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非呻吟,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衛曦一慌,表現出很無辜的樣子,卻在這時,聽見另外的一個聲音:“鍾虞,你幹了些什麽?”

在那時,牧非勉強抬頭,看見那曾經熟悉的身影,是公子穆。

突然又想起,心中不由自主的苦澀,公子穆對秦國恨之入骨,那麽,他也應該很恨自己,自己曾經以那樣的身份出現在戰場,照他們的說法,是助紂為劣,一念之間,重新垂下頭去。

那個時候,公子穆走了出來,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鍾虞:“如果,你要殺了他,我會愧疚一輩子!”

鍾虞一愣:其實,自己根本沒有想過要去殺掉牧非。可是,他想起之前充斥在胸間的那股衝動,與嗜殺的意,連自己都害怕,他卻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隻好選擇了沉默。

從那片,被摧毀的雪地走過,雪落的速度,正在陡增,公子穆的足跡仍然能夠被掩埋,看過去的時候,已經顯得很模糊了,他目光還是很複雜,落在牧非的身上:“如果,你一定要那樣,下一次,我們隻能是敵人。”

牧非一震,在公子穆的話中,神色中,有猜疑,有不信任,有決斷……牧非感覺從未有過的無助,為何,隻是短短的時間,一切變得那麽遙遠,那麽陌生,他,卻無能無力。

很無力的站起,也要衛曦的攙扶,很勉強,的,笑笑,心中忽而想起之前的事情,那時,在心中,對於老者的仇意,而此刻,知道了公子穆與老者的關係不菲,那仇恨便蔓延到公子穆的身上,聲音,那時候,突然變得很冷淡:“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與你有任何的瓜葛!”

公子穆很驚訝,目光投向鍾虞,想知道為何,牧非的話,為何突然變得那麽漠然,那麽的讓他無從抉擇,那麽的讓他無所適從。

鍾虞卻低下頭去,他不能說,是自己的一番話讓牧非誤解,導致了牧非的漠然,牧非的輕蔑……

風雪,倉促之間,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大了,也變得更加純淨,更加靜謐。

白色的純淨,安然飄灑下來,讓人很茫然,很無措,純白了的世界,其內心深處,卻是深灰色的心事。

那時,雪花隔著衣服,融在肩頭,給軀體的一種冰冷,不及心頭的冰寒去創凍,公子穆突然間忍不住的心顫,掉頭,終於要做出決定,生硬出奇的冷漠:“今日,你隻要記住我的話,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你的命,我一定會來取!”

牧非冷笑,當機立斷的反駁:“我一定會讓你失望!”

公子穆一愣,他猜不透牧非這番話包裹的意思,掉頭,很決絕,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都沒有停留,一眼都沒有留戀……

那個時候,鍾虞一直沉默,他的心思很沉重,同時間,被掩藏,沒有人猜得透,隻能看著他腳下的沉重,延伸在雪地的狼籍中,跟著公子穆的足跡,雪地上,開始顯得空曠,顯得孤獨,顯得死沉。

心事變得出其不意,卻能傷人至深!

然則,誰也不願意去打破這樣的一種氛圍,因為,真正與他們心事吻合的,便是這樣一種純白之下的深灰色的哀傷,可以眼觀,不

可觸摸打破。

所以,他們都自顧,腳下的沉重,沒有猜得透別人的心事,隻能選擇果斷的決裂,從此,一直陌路。

而,心中,在那時,仍會失落,或者傷心,埋怨,不自覺的抬起頭,牧非的視線中,看著他們灰色的身影與消失在白色的邊界,他又重新低下頭去,很沉重的果斷:“爺爺,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看不清牧非的表情,衛曦卻能聽出牧非,話中的並不是憂傷,反而像是一個諾言,不由得暗自神傷,卻在這時,她懷裏的裘兒,卻又**起來,牧非感覺到了,回頭,很擔憂:“裘兒,你又怎麽了?”

裘兒好似聽懂了牧非的話,從衛曦的話中跳到雪地,一步一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步子顯得很沉重,先時被鍾虞的還擊,傷的不輕。

牧非才記起,裘兒一直想要告訴自己什麽東西,跟上去,步子也是很沉重。

雪地上,凋落的足跡,漸漸的被覆蓋,卻又有了,新的足跡,一直,深入,到山的頂端——白色茫然的中央。

那時,那裏,視線的正前方,突然有了一道白色的山崖,橫開了在山脈的中間,感覺到的,不僅僅是舉目無措,還有很簡單的孤獨寂寞。

牧非,突然感到,很無措,很無助,望著到處的白,雖然白皚,美麗的景致,卻不能靜下心好好地去觀賞,反而會成為心裏的一種罪惡,一種遺憾,一種抱歉……

衛曦沒有注意到牧非的表情,很為這樣的景致打動,白色似乎原本就是與她融為一體的顏色,卻不知是白雪裝點了她,讓她成了一種景色,抑或,是她裝點了白雪,讓這樣的白有了一種靈動,一種巧妙,一種舒心……

走近山崖,對麵的白,與參雜,莫名而來的,水流的轟鳴聲,往下看去,看見的山壁上凸出的斑駁,在那些白雪覆蓋下的倉促,山崖下麵的,流水潺潺,盡管迷人,獨到,深刻,在冬雪的傾覆下仍然那麽醒目的呈現著,有些突兀,有些淒冷,因而,在那時,它們卻仍然會讓人有一種傷感,有一種不痛快,那時,恍然而悟,山崖的這番景象似乎就是為了給人,這樣的一中驚詫,一種躊躇,一種崖前無路的舉目無措!

