聲音。

伍明珠低聲道:“金塘主,請他快些回來。”

金長久微微一笑,高聲說道:“田兄弟,請回來吧!”

步履聲中,田榮緩緩而歸。劍已回入鞘中,神情間一片冷肅。

伍明珠道:“你殺了她?”

田榮冷冷說道:“嗯!我殺了她,一劍正中心髒,一呼而絕。”

金長久道:“姑娘,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隻聽江玉南叫道:“快些讓開!”

群豪聞聲而散,同時各自揮掌拍出。

但見十餘點火光,劃破黑霧而來,落在了群豪的停身之處。

那是一種毒火彈,破空襲來,並且來勢甚疾,隻見數十點光芒,劈劈啪啪。落在地上,爆裂出一團團的火花。

群豪之中,雖然沒有被火燒中,但一個個都心頭震動不已。

這些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隻一眼,已瞧出那毒火彈的厲害。隻要被那毒火沾染到身上,就很難熄去。

群豪雖然沒有人被這一陣毒火襲來燒中,但他們停身的地方,都已經被十餘堆毒火照明。每一個人,都在毒火的照耀之下。

隻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冷冷說道:“放箭!”

立刻間,弓弦聲響,箭如飛蝗般,直射過來。

田榮大喝一聲,金劍揮動,飛身而起。但見寒芒如幕,響起了一陣卜卜之聲。那如雨密集的長箭,竟被一片光幕所阻。

伍明珠回顧了身側的井望天一眼,低聲道:“這是什麽劍法?”

井望天道:“後起三秀之才,自非小可,目下咱們已知其二,還有一人,聽說是後起三秀之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但卻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江湖很少有人認識他。

劍光收斂,田榮重又現出身來,手執金劍,肅然而立。

伍明珠高聲說道:“諸位,咱們站在火光照耀之處不行,想法子摸過去。”

田榮突然俯身撿起了地上幾支長箭,扣在手中,一揚腕,向發箭之處投擲過去,人也跟著向前撲了過去。

金長久道:“老弟,等等我,不可孤身涉險。”緊緊追在田榮身後。小蛇女也放步追蹤。

閻五低聲道:“小叫化子,咱們困守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涉險和他們一拚。”

突然舉步向前追去。

江玉南、伍明珠,也隨著一路跟上。

這黑穀的範圍,相當的大,一口氣行出了數十丈,既未遇抵抗之人,也未見什麽可以存身之處。

伍明珠低聲說道:“停一停,這樣追法,追不出什麽來。”

群豪停下腳步,圍了過來。

閻五首先開口說道:“伍姑娘,他們地形熟悉,咱們追,她們跑,永遠追不上她們。”

伍明珠道:“這追法不行。”

金長久道:“明珠姑娘有什麽新辦法?”

伍明珠道:“她們一定有個住的地方,那地方可點起燈火,可以煮食用之物,咱們先找出那個地方,才能在黑穀中長久地住下來……”

金長久接道:“長久地住下來?”

伍明珠笑一笑道:“我說的長久住下來,可能是三天,也許是十日,咱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摸出她們的底細。”

金長久道:“原來如此!”

伍明珠道:“人是活的,可以跑,但東西是死的,不會跑,咱們追不上她們的人,可以找出她們住的地方。”

小蛇女李青青道:“她們不會在穀中搭建一座房子,定然是住在天然的石洞中,咱們要找出一麵山壁,就不難找到她們的住處……”

隻聽一個冷厲的聲音接道:“不用那麽費事了。”

伍明珠道:“你是誰?”

那人應道:“你們身在何處?”

伍明珠道:“黑穀。”

那人道:“老身就是這裏的主人。”

金長久很想接口,但他卻輕輕咳了一聲,又強自忍了下去。

伍明珠道:“穀主親自現身和我們相見,那是最好不過了。”

黑穀穀主冷冷接道:“老身現身,你們就死定了,對你們有什麽好?”

伍明珠笑道:“至少,我們會死得明明白白,你是一穀之主的身份,總不能和她們一般的暗施算計吧!”

黑穀穀主冷冷說道:“你們想死得清楚明白?”

伍明珠道:“是!咱們希望死在目能見物的地方。”

黑穀穀主道:“好吧!老身成全你們。”

閻五低聲道:“明珠姑娘,想法子叫她見見咱們,老叫化要瞧瞧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伍明珠高聲說道:“穀主準備在那裏接見我們?”

黑穀穀主一怔,道:“接見你們,老身為什麽要接見你們?”

伍明珠笑一笑道:“穀主隱此潛修,有不少年代了吧?”

黑穀穀主道:“老身居此已三十餘年。”

伍明珠道:“三十餘年之中,咱們隻怕是第一次進入貴穀的客人。”

黑穀穀主道:“如不是老身有意引你們進來,你們決到不了此處。”

伍明珠道:“可惜的是,我們已經傳出了信息,大批人手即將找來黑穀。”

黑穀穀主道:“這地方形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難入。算你們有千軍萬馬趕來,也無法進入黑穀。”

伍明珠道:“晚進相信穀主之言……”

黑穀穀主哈哈一笑,接道:“聽說你們之中,有不少都是湖上很有名氣的人。”

兩人交談,金長久和閻五,卻在暗中計算她和群豪之間的離、準備發動。

伍明珠道:“不錯啊!我們之中,確然都是很有名氣的人如七刀塘的金塘主,號稱一品刀,還有笑麵神丐閻五、井望天二堡主……”

黑穀穀主冷冷一笑,接道:“這些人,都已經老了,老身想知道什麽後起三秀,是不是都在這裏?”

