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頤冷峻,沉吟之中,不去顧及當年情景。

一抹銀亮,劃破那道虛空,那輕微的聲音,在空氣中透露過去,夾擊中,絲絲顫抖,陣陣呼嘯,像是嘲諷,目的,卻不知落在誰身,或許,它根本就沒有目的,輕易的刺出,銀槍的盡頭,挑起的卻是那多年未曾觸摸的哀傷,如同,夜幕一般,將呼吸隔斷,也要去將這一絲羈絆隔斷。

鮮於長青側身,躍起的同時,槍的速度,槍的力道,絲毫不懼,格擋下去,是手中那抹銀亮,隨即迎上,同樣的顏色,代表的是兩種世界,一種淒涼,一種難舍,卻,迫不得已的相遇了,盡管,他們曾經,曾經的曾經,在一起,也被隔絕!

那時,四周的兵卒也陷入混戰,秦兵多而精,齊兵視死如歸,卻也勇猛異常,兩者的碰撞,是戰爭,延伸而來,也是最終,最終,會是真正的較量——不容誰的手下留情,不容誰的驚慌失措……

漸漸的,那時,在一片光亮中,傳過來的,到處都是那打鬥的聲音,混亂卻也振奮人心,血腥異常,觸目心驚的時候,也能勾起所有人嗜殺的本性,一時之間,好似,所有的人,就是在等待這樣的一刻,這一刻,卻也為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而,萬千中的沉寂,那是來自一個男人,王賁,沉默中,似乎,就是那最終的看客,目光裏,沉寂而冷漠,卻不是他一貫的表情,而是,看慣了這樣的一種氛圍,便早已視若罔顧了。

那時,目光冷峻,投向那慘烈的戰場,心底,卻也不知不覺中,會有簡單的黯然神傷,那究竟是屬於怎樣的一種感覺,厭倦,還是麻木,抑或悲哀,卻到底,所有的人,不過是戰爭的附屬品,甚於犧牲品,用過了,就丟失了,這是它們另外的一種悟性,卻也成為所有戰爭中的過客的哀傷。

而,到頭來,其實,誰又能成為那樣的一個戰爭的過客呢?

至少,王賁,不會是。

早已身不由己的他,有著非凡的過往,跟隨父親南征北戰,戰功赫赫,早已聞名諸國,也是如此,便一發的不可收拾了,戰爭,對於他,早已不是過客那麽簡單的事情,或者是家吧!

這樣的一種感覺,就是家的一種感覺,熟悉,有時卻也會厭倦,想著要去擺脫,卻是身不由己,才知道,所有人都是錯的,戰爭不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一群人的事情,加入了,那便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想退出,隻有成為戰爭的犧牲品,成為戰爭的灰塵。

四周,還在繼續蔓延的戰局,打亂了這樣的一種沉寂,簡單卻又噪亂,熟悉而激烈,那時,心中,本能裏需要,去觀看戰局的走向,當然是希望己方的完勝。

凝視中,那齊國三百兵卒漸漸的不支,畢竟,他們,麵對的是這樣的強秦鐵騎,多而精,自然,僅有的勇氣,並不能代表了什麽,明白過來,奇跡卻也要適當的時機。

一時之間,被齊兵的挫敗打亂心境,心中越是慌亂,動作上也越是遲鈍,速度不及,慌亂之時,不見章法,長槍輕挑,將鮮於長青刺來的銀亮挑開,隨即,手中翻動著,那渾似幽靈般的槍頭,深

深的刺入鄰近的一個秦兵胸口,破開的一個洞口,鮮血不止的流出,李頤漠然,見慣了這些,自然的便能為之適應了,而,這就是戰爭了。

鮮於長青觸猶不及,心中隻得恨恨一聲,槍挑兩端,堵住李頤的繼續截殺,同時,那閃爍的寒芒迎上,心中卻不由一沉,終於,是真正的兵戎相見。

李頤不退反進,那槍身在手中沉沉脫出,經久未曾有過的感覺,瞬息湧上心頭,多年了,卻不經意的提起。

那個時候,綠葉落盡的時候,繽紛散盡,也是一年中最最快樂愜意的日子,三個懷揣同樣夢想的少年,三柄代表同樣信念與理想的銀槍,支撐了那長空下落寂的秋,如今,又是落英繽紛,綠葉又黃的季節,當年,曾經,我們,卻終究隻是如今,各奔東西,彼此陌路,的,你,我,他!

拂不盡的秋意無限,涼爽的感覺,卻也刺痛著心靈,冷漠卻又哀傷,原來,這個季節,所有人都不喜歡,而我,喜歡的,也隻是曾經的那個秋了,是記憶中的晚秋!

思慮,卻沒有落下手中的利索。

銀槍攻過,速度,驚絕,令鮮於長青的心為之一顫,果然,還是……

格擋而去,卻也不慢,鮮於長青手中的那柄槍,劃破空氣的那一刻,從空氣中夾雜的聲響,那驚異人心的速度,連空氣也為之一顫,瑟瑟發抖。

李頤一驚,也不由得為之一顫,多年了,他的槍法,精進了不少呢?

