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中,用手捂住月兒的嘴,隻是,偌大的一個女孩,受了如此大的風寒,終於忍不住,一聲“噴嚏”,雖然被牧非的手,遮住了很多的聲音,但是,還是有些許,遺漏,從指縫間傳出,雖是輕微,卻清晰可聽見。

公子穆大驚,才想起,為何,一時的疏忽,沒有先將這女孩先安置。

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伴隨著一聲厲喝,疾疾射出的三支羽箭瞬間後至,幾乎不分先後的,在重重的密林中,擊破了一簇又一簇的阻礙物,一個呼吸的瞬間,便破開那重重的阻礙。

這樣的速度,那樣的力道,令公子穆心中大大一震,他不敢再有絲毫的猶豫,在叢木中一個翻滾,再往後看時,那三支利箭已然射入身後的一棵樹根中,絲毫不差,三支羽箭的箭頭射在同樣的一個位置,公子穆咂舌,才知道這小小的一處營寨中當真是危機重重。

四麵八方響起聲音,夾雜在雨點敲擊大地的聲音中,陰鬱又恐怖。

公子穆驚醒,忽然想起身後的牧非,此時卻已經不見了蹤影,又想起牧禮的囑托,心中一急,在叢木中跳出來,正好看見一大群人追得牧非到處躲逃,想也不想,要衝上去,忽而,感覺身子一把僵住,回頭看時,心中不由一喜:”鍾虞,是你!”

鍾虞淡然一笑,深暗色的光線中,一張略顯蒼老的臉容,會讓人不由得想起歲月的蒼,時間的涼:“少主,這裏危險,我們先離開再說!”

公子穆回頭看著牧非,仍然處身在重重的包圍中,眼神黯淡:“我現在不能走!”

鍾虞驚訝,看見公子穆目光所向,好似明白了過來,歎道:“少主的國仇家恨,如今隻落在你一人身上,如果,少主,出了什麽事情,趙國的路,又如何走下去……”

公子穆猛地抬頭,被鍾虞的話一驚,想起什麽,臉上神色瞬間數變,最後,喃喃的道:“可是,我又怎麽能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鍾虞,你能幫我,你一定能幫我!我求求你!”

公子穆滿懷希望,看著鍾虞年老的麵龐,那張他從來正視過,卻看不透的麵龐。

鍾虞歎息,搖頭:“少主恕罪,我與你父皇的約定,不過是保證你的安全,其它的事情,恕我無能為力!”

公子穆失望垂下頭:“難道就為了與我父皇一個約定,你就能見死不救!”

鍾虞垂首不語,他的見死不救,有著自己的原則,不能為任何人打破。

公子穆歎息著,從懷中摸出牧禮贈與他的竹簡,手心緊握著那竹簡,目光一點點的變得尖銳冷漠。

對,我是趙國的王子,擔負著複興趙國的使命,幾人的生死,在一國之仇的渲染下,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對不起,牧非,這些簡單的舉手一瞬,恕我仍舊無能為力,因為,我是複仇者,背負了一身仇恨的趙國,王族的後裔。

轉身,選擇決然的離去,而,在那個時候,轉身的一刻,雨還是下得淅淅瀝瀝,沒有停下的意圖,突然間,雨的接連不斷,成為心中斬不斷的愁緒,永遠沒有了終點,隻能在落地的那一刻,徹

底消亡,斷絕一切留戀。

而,在雨幕之中,灰色的天際,蔓延過去,如同灰色延伸的憂傷,如同雨的絡繹不絕。

那時,一些不經意間的觸摸,帶來洶湧而至的絕望,這樣的情景,如同深色的烙印,淒厲的發出喊叫,被驚醒,被迫麵對,那時,它們,已然在整片的大地深深紮根,不斷延伸,不斷挖掘,希望,將這個世界連根拔起。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被連根拔起的時候,掙紮,驚叫……

而,牧非卻不一樣。

現在,他所處的世界,就像一個圓,圓的起點,沒有著他的憂傷,終點,也不會有著他的哀愁。

從雨幕中,看著,公子穆與鍾虞離去,心中,卻沒有多大的抱怨,反而,是一種平靜。

想,曾經,一直,處於逃亡的途,奔命的路,很小的他,變成了長大後的他,對於這樣的一種氛圍,一種壓迫,有著獨到的沉著。

隻是,忽然,有一些不同,那時,兩人成行,如今,獨有一人;那時,為人所護,如今,卻要護人……

將李月,護在身後,沉吟間,對於這些普通的士兵,沒有多大的恐懼與擔憂,因為,他的,自信,是胸有成竹。

那時,他的沉,他的靜,他的安,他的定,讓司馬遽有些驚訝,不由得問著身邊的人:“白統領,這少年,是什麽來曆?”

麵露著難色,他實在是不知道牧非的身份,隻好如實相告:“我從未見過他,但是,就是他,在半路上,劫走了李月,可是,他為何,又會到了我們的營地中來了呢?”