伍明珠心頭一震,道:“看來,你穀主常在江湖上走動?”

黑穀穀主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老身三十年未出黑穀,對江湖中事,一樣了如指掌。”

伍明珠道:“那真是難得的很……”

黑穀穀主道:“你還沒有回答老身的話,號稱江湖上後起三秀的人,是否在這裏?”

伍明珠道:“在……”

黑穀穀主放聲而笑,道:“那很好,銀瓶,亮燈,引他們到客室中去。”但見火光一閃,濃濃夜霧中,亮起了一盞黃燈。

黃色的燈光,在濃重的黑霧中,似是白色的燈光,更具照明的作用,群豪立刻可以看清楚附近的大略景物。

在燈光的導引之下,群豪行入了一座石室之中。

但老練的金長久和閻五,都防範到了突然的變化,兩人留在門口,不肯先行入內。

直等到執著燈火的銀瓶,帶著黑穀穀主等先行入內,兩人才隨後而入。眾人進去之後,兩扇石門立刻關上。

石門關上之後,石室的光亮,立刻又增強了很多。

室中的景物,也逐漸清晰。

這一座石室不大,但也不太小,擺了二十多個小木椅。

靠上首,一張虎皮椅上,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老婦人,頭發已白,臉色也不見紅潤,但卻不見皺紋。隻看她坐的位置,大概已可確定她的身份,是這黑穀的穀主了。

在那黑衣老婦人兩側,分坐著兩個半老徐娘,四十左右的年紀,也穿著一身黑衣,但卻完全沒有半老徐娘那種風韻,臉色冷漠,似乎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得罪了她。

六個佩劍的黑衣女婢,一字排開,站在穀主身後。

執燈的銀瓶,和另一個年輕少女,分列在老婦人的左右。

隻見居中而坐的黑衣老婦人道:“老身就是黑穀穀主,你們請坐吧!”

伍明珠道:“謝坐了。”

群豪依序落座,接道:“穀主準備如何發落咱們?”

黑穀穀主淡淡一笑,道:“談不上發落,至少,目前諸位都是我的貴賓。”

伍明珠道:“也許片刻之後,咱們就成了穀主的階下囚了。”

黑穀穀主道:“那是以後的事,如是咱們談得投機,各位就可以平安離開了。”

伍明珠道:“穀主請說吧!”

黑穀穀主道:“你們傷了我不少人,我可以既往不究,隻要你們答應一件事。”

伍明珠道:“穀主很大方,但我還得先聽聽,那是什麽事情。”

黑穀穀主道:“我想聘你們作本穀的護法。”

伍明珠道:“這個,隻怕,我們力難勝任。”

金長久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就憑你這一處不見天日的黑穀……”

黑穀穀主接道:“還有我一身不同凡響的武功,不答應的隻有一個字:死!”

金長久哈哈一笑,道:“穀主,想處死我們?”

黑穀穀主冷冷說道:“我要用武功殺你們,使你們見識一下什麽叫真實的武功,也讓你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金長久哈哈大笑,道:“好大的口氣……”

笑聲和話聲,同時止住。原來,他忽然想到,數十年來,從未聽過這麽狂妄的口氣,見過這樣狂妄的人,一個老婦人,敢在閻五和自己麵前講出這種話的人,不是活膩了,就是瘋子。但黑穀穀主沒有瘋,也不像活膩的樣子。

太大的口氣,反使金長久心中動了懷疑。

停住了笑聲,回頭望了閻五一眼,道:“叫化子,你相不相信她的話?”

閻五道:“我聽到了。”

這句話有些答非所問,但金長久明白,閻五這樣答複,有著弦之音,他不願承認這老婦人的話,但心中又覺著,她並非完全是在吹牛。

其實,那黑穀穀主說出“殺你們’三個字,一種殺氣已由她身上散發出來。這也是金長久突然停下笑聲的原因。

一種習武人的本能,使金長久感受到那股無形的殺氣。

黑穀穀主冷然一笑,道:“金長久,你不信老身的話?”

就算金長久真的信了,也不能承認,他搖搖頭,道:“是不太相信。”

黑穀穀主緩緩站起身子,道:“好!那咱們就試試看!”

這時,坐在兩側的中年婦人,忽然都站了起來,道:“殺雞焉用牛刀,由弟子出手就是。”

黑穀穀主道:“都坐下。”四個中年婦人依言坐下,不敢多口。

未見她帶兵刃,赤手空拳的由座位上行了下來,道:“老身再給你一個便宜占占,咱們動手一百招,你能接下我一百招,老身就下令,恭送你出穀。”

金長久道:“哦!穀主的口氣越來越大了。”

黑衣老婦人已然逼近了金長久,道:“再讓你先機,出手吧!”

伍明珠突然喝道:“且慢!”

黑衣老婦人道:“小丫頭,可是想爭先赴死?”

