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夜色更濃,就連那粗大的雨滴也仿似變成黑色,它們交織密實,亂成一團,如同李頤心中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它們仿似永無止境,給人的感覺,迷亂,混雜。

然後,蔓延的夜,闌珊之間,一種意猶未盡,那是,被,拉開的,一道一道黑色的口子,它們,散發出血色的腥味,彌散在雨裏,流向四麵八方的角落,深色淺色,充斥著邪惡,充斥著罪孽,它們之間,的相輔相成,構築的共同的特點,都是死氣沉沉,以及那久久長存的絕望。

而,城的那一邊,另外的景,另外的人……

牧非挪挪身子,雨的親密,觸摸在身體之上,那是,秋的雨,因而,有一些冰涼,有一些淒慘。

忽然間,才想起,在這裏,蹲了一天了,身子,都已經開始發酸了,他不得不換個姿勢,使得自己舒適起來,看向身側的公子穆,不禁嘖嘖稱奇,公子穆一直保持著原來的那個姿勢,目光從一片叢木中伸出,一直盯著不遠處的一條小道。

似乎,那裏有著什麽特別吸引公子穆的東西。

那時,沉悶的空氣,散播在大雨中,雨點的觸及,與,拍打,使得,那小路,泥濘不已。

“到底,爺爺交代的是什麽事情啊?”牧非,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低聲的問道。

公子穆“噓”的一聲,卻是示意牧非不要說話,也沒有撇頭看牧非:“小聲一點,有人靠近了。”

牧非努努嘴:要不是你說這件事件與爺爺有關,我才不陪你在這裏淋雨受寒,幹等下去。

“咦,真的,來人了!”

一念間,想著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會在這樣的情景下出現。

那個時候,果真,便從偌大的雨聲中,辨析出那些,腳步踏在泥淖中的急促與匆忙,目光被吸引,從樹叢中,瞄向那條泥濘小道。

急促之間,腳步聲的逼近,時而,卻,有些異樣,牧非一驚,那分明,便是一個女孩的時有時無的哭泣。

驚詫一時,又再過片刻,幾道人影,在道路的盡頭出現,雖然隔著雨幕,牧非仍舊清楚的看見那個,被一男子背在肩上的女孩,掙紮,哭泣,那時的,雨滴無情,喧囂在空氣中的哭聲,深深入耳。

牧非心中一動,想起,那時,被殺手,一路追殺的情景,油然而來的,是一股子壓抑與同情。

那時,悄然的看去,身側的公子穆,一動不動,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便悄悄的從樹叢中爬出,消失,在公子穆的身後。

公子穆有所察覺,忽而掉頭,已經沒有看見牧非,心中一急,更加擔憂牧非的打草驚蛇,忽而,道路的前頭,樹叢間的空隙,傳過的一聲喝問:“什麽人?”

隨即,幾聲輕微的打鬥,又傳來,片刻,那打鬥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女孩的哭聲,也漸漸聽不見,公子穆心中想想,再也顧不得許多,扒開樹叢的密,跳出,追出。

泥濘中的腳印,在大雨中,並沒有立即的消失不見,便循著,這些嘈亂的足跡,追去,心中不敢有所懈怠,他記得牧禮的囑托,也能感覺到一個承諾的沉重與珍貴。

意料之中的雨,一直未曾停過,在愈加茂密的叢林中,雨,越下越大,越來越能,感覺一種冰冷,體會一種急躁,腳下的步也變得沉重。

則,雨的龐大,那時,不緩不慢,衝刷了一切地麵的足跡,漸漸的看不清了,再追出不遠,已經失去了牧非的蹤跡,心煩急亂的瞬間,又有些愧疚與惱恨,也在那時,忽而,身側傳出一個聲音:“公子穆!”

公子穆大驚,閃開的瞬間,突然意識到這聲音如此的熟悉,回頭看時,熟悉的感覺,欣喜的麵孔,是牧非。

公子穆先喜後惱:“你這樣太魯莽了!事情,都被你搞砸了!”

牧非駁道:“難道,要,見死不救?”

那時,從牧非的身後,走出一個女孩,看出的年齡,也隻有,七八歲,渾身濕淋淋的,被秋寒侵得有些瑟瑟,顫巍巍的看著公子穆,公子穆一楞,問道:“她是誰?”

牧非奇道:“我怎麽知道!”

公子穆哭笑不得,仔細想想,問女孩:“你是誰?為什麽,被他們擄來了?”

看著公子穆質問的表情,那女孩顯得有些害怕,躲到牧非的身後,聲音,輕的,連雨點拍擊樹木的聲響,也能使之被遮蓋:“我……叫李月……”

牧非有些不滿:“她隻是一個小孩,你幹嘛那麽認真?”

公子穆一愣,牧非卻沒再去追究他的較真,這時,卻有些疑惑:“那些人,是什麽人,為什麽,我覺得你,很熟悉他們,偏偏在這裏守了一天,遇上他們,好似,你原本,就知道,他們的行蹤?”

公子穆掩飾一笑:“這些,都是牧老先生告知的……”

說話間,自己卻有些心虛,牧非還有些疑慮,要盤問,那時,道路的盡頭,忽而傳出一陣腳步聲,急促,忙亂,猜想,便是那些人,找不到牧非與李月,原路折返了,公子穆低沉著聲音:“跟我來!”