疑慮間,不由得,公子穆的方向看去,他們的身影,正緩緩在叢木中消失,倉促間,就問:“司馬將軍,那兩人……”

司馬遽有意識的,搖頭:“他們兩人,讓他們離開吧!”

白統領不解,要追問,司馬遽解釋:“這些天,營地的周圍,早就有人,在監視,我不動聲色,為的就是弄清,監視我們的人,究竟是何人?”

白統領驚詫:“監視的人,不是秦軍探子麽?”

司馬遽搖頭,目光落入那叢木,那裏,正是公子穆與鍾虞離開的方向,笑著:“如果是秦軍,我們的營地早就被毀了……”

心中奇異,看著司馬遽的目光,依舊,落在那處叢木,突然明白:離去的那個少年,就是那個一直監視的人!

轉念,又有些不解:“司馬將軍,如果是那少年,他的離開,不會將我們的位置暴露出去嗎?”

司馬遽笑著,目光中是一種深沉:“他不會的,他在我們駐紮的地方,徘徊了那麽久,而且,前後派遣了好些人過來,我們的營地都沒暴露,我相信,他,是跟我們一樣的人,一樣岸上觀火,製造氣氛的人……”

白統領一愣,對於司馬遽的話,卻很信服,稍候,看見牧非,問:“這個少年,還有女孩,怎麽辦?”

司馬遽的冷漠,透著肅殺:“格殺勿論!”

那時,牧非卻沒有意識到,這突然的殺意,被那些士兵糾纏,暫時,沒有脫得了身。

白統領卻緩緩轉過身,看著司馬遽走進一處營帳,目光中,折射出火的熾烈,一瞬,從容間,左手持弓,右手的迅捷,從背後抽出三支羽箭,一搭,再拉,三射,動作幾乎一氣嗬成,任誰,都不能不驚歎,不驚絕。

那時,牧非明白過來,方才,林子的三箭,也是這男子所發,那時,是突兀,卻,很驚絕,為箭的速,為箭的勁。

如今,愈加的接近,心,衡量間,卻不能有著,動作上的遲疑。

一念之間,移動,快過,箭的的速度,就能,輕易躲避。

那一瞬,一低,一高,一側,一閃,回頭一笑,得意間,在白統領的眼中,就是滿滿的,挑釁的味道。

白統領冷冷一笑:不知天高地厚。

移動間,收弓,那時,手中換上一對令旗。

牧非不明所以,看著那一對令旗,在白統領的手中,齊齊一揮,雙旗揮下,在風雨中被打濕,左右揮舞之時,那些包圍牧非的人群忽而迅速的往後撤退,於此同時,營地中,又奔出一群鐵盔鐵甲的人來,各人手中,執著長戟,沉甸甸,壟斷,齊整整插入,讓人不寒而栗。

牧非卻有些好奇,停下步子,看著他們的交換替更,也隻一瞬間,兩者的交換收尾,那些穿甲帶盔的兵卒,在白統領的令旗下,又迅速將牧非團團圍了起來。

白統領雙手交叉間,那些兵卒在令旗下,便急速的移動起來,停頓下來的時候,那數十個兵卒組成了裏外三層的方陣,方陣中的兵卒間隙站立,一列中,每每兩個兵卒,空隙之下,下一列的便有著一個兵卒,因而便形成了中心空缺出來的一個方形,而這方形的中心,也是兵卒的中心,便是矛頭所向——牧非與李月。

牧非有些狐疑,看著他們的移動,有些眼熟,不由得,在心中思忖起來,一念間,卻,實在想不出,在哪裏見過這樣的兵陣。

雨落下,帷幕中,身影疊,心事重!

那時倉促,令旗下,神色沉,一時,那兵陣又起了變化,最前一排的兵卒忽而朝前踏出幾步,步子間的齊整,落定在泥淖中,與之同時,他們手中的長戟,順勢齊刷刷的刺出,銀亮的戟尖衝破那道道雨點潑灑的水幕,氣勢中,肅殺下,夾雜著死亡的氣息,在沉重而壓抑的空氣中蓄勢破開,任誰也不敢大意。

牧非心中一突,又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腦海中突然浮現爺爺的麵容來,牧非細細一想,隨即,想起爺爺曾經在地麵上撥弄的那些石頭陣,還有爺爺經常研究的那張布帛,便是所謂的《司馬法》。

聽爺爺說過,《司馬法》上的記載,關於陣法與壘法的布設,其實,是一種,排兵布陣的方法,當年司馬穰苴,聞名天下的時候,其後所著《司馬法》中的兵法精要,雖未公之於世,卻也在實戰中被一些將才效仿。

眼前,這似乎就是一種效仿,一瞬間,回想了起來,才覺得那種熟悉的感覺很正常,爺爺說過,天下陣法的來源,追根溯源,就是一家,所以,不同之處,也是相似之處。

抬頭,再往陣中看著,卻有些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