伍明珠道:“晚進自知非前輩之敵自然不會出手。”

黑衣老婦人道:“那你要幹什麽?”

伍明珠道:“穀主要殺光我們?”

黑衣老婦人道:“不錯,除非你們願束手就縛。”

伍明珠道:“即使咱們有這個意思,也希望在未死之前,問明幾個事情。”

黑衣老婦人道:“嗯!你問吧!”

伍明珠道:“帶咱們來此的絕情穀主,現在何處?”

黑衣老婦人道:“什麽絕情穀主?”

伍明珠一怔,道:“你不認識絕情穀主?”

黑衣老婦人道:“老身自然是認識,但她沒有來。”

伍明珠道:“千真萬確的,她帶我們進入貴穀,要不然,我們怎知此穀門戶?”語聲一頓,接道:“她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

黑衣老婦人哦了一聲,回頭說道:“金花、銀瓶,你們見這一個穿紫衣的丫頭嗎?”

銀瓶一欠身,道:“回穀主的話,小婢見過。”

黑穀穀主道:“見過,她到哪裏去了?”

銀瓶道:“借黑霧掩護,似是溜入後穀去了。”

黑衣婦人道:“溜入後穀幹什麽?”

銀瓶道:“這個,小婢就不知道了。”

黑衣婦人沉吟了一陣,道:“量她也跑不了。”目光轉到伍明珠的身上道:“有這麽一個人混入本穀,但她不是絕情穀主。”

伍明珠愣住了。其實,與明珠一行人全都聽得怔住了。

難道那位紫衣姑娘,真的不是絕情穀主?

還是這黑衣老婦人故意隱瞞她的身份?

但聽黑衣老婦人冷冷說道:“小丫頭,你的事,老身已經回答了。”

伍明珠道:“真是叫人難信啊!”

黑穀穀主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了,與老身何幹?”

目光一掠閻五、高泰、江玉南等,轉注在金長久的身上,道:“你心中害怕,可以要他們換一個人。”

金長久笑一笑,道:“老夫不吃這個,也不願占你先機,你出手吧!”

他經過這一陣沉思,冷靜之後,覺著不見得真的會敗,就算敗了,閻五等也不會坐視不管,何況還有田榮在側。

自然,如是由別人先出手,使他能看清楚對方的拳路,那就更好了。可惜,黑穀穀主,第一個就選中了他。

黑穀穀主冷笑一陣,道:“你聽著,老身就要用一雙空手勝你,你可以不受限製,兵刃暗器,隨便出手。”

金長久道:“老夫號稱一品刀……”

黑穀穀主道:“那你是以刀法見長?你可以用刀……”

金長久究竟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見那黑穀穀主口氣愈來愈大,心中暗生震駭,呆了一呆,接道:“你還是不用兵刃?”

黑穀穀主道:“是!我已經說過了,我要用赤手空拳,對付你兵刃,暗器,你用刀用劍,悉憑尊便。”

金長久手握刀柄,刷的一聲,抽出了紅毛寶刀,冷冷說道:“金某人混了幾十年,手中這把刀,也會過不少人,像你這樣狂的人,在下確也沒有見過,恭敬不如從命,金某人亮刀了。”

黑衣婦人道:“現在,咱們要談條件了。”

金長久道:“條件!什麽條件?”

黑衣婦人道:“我敗了,恭送你們出穀,而且,任你們取走任何需要之物?”

金長久道:“包括那一條千年白鱔?”

黑衣婦人道:“是!那條白鱔,還好好的放在一個玉體之中。”

江玉南突然接口說道:“陰陽刀訣,是否也在這裏?”

黑衣婦人道:“你就是要追查那份陰陽刀訣的人?”

江玉南道:“是!”

黑衣老婦人道:“你能勝過老身,老身就交出陰陽刀訣。”

江玉南道:“這個,在下從命,不過,在下還是希望先知道,刀訣是否在此?”

黑衣老婦人道:“在!”

金長久退後一步,未再接口,他希望江玉南能接過去,先自己出手。

但江玉南似是早已洞悉了他的用心,竟然不再接言。

黑衣老婦人目光轉到了金長久的臉上,接道:“你敗了,就留在黑穀。”

金長久道:“做什麽?”

黑衣老婦人道:“作本穀的護法,老身久在這座黑穀中,已經住了數十年,靜極思動,準備出而逐鹿江湖,我黑穀中,雖然有些好手,但他們見識不多,閱曆太淺,很需要像你金塘主這樣的人,輔助老身。”

金長久笑一笑,道:“老夫之後,還有七刀塘……”

黑衣老婦人接道:“這也是老身特別重視你的地方。”

金長久哈哈一笑,道:“聽你的口氣,似是已經吃定金某了?”

