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戰之下,是士卒臉上各自猙獰的表情。

盡管,他們已經知道,各自在心中明白,身陷囹圄,已經無處可逃,這是絕望,也是絕路,卻義無反顧的不回頭,衝上去,然後,壯烈的倒下,在一片泥淖中,書寫華麗,書寫壯烈。

他們,這些,齊國的兵卒,敗落,在深秋,卻不言,也不語,隻沉默,看蕭條,流淌一地鮮血,落入了一地死寂,沉入了心底穀淵。

王賁走出,目光中,堅毅的色彩,冷漠卻清晰,掃視在那些猙獰的麵孔之上,不管是熟悉的,或者陌生的,誰能看不出,誰能讀不懂,絕望,原本就是帶給一方的悲痛,滿足另外一方的虛榮與凱旋。

這便是真正的,戰爭的本質。

卻,能更加貼切的描繪,這樣的慘烈,在血的腥紅裏,麻木了一切的表情,隻能是戰爭的玩物,你死我生,或者,你生我死,直到,鮮血並不再刺眼,戰局,朝著天平的一邊傾斜,才會潛伏下去,而不是真正的結束。

隻因,由來已久,戰爭不斷,無窮無盡,無終無點……

這樣的道理,卻很少有人熟知,或者,更多的是一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所以,那時,身處在戰局之中的鮮於長青,突然脫離開來的時候,明白了,才從悔恨中醒悟,究竟,自己錯了,還是對了,對了,卻不是;錯了,又錯了多深,錯了多遠!

精彩繼續,慘烈,也是不可忍睹,那些齊國的士卒,不,是死士,一直堅持著,麻木了的神情,手中握著染血的兵器,一時嗜殺成性,隻有一種意義,便是震懾那些越來越多的秦國兵卒,一時不敢再圍攻上來。

到達那一刻,直到那一刻,那驚悚的一刻,驚悚的一刻,卻也給了他們,絕望中的希望。

墨家,機關術!

那是他們僅存的希望,僅存的意識中,能夠感覺到的最最美好的東西,也是,唯一,現在看見的稻草,也能,抓得緊的稻草!

現如今,終於出現了!

王賁揮手,是一種號令,原本,被死士震懾一時,不敢再圍攻上去的秦兵,不得不在這強迫的命令下,繼續血戰。

一時之間,無數的士兵湧上,截斷那個龐然大物的前路,他們抬頭見,卻被那龐然大物的氣勢震懾,止步不前,畢竟,墨家,機關獸,還是天下聞名!

庶離的及時使得自己的心有些安定,看著那些血戰中,輕重傷情不一的死士,他便變得冷漠,看著那些秦國的士兵,果斷間,**著機關獸體內的機關,那原本不屬於墨家子弟的表情,兼愛非攻,本來便是他們墨家的信仰,卻因為如此的嗜殺,庶離,心中竟然多了絲絲的快感,終於,我的墨家,崛起,不是幻想!

那被撞飛的身軀,再次落下的時候,已經是死般的屍體,冰冷下去,便是無底的深淵,那時,在一些人心中,就多了一些絕望,在另外一些人心中,多了一些希望,區別,在於,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土,捍衛與侵犯,或許相反的詞語,往往也是最最宿命的仇敵。

而,庶離,卻不屬於,任何的一片國土,因為嗜殺,有些快感,因為快感,愈加嗜殺,可是,那時,會突然在心中想著,自己,怎會突然之間如此的嗜殺,嗜殺之後,怎會有如

此的快感,蔓延出來,便是驚心動魄的悸動,庶離,墨家,兼愛非攻,到底,誰在乎著誰,或者,誰又忽略了誰?

猶豫的瞬間,更多的秦兵蜂擁過來,他們好似變得無堅不摧,渾然不怕了庶離駕馭的機關獸,可是,這一些,不值一提,他們在庶離看來,隻是視作螻蟻,隻需他輕微的扳動幾下機關,這些螻蟻便會徹底湮滅,卻在此時,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嗜殺,與快感,是為了等待,墨家的那個宿敵,那個名字,叫公輸家!

因為,那時,知道了,公輸挫,是依附了秦國吧?

如同黑夜中劃破那片虛空的閃亮,驚異不亞於,當年,初見王侯,萬馬奔騰的時刻,王賁心中一怔,墨家,多少年了,一代人的衰敗,另一代人的繼續,墨家,還是,一如既往,堅持著,卻在心中橫加否定,兼愛非攻,可笑,不過是一紙兒戲罷了!

墨家的前車之鑒,竟然不能換來這些墨家後輩的後車之鑒,那麽,隻好,將他們斬盡殺絕了!

他嘴角泛出淡淡的笑容來,詭異而驚悚,空氣為之一鄂,那閃亮卻突然為之一顫,榮耀,終於,不是一時的盛氣淩人,而是令人窒息的痛感。

沉默在多年之前的暗傷!

公輸家,公輸挫。

公輸家的四隻機關獸。

庶離曾經記下的這個名字,多年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晰,記憶中,泛濫,多年過去,記憶也有些恍惚,如今,早已不是當年,卻還是記得,當年,墨家的敗落,在自己的心中,種下的慘烈與悲壯!

而,因果,歸咎於,這個名字,公輸挫!

