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牧非下意識的將手伸入懷裏,從懷中緩緩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那是他以前用來雕刻的工具,自小的時候,就一直帶在身邊,舉起匕首,臉上思索的神情,才很確定的點點頭,在身前的一棵竹子上刻下一道劃痕,匕首很銳利,盡管如此,牧非也花了不少的時間,才刻畫出一道顯眼的印記。

牧非微喘著氣,滿意的看著這道刻痕,又在四周看了看,將周圍的環境細細的記一下,不過,似乎在這片竹海中,每個地方都是相似的,幾乎一樣的,這樣的做法,很徒勞,很多餘,他卻無意在此,再次回過身子,確定那道刻痕很清晰仍舊存在著,輕舒了一口氣,邁開步子,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所想著的,是竹海不同的竹子上,不同的部位刻上標記,那樣便能清楚的知道,明白的辨認,先前走過的地方,不會再去走原來的路,這樣,應該,可以走出這片竹海了吧?

一路走去,匕首握在手中,經過的地方,竹子的不同部位,刻上了相同的標記,這樣走出了好遠,牧非又狐疑的回頭看看,方才那些竹子上的標記還能清楚的看見,調頭,又朝著前麵走去。

翠綠的竹子,是編製的羅網,散發著一種神秘詭異的氣息,還有那種沉重的壓迫感絲毫沒有淡去,反而顯得更重了,不知道走了多久,牧非感覺到有些累了,便停下,不經意的抬起頭,打量四周,那時,他忽而發現,自己此刻所處的地方,卻是初次打上印記的地方。

很狐疑,靠過去,在那棵竹子上細細的看著,想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卻很失望,錯不了,這就是第一次自己標記的那棵竹子,為何,明明,我沿著那些沒有標記的竹子走的,還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倚著竹,抬頭,透過竹葉的縫隙,看去,那天空,都不是完整的,殘缺的。

涼風吹拂著竹林,搖擺的竹海輕輕的卷動著,漫過空氣清談的氣息,隻有一層一層的綠色的浪濤,奔湧著淹沒了牧非。

風過去,漫過綠色的邊界,那時,不知不覺,很沉很困,閉上眼,也能昏昏沉沉的睡去,世界的靜,世界的動,那個時候都感覺不到了。

在一片廣袤的天際下,肅嚴矗立的那一座座輝煌金碧的宮殿,突然在那塊平靜的大地上,竟而漸漸的雷動起來,遠方,奔湧而來的數以萬計的鐵騎兵,如同洶湧澎湃的浪濤,轉瞬間,穿過了那一片黃色的大地,塵煙滾滾,宮殿在記憶的狹角裏一片一片的凋落,已經記不起這是這樣的情景了,燦若火光的夕陽融入在火紅的天際邊,一路火燒著在宮殿的上空,它們爭相著輝映,在一片片破碎的瓦礫中如同草芥般倒下。

流淌如同河流的血液,在金色的陽光裏,它們已經快要接近遲暮,卻各自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在這片慘痛的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殘酷的,還有,那些巍然倒下的身軀,在熊熊的火焰中,焚毀,它們已經不能成為追憶,隻能成為一種痛苦的記憶。

“啊……”

牧非驚出一身的冷汗,為何,在腦海中,會有那樣的一種幻覺,殘缺在腦海中的一角,如同針氈般的痛楚,那樣的清晰,很痛苦,很悲戚。

再想想起那些幻覺的細節,卻會發現時那樣的徒勞,那樣的費力……

緩緩離開倚靠的竹,竹子的震動,一陣一陣的,在林中,像是自然的傾訴,抬頭,還是這樣一片竹海,望著,還是那樣不知所措,迷茫無所適從,再想起無數次的徒勞無功,心中便會氣餒,會失落,會孤獨。

“要是爺爺在,就好了!”

那時,牧非忽而想到,以前,與爺爺在一起的時候,爺爺曾經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擺弄過一些小石子的陣法,那種陣法,聽爺爺說過,也是一種困人的陣法。

爺爺也說過,萬物之間,並不是各自獨立的,而是有著千般萬縷的聯係,那麽,爺爺的陣法,是不是,有著解開這個陣法的方法。

想著,在心中,很歡喜起來,努力的去回想,爺爺擺弄那些石子的情景,卻,到最後的時候,歎了氣,感覺要放棄。

因為,那時,爺爺擺弄石子的時候,他在一旁看的時候,並不是全心全意的,那時,他有著另外的思緒,想著天空的鳥,水裏的魚,想著外麵好玩的事物,想著怎樣去捉弄那些看著討厭的人和物……

如今,一切變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時候的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在乎。

真正在乎的時候,什麽都不懂,然後,什麽都會失去!