黑衣老婦人道:“所以,我們要先行談了條件,勝負一分,立刻履行,終生不渝。”

不聞金長久回答之言,那黑衣婦人臉色立刻冷了下來,緩緩說道:“一個人,如若願意死,什麽事,都不會放在心上了。”

突然一側身子,右手疾探,向金長久抓了過來。

金長久身軀晃動,閃電一股地避開五尺,右手紅毛寶刀,向上撩出,快如電光石火。

這一刀,談不上什麽奇異的變化,隻是順勢出刀,快速無匹,是很難閃避的一刀。

但那黑穀穀主根本就不閃避,右手向下一壓,竟然用右腕硬向刀上撞去。

金長久的紅毛寶刀,雖非切金斷玉的寶刃名劍,但它的鋒利,卻勝過一般的刀劍,握在金長久這樣人物的手中,更是威勢倍增。就是一根堅木、一根鐵條,在金長久的刀下,也要被劈成兩斷。

何況,黑穀穀主的血肉之軀。

隻聽啪的一聲,黑穀穀主的右腕,竟然是完好無傷。

金長久呆了一呆,忖道:這是什麽武功,就算練成金鍾罩。鐵布衫的工夫,也擋不住我這一擊才對。

但他究竟是江湖閱曆極為豐富的人,立刻知道上當,那黑穀穀主的右腕之上,定然戴有極為堅硬之物。”

他明白上當時,已經晚了一步,黑穀穀主右手五指,已經抓住了刀身。

一品刀金長久,縱橫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他暗提真氣,用力一掙,竟然未能掙脫。

黑穀穀主冷笑一聲,道:“金長久,這是第二招。”

左手一揮,直拍過來。

金長久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棄刀而逃,一條是揮掌硬接對方的攻勢。

但金長久選擇了後者,左手一揚,硬接下了黑穀穀主的掌力。

他心中雖然十分震驚,但卻又有些不服。

但聞砰然一聲,雙掌接實,金長久竟然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形勢迫人,他隻好棄刀而退。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金長久,我要用你自己的刀殺了你。”欺身而上,紅毛刀疾揮斬出。一片冷森刀氣,掠著金長久的頂門而過。

金長久和對方硬拚了一掌之後,血氣還未平複。這一刀來勢又快如飄風,雖然避開一刀,但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活的很舒適,實在不願意死。但黑衣人的第二刀跟著劈了過來。看不出她用的什麽招術,但出刀如迅雷電光一般,隻占了一個快字,快得金長久吸氣後退,勉勉強強避開了第二刀。

人雖然沒有傷著,但前胸的衣服、卻被劃了一道口子。

森寒的刀氣,直透肌膚。

不但金長久嚇得變了臉色,在場之人,一個個都為之心中生寒。一品刀在江湖上是何等的聲譽,何等的風光,但竟被黑衣婦人逼得團團亂轉。

第三刀還未攻出,一個熟銅棍橫裏伸了過來,封住了刀勢。

是閻五,他擋住黑衣婦人的攻勢,道:“穀主好高明的刀法。”

黑衣婦人道:“你閃開!老身說出口的話,非要做到不可。他不投黑穀,老身就殺了他,除非他能接下我一百招。”

閻五道:“穀主別忘了,我們是一起來的。”

黑穀穀主道:“你要替他架梁子?”

閻五道:“談不上架梁子,咱們既是同入黑穀,自然要患難與共。”

黑穀穀主道:“就老身所知,你們不是同時進入黑穀的。”

閻王道:“雖有先後之別,但我們此刻卻是合於一處了。”

黑衣婦人冷笑一聲,道:“你聽著,你和金長久一樣條件,要動手,就要接下老身一百招,否則隻有兩條路走,一條是投入黑穀,一條是死於黑穀。”

閻五道:“這兩條路,老叫化都不想走!”

黑衣婦人道:“你可以不降,但死卻由不得你,老身要用你的銅杖打死你。”回頭叫道:“金花接刀。”

右手輕揮,紅毛刀飛了過去。一個年輕女婢,伸手接住。

閻五走了數十年江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強悍的人,吸一口氣,凝神戒備。

伍明珠緩步行到了江玉南的側身,低聲道:“江兄,你能勝她嗎?”

江玉南搖搖頭,道:“不能,她的武功造詣,已經到了隨手揮灑皆成文章的境界,已經破去招式的限製了。”

伍明珠道:“哦!”

江玉南道:“恐怕咱們在場之人,都不是她的敵手。”

伍明珠道:“這麽說來,我們是全無機會了?”

江玉南道:“全無機會,隻有敗死的先後順序不同罷了。”

伍明珠道:“如若咱們聯手拒抗?”

江玉南道:“有一半保命機會。”

伍明珠點點頭,高聲喝道:“住手!”

黑衣婦人正想出手,聞言而住,冷冷說道:“你這小丫頭,叫鬼叫,等一會老身撕開你一張嘴巴。”

伍明珠道:“老前輩武功高強,晚輩生平僅見。”

黑衣婦人道:“老身在這黑穀之中,冥思武功招術變化三十年。終於突破招術變化的界限,自己還不太相信,今日試來,倒還有點用處。”

伍明珠道:“你武功太強了,我們一個個的和你動手,誰也不是你的敵手。”

黑衣婦人口裏雖然不吃這個,但內心之中,卻被伍明珠這番話捧的十分高興,哦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

伍明珠接道:“我們要聯手合戰你一個。”

黑穀穀主道:“你?還有誰?”

伍明珠道:“我不算,他們四個人。”

黑穀穀主道:“哪四個人?”