不及遲疑,在掃**了跟前的阻礙,輕鬆而簡單,與公輸相遇了,單純之間,迎了過去,那種氛圍,一時之間,讓人辨別不出,或者產生一種誤解,——他們不像多年積怨的仇敵相間,的恨意,反而,多了一些曖昧,似朋友間的那種牽絆。

庶離,他卻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曖昧,卻是證明,關於墨家機關術的證明。

戰爭延續,精彩不斷,慘烈不斷,都是紛雜的,都是痛不欲絕的,同時也是短暫的。

那些剩餘的齊國兵卒,冷兵器下構造的簡單的軀體,在這一刻,受其感染,身軀好似也變成那機關獸一般不疼不痛的軀體,刀砍在身上,回敬敵人兩刀,戟刺在胸口,倒下的時候,也要拉上兩個墊背……

戰局越長,氣氛越緊張,越危機,便會越來的勇猛,戰至李頤身側的時候,卻不約而同的停下來,他們要守護自己的將軍,那個在他們心中有著敬意與威嚴的人,不能讓他再受到絲毫的傷害,那怕失卻了自己的性命,都要鍾守的信念,成為不可攻破的防守。

秦兵卻越來越多,多如潮水,湧來了,又退去了,那些退去了的,隻能成為屍體,冰冷的看著這戰局的延伸,將他們的身軀再次的踐踏,再次湧來的,卻也止不住的心寒,這群齊兵太可怕了,一瞬,跟隨那些先去的浪潮退去,又是冰冷而死息的屍體。

庶離忽而驚醒,與公輸挫的相遇,也變得短暫,因為,他的這次到來,目的有他,並不是為了證明,而是為了拯救。

醒悟過來,扳動機關,脫離了公輸挫機關獸的糾纏,徑直著往李頤的方向奔去,救人,才是當

務之急,雪恥,下次!

從後麵襲擊,那些秦兵更加不堪一擊,隻交睫一瞬,死傷無數!

那時,駕馭機關獸接近己方占據的空地,不等言語,那些剩餘不多的齊兵自動的讓出一條道來,庶離剛一通過,通道自然斷絕,追上來的公輸挫,以他冷漠的眼神,瞥了一眼,徑直衝了過去,公輸家,機關獸,不容置疑。

那冰冷的身軀,如同螻蟻死去,他們也如那些,死在公輸挫的機關獸下,人軀與機械的差距,相得益彰,盡管這樣,後續的碩果僅存的齊兵,也沒有被威懾到,他們原本就是死人,心都死了,無所謂的身體再死一次了,一次一次堵上,一次一次死亡,所剩的兵卒越來越少。

而,秦兵湧來,大浪,終究是上到岸上,要給海灘致命一擊,如果,不致命,至少也要帶走一些沙子。

齊兵再也無力阻擋,公輸挫駕馭機關獸,追了上去,庶離早已將李頤移到機關獸內,轉身要走,四麵八方,湧來的秦兵,此時的士氣,好似漲了許多,行進的速度,也變得愈加有序,迅速,遲疑一刻,就被這些秦兵阻擋,公輸挫的機關獸又追了上來,庶離又置身於公輸家機關獸的包圍中了。

宿命,終於還是逃不過,那麽,何須再逃,直接麵對吧!

速度,迅速,庶離,扳動機關獸的機關,多年,沉浸於墨家機關術,讓他有了一種感覺,觸摸到那些機關把手,便是安全,一種感覺。

他便不會輕易的鬆開手。

一躍,勇猛的跳入戰圈,那些秦國的士兵,很多,曾經很強,現在卻很弱,至少,在墨家的機關獸麵前,昭顯的是弱點,因而,他們瞬間成為悲劇,雖然輝煌過,卻也終究有隕落的一刻,這是一種循環,是不可置疑的。

公輸挫一愣,從庶離控製機關獸的手法中,還有墨家機關獸給他的一種感覺,心中清楚了,多年了,墨家的所謂墨守成規,終於改變了。

他卻不知,他所感覺到的墨家機關術的改動,隻是他的一麵之辭,真正的,改動,在於麵前的這個少年,這些改動,卻也都是出自這樣的一個少年的手中,其實,墨家,一直以來,堅持的都是兼愛非攻,機關術從來都不霸道,就是所謂的墨守成規。

心中的興奮,不可壓抑,終於,多年未曾有過的感覺了,為對手活著,才是真正的快樂。

公輸挫手中迅速,那四隻龐然大物,聽從了他的命令,從四個角度將庶離,墨家機關獸重重包圍著,這一次,又將是一次挫敗,將墨家的敗落進行到底,壓迫到底!

庶離輕笑,那是對公輸挫的不屑一顧,輕而易舉的,扳動一個熟悉的機關,速度極快,公輸家,機關獸,未曾觸及,墨家,機關獸,早已逃離。

公輸挫對這突然出現的事實,興奮不已,他知道,眼前的墨家機關獸,終於是變強了,不管是速度,還是靈活度,都使得他的眼前一亮,他等待的不就是這樣的一種默契,然後又將這樣的默契擊敗,突破自身的機關術上的瓶頸,這便是他一直的苦苦的追求了。

帶著興奮,他繼續,將公輸家的機關術發揮的淋淋盡致,霸道之初,原本就是一種強迫,將對手逼於退無可退的地步,然後,徹底的擊敗,徹底的毀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