進到身後的叢木中,茂密間,不顧及樹木之間形成的水流,侵入身體的寒意。

牧非也不猶豫,拉起月兒,緊緊跟了上去。

三人走出不遠,樹木的茂盛忽而變得有些稀疏,那個時候,公子穆忽而停了下來。

牧非目光繞過公子穆看去,茂密中顯得靜謐的山林,被突出一塊,那是,一片砍出的營地,顫巍巍在雨幕中,孤寂,若隱若現,牧非心中疑問不斷,問道:“這就是爺爺交代你,來的地方?”

躲進一處隱秘的叢木,公子穆“噓”的一聲,示意牧非不要出聲,牧非不樂意,這時,幾個巡邏的人走過,往叢木間一瞥,公子穆慌忙壓低身子,從叢木間隙,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牧非想想,雖然不知道,身處哪裏,又要做些什麽,但是,還是不暴露的好,畢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被發現,隻能徒增好多煩憂。

垂下身子去,那時,忽而聽見那些巡邏的人一聲喝問:“什麽人?”

公子穆、牧非大驚,躊躇一時,要不要現身,那時,叢木間一處茂密的叢木抖動一陣,從中間,傳出另外的一個聲音:“是我!”

那幾個巡邏的士兵心中歡喜,喊道:“白統領回來了!”

營地四麵八方走出不少的人,又亮起了不少的火把,牧非心中一驚,看清了這些人的衣著麵貌。

心中有些不解,那時,自己在很久前,流浪的時候,見過與這些人,同樣的服裝,而那時,那些穿著這些服裝的人還是讓各國聞名喪膽的魏武卒。

“白統

領!”

那個時候,叢木的間隙間,視線的盡頭,營帳中走出的一個老者,周圍的人瞬間變得恭敬無比。

那白統領也是如此,隻是低下了頭,不敢迎上老者的那雙久經滄桑的眼睛:“屬下辦事不利,沒有完成司馬將軍囑咐的事情,請將軍懲罰。”

那老者看著他的身後,長歎一口氣,掩不住的頹然之色,卻沒有責備白統領的意思,淡然之中,有著一種滄桑:“難道,天要亡我大魏。”

老者身側大群人受其感染,都是默不作聲,在他們心中,同樣的一個想法,一直,在堅定,一直,未曾動搖。

從魏國的滅亡,到他們輾轉來到此處隱藏,暗流洶湧,卻,也存活下來,隻是,那時,一直所堅持,一直所信仰,魏國,會有複興的一刻,現如今,仿似,隻是遙遙無期的一種幻想。

然後,突然會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在沿著,與他們信念相反的一個軌跡發展,他們之中的誰,任何人,都沒有能力幹預這些,那些,被人經常稱之為命運,然則,就是那些所謂的命運,在一次次的沉重中,將他們的信心,一次一次的擊個粉碎,化作虛無的夢,幻想的未來。

所有人,那時,都沉默,白統領猶豫了很久,卻不甘心的問道:“司馬將軍,難道,我們所作的一切,都要付諸東流了嗎?”

老者若有所思,肅穆的麵容上,忽而有些動容,司馬遽,曾經,顯赫一時的名字,卻因為諸多的原因,一次次的抱負難於實現。

如今,這樣的境地,讓他,曾經,一次次的從絕望中,找尋著,那怕點滴的希望,或許,隻是因為曾經的那個名字。

而,司馬遽,就是自己,背負著,那個還未實現的諾言,一路堅持。

思索間,雨水,打亂他的發梢,淋濕了他的衣裳,眼中,突然有了一種,忍不住的欣喜:“錯了,錯了,應該是天助我大魏,白統領,聽令,一個時辰之後,沂水水淹秦軍,便是複興魏國的第一步!”

一愣,白統領有些失神,醒悟,應道:“遵命!”

“誓死追隨司馬將軍,複我大魏!”

奔騰的豪情,傾瀉的熱血,讓每個人振奮不已。

而,那時,牧非一愣,心中有些沉重,不解:這些人,難道,就是為了複興魏國,一直潛伏在這裏,可是,如今,是齊秦交戰的時候,如果想複國,本來就應該,借助於與秦國敵對的齊國的力量,為何,他們,卻要一直潛藏在這裏?

想著,下意識的看看公子穆,不由的心驚,從來沒有見過,公子穆如此的表情。

在公子穆臉上湧現,隻是微淡的燈火,卻更加昭顯了,公子穆臉上異樣卻熾熱的神色,那是一種欲望,很強烈的欲望。

牧非並不知道,卻有些驚詫,與擔憂,究竟,什麽樣的欲望,讓公子穆那樣的熾熱與火熱。

然則,那時,聯想到相遇之後的一切,突然間,發現,麵前的人,是一個謎,也許,公子穆,在一開始就是一個謎,從他第一天的出現,從他第一次的相會,從他第一次的交談,他的言語中,總離不開,那些話題,關於,戰爭,關於死亡,關於怨恨……

翻湧的念頭,一直在腦海中,不由自主,忽而,感覺到身側的李月輕顫,低頭看,卻是受不了這些風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