裘兒的足跡,到這裏,沒有再往前延伸,牧非明白,這裏,便是裘兒想帶自己過來的地方,舉目看去,可是,並沒有什麽很奇異很醒悟的的東西,裘兒的目的到底何在,反應過來,才發現裘兒朝著斷崖的一端走去。

緊跟上去,迂回曲折,才發現,那處的斷崖很奇異,奇異中透出神秘,牧非走近的時候,先前聽見的那股水流的聲音很靠近了,下一個,峰回路轉,牧非很驚詫,那橫掛在懸崖處的那道銀白,傾瀉而下的,是一種痛快,一種爽朗,一種果斷!

衝擊而下,巨大的聲勢中,造就的又是另外的一種氣勢,能夠很輕易的打破那樣的一種平衡,淩駕在景致之上,給予眼觀的,是一種震撼與突破!

步子很慢,一步一步,也是一種享受。

衛曦陶醉,為了這樣的一種景致,很忘形,很享受,目光盡力的搜索,想找出比之更加驚絕讚歎的景致,卻在那時

,無意間觸及,那絲絲的格格不入,漸漸轉變為心頭的絲絲遺憾。

那樣的格格不入,是一處很荒涼的孤墳,被白色覆蓋著,隆起的土堆,一塊劈開的樹幹,作為一塊墓碑,能很輕易的辨認出,那是一處荒墳,突兀的出現在那處壁崖的平台上,很突然的闖入,讓所有的目光都觸猶不及,不及躲開,已經,在心中,有淡淡的孤獨寂寞,淌開!

“為什麽,這裏會有一座孤墳?”衛曦說話的時候,莫名的憂傷。

牧非走近,在墓碑上觸摸,很冰冷,墓碑,因了雪的覆蓋,看不出新舊,而且,上麵也沒有注明任何死者的信息,蹙著眉頭,看見裘兒趴在那墓地上,會讓人有種憂傷。

觸景生情,牧非想起爺爺,壓抑不住心中憂傷:爺爺,你到底在哪裏?

衛曦也走近,繞到孤墳的後麵,突然很驚訝:“你看,這裏好像有字?”

牧非好奇,繞過去,將那些冰漬去除,顯露出兩豎排字體,他卻不認得,很不好意思:“這些字什麽意思?”

衛曦一愣,明白過來,為他讀出來:“第一排是‘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第二排是‘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衛曦一頓,低頭沉思,補充:“這是楚國大夫屈原的《離騷》中的兩句,卻為何,被用在了這墓碑的後麵,而不是正麵?”

屈原,牧非是聽過,楚國的一位大夫,一位鬱鬱不得誌,最後抑鬱投江自盡的士族,他的辭篇的悲傷與懷才不遇,因而被傳誦,被流傳下來,可是,深山之中,士族的名篇,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牧非想不通,搖頭,聽見衛曦問:“這是秦國的文字,你不認識,難道,你沒有去過秦國麽?”

牧非愣住:是啊,為何自己與爺爺逃亡了那麽久,韓魏楚趙齊,那國都曾停留過一段時間,為何,從來都未曾去過秦國,對了,還有,燕國,為何,爺爺,好似在逃避著,這兩個地方,難道……

衛曦見到牧非不回答,又將目光移回到那墓碑上的字上,那是秦國的文字,看著碑上的文字,心中若有所思,她小心的低估:“寫在墓碑的後麵,恐怕是為了不讓人發現,可是,為何幹脆不寫呢?”

衛曦歪著頭,繞著孤墳轉轉,好似突然明白過來:“對了,他既想讓人看不見,又想讓人看見,內心矛盾至極,所以把字刻在了墓碑的後麵,等待有心的人發現。”

牧非被她的話一驚,心中一時頓悟:是啊!當時,鍾虞的那番話,明顯的是說給自己聽得,為何,他明知我會有那樣的反應,卻還要說出那番話,難道,他是有意,有意的讓我知道,這就是為何,……對了,爺爺的失蹤,可是,他的意圖,很明顯,想讓自己知道真相,那麽,爺爺的失蹤,便不可能與他有關係了,那麽為何,他知道自己的過往,而且,他說出的那番話,他的目的在哪裏?究竟又想幹些什麽?……

一連串的疑問,讓牧非很頭疼,不去想,因為他知道,自己再如此的肆無忌憚的想下去,怪病就會複發,經曆過很多事情之後,就會發現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卻不想再讓人擔憂,不想再去拖累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