伍明珠一指江玉南、田榮、高泰他們三個,加上閻老前輩。

其實高泰、田榮,都看出了今日之戰的情勢,唯一的保命之法,就是合幾人之力一戰。

但誰也說不出口。

伍明珠一語道破,三個人都為之心中一鬆。

現在,要看那黑穀穀主的回答了。

黑穀穀主冷笑一聲,道:“小丫頭,你要他們四人聯手對付老身?”

伍明珠道:“是!不知道老前輩是否同意?”

黑穀穀主道:“老身可以答應,不過,他們也得先答應老身的條件。”

伍明珠道:“老前輩請說。”

黑穀穀主道:“老身準備正式出現江湖,逐鹿武林,需要大批人手,這幾個人還不錯,所以老身手下留情,沒有殺了他們,隻要他們答允:聯手一戰,仍敗於老身手下時,那就請他們答應留此,做老身的護法從衛。”

伍明珠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黑穀穀主道:“你這女娃兒,主意很多,也要一並留下。”

伍明珠道:“好!晚輩答允。”

黑穀穀主道:“他們呢?要他們許下諾言,就可以聯手出戰了。”

伍明珠沉吟了一陣,回顧江玉南、高泰、田榮一眼道:“三位意下如何?”

高泰輕輕籲一口氣,道:“隻要江兄、田兄同意,小叫化樂於從命。”

田榮道:“在下答應。”

江玉南道:“兩位都願一賭,兄弟也隻好從命了。”

閻五長歎一聲道:“好吧!老叫化行走江湖三十年,從來有過和人聯手拒敵的事,今日隻好破例了。”

江玉南、田榮都緩緩向前行了兩步。

高泰亮出了一對如意金環。

田榮也亮出了金劍,隻有江玉南未亮兵刃。

黑穀穀主道:“你怎麽不亮兵刃嗎?”

江玉南道:“穀主不用兵刃嗎?”

黑穀穀主道:“老身已練成了無堅不摧的神功,用不著兵刃了。”

江玉南道:“在下暫時不用兵刃,如若願亮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及時出劍。”

黑穀穀主雙目盯在江玉南身上,打量了一陣,笑道:“很好,年輕人是該有點傲氣。”

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接道:“你們聽著,老身答允你們聯手一戰,也是給你們一個離開黑穀的機會,如是你們勝了。固然可以帶走失去之物,老身也可能就此老死黑穀,不再作重出江湖的打算;如是你們敗了,必須要遵守約言,忠心不二地追隨老身,老身一旦霸業有成,你們都是老身的開山功臣;如有哪一個不守諾言,休怪老身掌下無情,把他擊斃當場,而且,牽連所及,還要累及他的家人、父母、兄弟、妻子、兒女。老身話已至此、諸位要再給老身一個明確的答複。”

黑穀穀主似乎是非要逼出每一個人的承諾不可,目光轉到閻五的身上。黑穀穀主道:

“老身的話,你都聽到了,告訴我,你有什麽想法?”

閻王道:“我,我看這一場賭約,咱們隻有撐下去了。”

黑穀穀主道:“好!那你是遵守咱們的約定了?”

閻五長長呼一口氣,點點頭。

黑穀穀主目光又轉到了江玉南的臉上,道:“你怎麽說?”

江玉南道:“如是約定了賭約,咱們自然遵守。”

黑穀穀主目光一掠高泰和田榮,道:“你們兩位如何?”

高泰、田榮相互望了一眼,點點頭。

黑穀穀主格格一笑,道:“你們都是男子漢,一言如山,老身相信你們。老身的話已說完,諸位可以出手了。”

閻五和高泰常年在江湖上走動,彼此之間,很有默契,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揮杖攻出。

高泰的如意金環,緊隨著閻五的銅杖之後,連環攻出。

金環後發先至,分擊黑穀穀主的雙臂。

閻五的熟銅杖,卷著一股強勁疾風,迎頭砸下。

田榮的金劍,刺向前胸。

三大武林高手,三般不同的兵刃,同時攻也出完全不同的部位。三個人不是合搏,但出手一擊,卻是封死黑穀穀主的還擊。

隻有江玉南沒有動手。

但見黑穀穀主身子一閃,身子突然間橫裏閃開了五步,脫出了三般兵刃的合擊圈子。閻五雙臂一伸,熟銅棍施展淩風八打。

但見一片棍影,挾著呼呼的勁風,當頭罩下。這是閻五的絕技。

幻化的棍影,籠罩了七八尺方圓。

黑穀穀主完全被罩在一片棍影之中。

但見黑穀穀主雙手一揮,忽然間響起了一陣乓乓乒乒之聲,那漫天的棍影,竟然完全被封閉開去。

沒有人看清楚黑穀穀主用的什麽招術,但聞一陣響聲過後,閻五的熟銅棍,已然被黑穀穀主抓住。

高泰突然大喝一聲,一雙如意金環,忽然間分擊黑穀穀主的雙腕。

田榮的金劍也隨著出手,一下橫斬,攔腰擊去。

金環、金劍,同時攻到。

黑穀穀主冷冷說道:“好劍法!”左手一揮,擋開金劍,右手一伸,抓了金環。這等快速的出手和準確的計算,實已到了天衣無縫之境。

高泰暗運內力,猛然向後一帶,希望能掙脫被黑穀穀主扣住的金環。哪知黑穀穀主緊扣金環的五指,忽然一鬆,同時有一股暗勁,直向高泰撞了過去。

暗勁反推金環,擊向高泰前胸。

這是武林搏鬥中從未有過的事,但竟然發生了。

高泰竟無法控製住那反推金環的暗勁,竟被金環撞擊在前胸之上。頓然間心頭一震,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這一擊竟然不輕。但覺眼前金星亂冒,一時間失去了再戰之能。