舉手投足,原本停滯的空氣,迅速的流動起來,那一抹閃亮,以它獨到的吸引力,將所有的榮耀占有,而,它卻並不華麗,反而簡單平易,也隻是這樣,卻將鮮於長青所有能夠出現破綻的地方包圍起來。

鮮於長青心中悸動,果然,自己還是在乎,這些,他們之間的差距!

一聲爭鳴,兩柄長槍正麵交鋒,瞬間分開,飛濺的泥水,四向濺開,還未來的及落地,又是一陣急躁,鮮於長青提了長槍,飛馳而來。

這次,是鮮於長青的迫不及待。

一念間,鮮於長青一柄長槍欺身,梨花似雨,槍花之下,暗含殺機,迎麵過來,速度一點一點積聚,等待的是一個一擊即中的時刻。

李頤沉穩,長槍裹胸而出,刺出半個弧形,未雨綢繆,最好的防守,最好的進攻,不留給對手一點的機會,便是至於不敗不挫之地。

卻還是,有一點,他們都忽略了,他們彼此,太過熟悉了,彼此相處過十幾年的時間,以至於,他們彼此的攻擊,雖然速度極快,招式精湛,擁有著普通人所不能企及的勁道,然則,在對方的眼中,卻也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就是弊端,是致命的,而贏家,屬於那個最先發現弊端的一方。

攻擊,防守,彼此同樣的招式,似乎,他們之間的兩人,還沒有人,注意這個微妙的勝局。

當年,還是落英繽紛時!

“師哥,每次都是你贏,是不是師傅偏心,偷偷傳授了你我們兩人都不知道的招式!”

說話的少年被另外的一個少年敲得腦袋生疼,還有一個少年,站在不遠處,看

著兩人,臉色輕鬆愉快。

那最初說話的少年,俏皮揉揉腦袋,佯裝生氣的看著師哥,這樣的情景,隻是常有的嬉鬧而已,耳中傳來敲他腦袋的少年的聲音:“胡說,我們一直一起練槍,從未曾分開過,哪有師傅獨自教我的機會,你這個鬼頭,師傅將該教的都已經教了,你卻貪玩,總是不願用功努力,難怪贏不了我了!”

少年撇嘴:“不是我不用功,隻是,二師哥,你太用功了!”

二師哥一怔,忽而感傷:“我隻是記得我們當初的誓言了。”

迭起跌落的色彩,渲染著那一塵不染的寂寞,那輕言的愁緒,早就不是什麽都能替代的了。

隻是,還沒有人,記起,當年的那個場景,此時,卻在鮮於長青的心口輕微的顫動起來。

以至於,那抹銀亮,也顫抖起來,是不是,這樣是錯的,但是,心中的在乎,卻在記憶中落英繽紛的時刻洶湧起來,脹大,以至於無法承受,果然,那暗藏的心思,終究會是最最致命的傷口,一觸即破,如同他們最最熟悉的彼此,會被輕易的破碎摧毀。

勝敗分曉,戰局結束,然則,往往此刻,卻是它最最殘忍的時刻,因為,結局,從來就是最最殘忍的,他們彼此都了解了,卻都在守望,這樣,便是身不由己。

鮮血,刹那,那種感覺,如同,河水,奔流不息,肩頭清楚的傷口,一抹銀亮的刺入,將所有的羈絆隔斷,斬盡。

畢竟,我還是下手了,那些槍法招式中破綻,卻還是師哥,當年重複多次,教會我怎樣去破解的。

顫抖,深秋裏的諷刺,連風的感覺,都是冰冷的,哀絕的!

“師哥,對不起!”

滿腔愧疚,多年,已然不是當年人兒!

“果然,我還是下不了手!”

鮮血還在流,李頤苦澀,道不盡心中的蕭瑟,那年落英,卻早已逝去,他卻,還留戀在當年的那個時候。

鮮於長青全身一震,聽出李頤話中的意思,原來,最先察覺到勝負的關鍵的,並不是自己,而是,反而被自己重傷了的師哥,銀亮拔出,心中滿腔愧疚:“師哥,你……”

李頤無力的往下墜,過去,現在,將來都好,一切,似乎,都要落幕了,這個諷刺的世界,諷刺的人群,原本就在岌岌可危中,維持那種原本就不存在的體係,所以,一點點的腐爛,盡管,隻是從一處微乎其微的角落開始,也能讓人陷入絕境夠致命,也能夠致命。

過往的情,洶湧之時,是,心中,奔流的今昔的痛、悔,恨……

那一瞬,記起,當年,一幕幕畫麵的電石火光,那滾滾黃煙的沙場,多麽濃烈的氣息,死亡,沉寂,絕望,哀傷,一柄長槍,埋沒了多少人的身軀與夢想。

如今的他,鮮於長青,站立在這許多人的眼前,竟然不敢直視那直直下墜的李頤,也是曾經他的師哥,整個天,整個地,滿滿的哀傷,絕望,蔓延在這並無硝煙的戰場,拾起一地,也隻能是,滿滿的悔意,將所有的榮耀衝刷掉,剩下的便是冷漠沉寂,死亡驚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