抬頭,望去,一片翠綠覆滅的藍色的殘缺的天際,企圖透過那翠綠的阻隔,窺視那無窮無際的天宇,可是,目光觸及的地方,唯有那令人生厭又讓人無法拒絕的翠綠。

陽光透過那僅有的縫隙,穿梭過一片翠綠的阻隔,把僅有的溫度揮灑在地麵,絲絲的涼風無孔不入,鑽入竹海的一個地方,又從另外一個地方鑽出,陽光的溫度正在漸漸的下降,牧非知道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了,再過不久的時間,這一片竹海便要完全的湮沒在黑色的陰冷中了。

“不知道,雪兒回來了沒有,如果已經回來的話,一定著急的到處找我。”牧非想起雪兒,一絲莫名的感覺在內心升起,或許,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兒,去往另一個地方的時候,那時,雪兒會怎樣呢?

竹海中的氣流緩緩的流動著,時不時的加快了腳步,風起,在身上的感覺,是涼,是寒。

空氣的氣息,在風中曝露無遺,那時,牧非似乎能夠清晰地察覺到氣流的一點一點的流動,那些異樣,讓牧非心頭疑惑,想起那時的一個場景。

“非兒,你知道,作為一個劍術高手,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牧非若有所思,搖搖頭,鬼鬼的一笑:“是什麽啊?”

牧禮一笑,看著牧非:“用劍的根本,就是為了擊敗對手,而,擊敗對手的根本,就是在於對手洞悉你的時候,先洞悉他!”

牧非撓撓頭,好似有些明白:“就是

先發製人!”

牧禮搖頭,拔起插入地上的那把木劍:“洞悉敵人之前的先發製人,無疑是曝露自身的弱點,相反,洞悉敵人之後的先發製人,能將對手一擊擊敗……”

“受擊者,如果能夠感覺對手出手的力度,方向,自然能夠輕易的躲開對手的攻擊,攻擊者,如果能夠,預知到對手的躲開攻擊的方向,便能輕易的將對手擊敗,非兒,你感覺一下,我舞劍時,身邊的變化……”

在牧禮手中的木劍,無疑是他手中的從容自若,劍的舞動,完全就是一種無路可退,觸動,空氣中的軌跡,一點點的潰敗,輕靈,在虛空中,突破的點滴,會輕易的為之折服,為之驚歎!

才明白,他手中劍的對手,便是那蒼穹!

劍的意,劍的境,被淋淋盡致的展露,同時,那樣的一種沉穩,一種磅礴,是語言無法勘探的!

觸摸,在氣流中的瑕疵,劍的流長,劍的淵源,會有著意想不到的魅力,那般清澈,那般驚絕,那般期待,劍在下一次的指向……

拒絕拖泥帶水,拒絕拖遝冗長,簡單的疾走,帶動木劍的光芒,有著棋局般的精密絕倫,一氣連十氣,一子壓十子,也有著音律般的緊湊節奏,一律帶百律,一音通百音……

牧非捧著下巴癡癡的看著,直到牧禮停下來,走到他身邊,才醒悟,便聽見牧禮的聲音:“非兒,你看出了什麽?”

牧非拍著手,笑道:“爺爺的劍法才是天下第一,偏偏天下人都要,稱呼那衛嗍為那天下第一的劍客,我看,都是他們,那些人沒有眼光……”

牧禮隻是一笑:“劍的操控,在於能夠好好地掌握氣勁的運用,所以,能夠感受對方劍所發出的氣勁,便能感覺到對手出擊的力道,方向,劍本沒有高低,高低隻是在於人的心裏……”

回過神,仔細的回味爺爺的這番話,還是不懂,從很久之前,爺爺就一直在教自己的劍法,時常也會說好多這樣的劍的道理,牧非很不懂,劍的本意,不就是攻擊,然後將對手打敗,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又何必,需要那麽多的使劍的道理,隻要一把劍,就能攻擊,然後,盡力的去打敗對手,如此就可以了,因而,那時的他,並不很在意,牧禮教授的劍法,學的馬馬虎虎,使劍的道理,聽過很多,都是不太懂的。

這一次,回味起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望去,遠處的竹林,仍舊看不出什麽不同,牧非不禁懊惱,手握拳手,捶打在竹子上,那時的風起,將跌落的竹葉,挾持,在空氣中,飄落在距牧非不遠的地方。

牧非呆呆的看著,直到所有的竹葉都落地,仍舊是一無所獲,反而,拳頭的痛感,讓牧非不由得一痛,忍不住,又朝著竹子上捶打,竹葉不間斷的落下,沒有風的驅趕,沒有風的挾持,仍舊在朝下落去。

那時,牧非忽而,有點明白過來,如果,沒有風的話,竹葉,也會落的話,那麽,它與有風時的葉落,有什麽不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