這不過一刹間事,幾乎在同時,閻五的熟銅棍,挾雷霆萬鈞之勢,擊向黑穀穀主的右臂。

就算那黑穀穀主一條手臂是鐵打銅鑄,這一棍也可以把她擊成兩斷。

田榮的金劍再攻出手,刺向黑穀穀主的小腹。

電光石火般的快速攻勢,生死存亡之變,間不容發。

但見黑穀穀主的身軀,忽然間向後暴退五尺,閻五下擊的銅棍正擊向田榮的金劍劍身之上。

田榮發覺了,閻五也發覺了,但雙方勢道都極快速,一時間,竟然收勢不住。

幸好這兩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已到了收發隨心之境,在銅棍,金劍將要觸接的刹那之間,收住了力道。

兩人都為此分去了心神。

卻不料暴退五尺的黑穀穀主,倏忽間已到了身前,雙手齊出,快如閃電。右手食、拇二指,捏住田榮的金劍劍身,左手卻抓住了閻五的銅棍。

田榮冷哼一聲,首先發難,腕力驟發,金劍突然間推了出去。

閻五卻大喝一聲,全力舉棍,想仗憑神力,把黑穀穀主的身軀拋甩出去。

田榮全力推劍之時,忽覺一股吸力,向後一帶,連人帶劍,撞向一側。

這是四兩接千斤的手法,再加那一股特異的吸力,田榮竟然無法控製自己。

黑穀穀主卻突然放開右手,輕輕一掌,拍在田榮的後背之上。那正是背脊上關節大穴,田榮隻覺全身一麻,軟癱在地上。

黑穀穀主心分二用,右手對付田榮,左手卻發出內力,隨著閻五向上舉棍的力量順勢加勁。

閻五本身的強大內力,再加上黑穀穀主的力道,閻王竟然無法把握著手中銅棍,脫手而出,砰然一聲大震,擊在洞頂上。閃起了一串火星。

他行走江湖數十年,身經百戰,從未遇上過此等事情,兵刃脫手飛出,不禁為之一呆。

黑穀穀主已到了他的身前,舉手一指,點中了他的穴道。

這是不該有的疏忽,尤其是像閻五這樣的老江湖,竟把身側敵人忘去,被人如此輕易地點了穴道。

黑穀穀主的動作實在太快,閻五的穴道被點中之後,那擊在石洞頂上的銅棍才落了下來,鏘然有聲。

井望天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世上會有人練成這樣的武功。

伍明珠也呆住了,她心中盤算著,這黑穀穀主,已經製住了三位高手,餘下的力量,隻怕是無法和他抗拒了。

金長久也呆住了,豪氣全消,望著黑穀穀主出神。

但他在驚呆之中,卻有著一絲安慰,不是他金長久一個人不堪黑穀穀主一擊。閻五、高泰、田榮,都是一樣。

黑穀穀主目光轉注到江玉南的臉上,冷冷說道:“年輕人,剛才你為什麽不和他們聯手,莫非要獨自和老身一搏嗎?”

江玉南淒涼一笑道:“一搏總是難免……”

黑穀穀主接道:“那你為什麽不和他們同時出手?”

江玉南道:“我在看。”

黑穀穀主道:“你看出了什麽沒有?”

江玉南道:“看出來了,穀主練成了接引神功,能夠用敵之力攻敵。”

黑穀穀主道:“瞧不出來!你還真有點名堂,既能瞧出老身用的接引神功,想必你已有製勝之機了?”

江玉南抱抱拳道:“沒有,在下也非穀主之敵。”

黑穀穀主道:“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這一戰免了。”

江玉南又搖搖頭,道:“那也不是,在下雖然明知非敵,也要奮力一戰。”

黑穀穀主道:“你倒是豪氣幹雲。”

江玉南道:“不敢!穀主請先出手。””

黑穀穀主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來,你倒真的勇敢得很。”

揚手一掌,拍了過來。

江玉南右掌斜出,五指半屈,反扣黑穀穀主脈門。

黑穀穀主點點頭,道:“好!看來,你比他們強一些。”

側身避過,反拍一掌。

這兩人動手惡戰,表麵上卻看不出一點緊張激烈的樣子,掌指擊出,立刻變化。

江玉南打得更奇怪,雙手既非握拳,手指亦不伸直,攻出的招式,一直是輕飄飄的不見一點力道。

但那黑穀穀主,卻似有所畏懼,不敢象對付閻五、高泰一般,直攻直取。

她視利劍如頑鐵,不避強猛鐵錘擊岩一般的掌勢,但對江玉南那半伸半屈的五指,卻似是有所顧忌。

伍明珠看不懂。

井望天皺起了眉頭,顯然,也有些不大明白。

但金長久看懂了,江玉南半屈五指,一直蓄勁不發,對方雖然身懷接引神功,卻無力可接,無力可引,隻有憑仗招術上的變化和江玉南纏鬥。

片刻工夫,雙方已纏鬥了數十招。

黑穀穀主已然有些不耐,忽然冷笑一聲雙掌連環拍出。

他掌勢招招直逼,如影隨形一般,隨著江玉南轉動的身子折轉。表麵上看去,就像是黑穀穀主的兩隻手,沾在了江玉南的身上一般。

隻聽江玉南叫道:“蛛絲掌。”

緊接著,砰砰砰連聲大震。

原來,江玉南被掌力所迫,隻好硬接對方的掌勢,連接九掌。

九掌過後,搏鬥停了下來。

黑穀穀主肅然而立,雙目神光逼人,但如仔細看時,可以瞧出她雙目中血絲隱隱。

江玉南卻雙手捧胸,身體半屈。連吐出兩口鮮血,緩緩坐下。石室中一刹那間靜得鴉雀無聲。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黑穀穀主才輕輕籲一口氣,道:“你小子不錯,還能再戰嗎?”

江玉南臉色蒼白,星目微閉,搖搖頭,沒有開口。

黑穀穀主目光環顧了石室一眼,道:“你們都是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哪一位如是不想遵守約言,現在可以提出來,老身再給你一次機會。”連問數聲,無人回答。

黑穀穀主拍活了閻五和田榮的穴道,道:“閻五、田榮、高泰、金長久,由此刻起,你們已是老身座前的四大護法。”

四人相互默然,點頭受命。黑穀穀主笑一笑,道:“江玉南,你是黑穀的總護法。”

江玉南星目微啟,淒苦一笑,表示受命。

黑穀穀主目光轉到井望天的身上,道:“你可以離開黑穀,回去告訴伍堡主,老身任命他為黑穀中第一分舵的舵主,要他好好準備一下,老身一月之內,會帶人到伍家堡中。”

井望天輕輕咳了一聲,正想開口,伍明珠已搶先說道:“二叔,快去吧!別誤了穀主的大事,一月之期,時限很緊。”

黑穀穀主點點頭,道:“金花,送這位井二堡出穀。”

金花應了一聲,帶著井望天離去。

黑穀主道:“伍明珠,你很聰明,就留在老身身側,做一個傳令使者吧!”

伍明珠一欠身,道:“晚進受命。”

黑穀穀主目光轉到小蛇女李青青的身上,道:“你這丫頭,能和他們相處一起,定然也有一點本領了。”

李青青道:“我會招蛇逐蛇,收服各種毒物。”

黑穀穀主笑一笑道:“那很好,老身也養了一些毒物,你就去飼管那些毒物吧……”

她用人不疑,剛剛收服之人,立刻予以要職。

金長久、閻五聽得心頭震駭不已,原本隻道她是息隱於此,練功有成,靜極思功的一個不知江湖中事的人,想不到她對江湖中事,竟然是清楚得很,這一切事情,似乎是都早在她計劃之中了。

閻五輕輕咳了一聲,道:“穀主,老叫化心中有一點疑慮。想問個清楚,不知穀主願否作答?”

黑穀穀主冷笑一聲,道:“本來是不該問,因為你是黑穀中的護法,不過老身很敬重你的為人,破例允許你問幾句話。”

閻五道:“多謝穀主。”語聲一頓,接道:“咱們今日在此會見穀主,是出於偶然呢?

還是穀主刻意的安排?”

黑穀穀主淡淡一笑,道:“說是刻意安排,諸位未必會來,說是偶然趕巧,不會這麽一個巧法,老身可以答複你,這是半由天意半由人的機會。”

閻五道:“那絕情穀主,和你穀主……”

黑穀穀主接道:“絕情穀主是老身門下的大弟子。”

閻五苦笑一下,道:“這就一切都明白了。”

黑穀穀主輕咳了一聲,道:“閻五,你可是心中有些不願意屈就本穀的護法之位。”

閻五道:“如若要老叫化子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意,不過,不願意歸不願意,但卻沒有法子。”

黑穀穀主道:“你可以死啊!一死百了,老身總不能用鬼魂作我的護法。”

閻王道:“可惜的是老叫化子,一生之中,從無有一句失信於人的話,我沒有法子,隻好強己所難,任你護法了。”

黑穀穀主沉吟了一陣,道:“做本穀護法,有三件大事,你們必須記下。”

閻五道:“穀主吩咐?”

黑穀穀主道:“第一件事,要絕對地聽命。”

閻五道:“哦!第二件呢?”

黑穀穀主道:“一入我門下,永遠忠心,不許妄動背叛之念。”

閻五道:“第三呢?”

黑穀穀主道:“奉命行事,必須徹底,不許有陽奉陰違的行為……”語聲一頓,接道:

“本門之中,沒有太多的門規束縛,你們隻要遵守這三件事,其他的,都可自由行事。”

閻五道:“聽起來,雖隻三條,但包含所及,十分廣泛。”

黑穀穀主微微一笑,道:“我用人大處著眼,小節不會計較。你們好好休息幾天,老身還要指點你們幾招武功,少則十天,多則半月,我們就要離開這座黑穀了。”

金長久突然說道:“穀主,在下還有數事請教。”

黑穀穀主道:“什麽事?”

金長久道:“在下歸依黑穀,七刀塘是否也要歸屬黑穀呢?”

黑穀穀主道:“你的看法呢?”

金長久道:“在下向穀主請教。”

黑穀穀主道:“最好歸屬,如若七刀塘不歸黑穀,很可能是老身征服的目標,那時,你們將兄弟相殘了。”

金長久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閉目調息的江玉南,突然睜開了雙目,道:“穀主,在下亦有一問。”

黑穀穀主道:“好!”

江玉南道:“穀主重出江湖,總該有一個目的吧?咱們最重要的目的何在?”

黑穀穀主道:“如若老身說:主盟江湖,霸令武林,題目是不是大了一些?”

江玉南道:“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才智之士,都有此心,但卻從無一人能成事實,徒然在江湖上造成了一片悲慘殺劫。”

黑穀穀主微微一笑,道:“老身和別人不同,古往今來,雖有不少高人,欲圖霸業,但卻從無一人,像老身一般的先用了數十年光陰,作諸多準備。”

江玉南道:“穀主,這麽說來,咱們一出黑穀,天下皆敵人了?”

黑穀穀主道:“那倒未必,咱們正值用人之時,能夠為我所用的人,盡量收為己用,而且,老身的作法也和他們不同。”

江玉南道:“請教穀主。”

黑穀穀主道:“老身不要毀去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的基業,隻要他們作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聽從老身之命,至於他們的門規傳統,仍然保持不變。”

江玉南道:“那有什麽不同?他們的門規傳統,就是保有他的門派的獨立性,如聽咱們之命行事,還有什麽門規傳統可言?”

黑穀穀主道:“很大的不同,他們的人事自立,傳統依舊,隻下過有些事須聽從老身的吩咐罷了。”

江玉南沉吟了一陣,道:“聽起來,確然和過去的武林霸主作法不同,不過,他們仍然是被置於一個領導之下,各大門派,各方豪雄,都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主張,對嗎?”

黑穀穀主冷冷說道:“江玉南,老身已經為你解說得很清楚了,對嗎?再問下去,那就有些過分了。”

江玉南淡淡一笑道:“在下隻想多知一些穀主的心願,既是不能多問,在下就不多問了。”

黑穀穀主日光突然轉到了高泰、田榮的身上,道:“你們兩位,心中可能有什麽疑問之處,是嗎?”

高泰上:“小叫化子有一個。”

黑穀穀主道:“說出來。”

高泰道:“如若在下奉到的令諭,既不能執行,又不便抗命,那將如何?”

黑穀穀主道:“你提出了這個問題,自己想過沒有?”

高泰道:“想過了,但我卻想不出應該如何,才向穀主請教。”

黑穀穀主道:“真有那麽一天,你可以在奉命和死亡之間選擇一個去路。”

高泰道:“好,我明白了。”

黑穀穀主道:“你明白什麽?”

高泰道:“我們還有選擇死亡的自由。”

黑穀穀主目光轉注到田榮的身上,道:“你有沒有什麽事要問?”

田榮道:“穀主和咱們相處不久,就很膽大地任我們做了護法,難道不怕咱們口是心非,背叛穀主嗎?”

黑穀穀主道:“老身相信你們,因為你們都是目下江湖上有名的人,我給你們選擇的機會,也沒有用任何的陰謀詭計對付你們,老身用真本領,硬功夫擊敗你們,千百年來,武林中有一個傳統的規矩,那就是一諾千金、生死不渝,你們這些話,當著了你的朋友說出來,我相信,沒有人會不承認這個諾言,這就是我信任你們的原因!”

田榮輕輕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閻五等就被安排在這一座大石洞中。

經過了一段很長時間的休息,群豪的體能,都已恢複。

金花帶著兩個女婢,送上了豐富的佳肴、美酒。

酒足飯飽之後,閻五突然長長籲一口氣,道:“老叫化現在才相信,禍從口出這句話。”

金長久道:“閻兄,我金長久當年論刀定品,血戰數十陣,負傷十餘處,自信會過了不少的高人,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黑穀穀主這樣的武功,似乎是已經衝破了一個人體能的極限,咱們不該答應她什麽的。”語聲微微一頓,四顧室中無人,低聲接道:“閻兄,難道真的做她的護法嗎?”

閻王道:“難道咱們不守諾言。”

江玉南道:“如若咱們不守諾言,她就會用另一種方法,叫咱們遵守諾言。”

金長久道:“下毒?”

江玉南道:“是!咱們都已經中了毒,一種附骨之毒,隻要咱們離並她,毒性就會發作。”

金長久霍然站起身子,道:“當真嗎?”

江玉南道:“你不相信?”

金長久道:“咱們幾時中的毒,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江玉南道:“和她動手時,我也是運氣調息時才發覺。”

田榮道:“我說呢?她怎麽對咱們那樣的信任。”

江玉南道:“所以,她不怕咱們逃,咱們一離開,就會嚐試到那種毒發的痛苦。”

田榮苦笑一笑,道:“你是說,我們都中了毒?”

江玉南道:“她不會厚此薄彼,隻在我一個人身上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