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出門之後,母親就一直在屋裏張望,我也不哭了,有一種和家人協同作戰的感覺,我還不停的問母親,姐姐怎麽樣了?出去了嗎?看著母親張望的表情,我似乎覺得情況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突然對我說,乖,就呆在屋裏別出門。然後母親就跑了出去。等我出門的時候,徹底的被震撼到了。

原來那天姐姐出門之後,偷偷的溜到院子外,然後順利的把水牛牽走,可是沒走兩步,就被村幹部發現,村幹部大喊一聲,那是他們家的閨女,不能讓她把水牛牽走,說著就往姐姐旁邊跑,姐姐急了,就拚命的拉著水牛想跑,可是一個7歲的女孩子怎麽拉得動那麽大一條牛。村幹部到姐姐旁邊就搶姐姐的牛繩,姐姐的性格天生就剛強,姐姐死活不撒手,幹部就用腳踢姐姐,嘴裏還說到“這b養孩子“。姐姐被踢的大哭,就用嘴去咬幹部的手,可是繩子還是被幹部搶走了,姐姐也被一腳踢開,這時的姐姐坐在地上大哭,那場麵看的人很是傷心,我想如果當時我看到的話肯定會站出來對那個幹部大打出手。事實也正是這樣。那天趕巧,我們村在集體製作粉絲。這個粉絲可是不是明星大腕的那個粉絲,而是南京名小吃鴨血粉絲的那個粉絲。今天當我們吃著粉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在非工業化生產的階段,粉絲是如何做出來的呢?對此我可謂了如指掌,因為我小的時候,村裏每年都會有一段不忙的時光,那時候村裏人還沒有去城市做兼職農民工的習慣。

粉絲的原料是山芋,山芋收完之後,每家每戶都會把山芋打碎,粉碎成渣,然後再地上挖出長方形深約半米的水池,在水池中鋪上塑料薄膜,並在水池上方架起三腳架,三腳架下懸掛一塊紗布,紗布的四麵都綁在棍子上。基本上一個簡陋的加工廠就製作好了,現在這種生產方式估計已經不存在了,都是機器作業話生產,一來提高產量,二來裏麵可以方便大規模添加一些駭人聽聞的化學物質,因為要是以前,都是每家每戶分發著添加,還不累死。小時候白天大人們在田裏幹活,我們就在田頭玩耍,晚上大人們就在池旁把山芋渣放到紗布中,用水過濾出乳白色的**到池子中。一般夫妻兩人在池兩側,像是打太極一樣晃悠紗布上的棍子,意在均勻的讓渣產生白色**,那種很多個池子挨在一起,很多家一起作業的場麵構成一幅非常美麗的圖畫,長大之後看了張藝謀的印象劉三姐,覺得那場麵到記憶中的勞作場麵差遠了,要是我來拍的話,就拍個印象我爸媽。那種集體勞作,很多和我一樣光屁股的小孩在周邊瘋玩的場麵肯定很美。

池子裏其實是澱粉汁,一般乳白色的**經過一到兩天的沉澱之後,下麵會凝結白色沉澱物,上麵是水,然後隻要把水放掉就可以了,澱粉就這樣從山芋中提煉出來,接下來就是製作粉絲了。

說到粉絲,我又想到一件趣事,小時候家裏現金流緊張,父母經常

會把一些農產品拿到街上賣,一般頭天晚上大人們就商量第二天上街賣什麽什麽,別人家的大人一般都不帶小孩,可是我爸媽基本上幹什麽事情都帶著我,於是我就很興奮的告訴其它小朋友,我明天上街賣粉絲,一大早,父母拿出粉絲,然後噴上水,意在讓粉絲看上去金黃水亮有色澤,好的色相能賣個好價錢,這有點類似的行當,這世界真是不溫不火的幽默,不是嗎?一般上街之後父母都會擺好攤,然後我就在旁邊玩,陸續有人過來看粉絲,眼尖的顧客就說你這粉絲噴水了,父親就傻笑,母親說沒有,絕對沒有。然後我就站在旁邊哈哈大笑,然後告訴顧客,我們騙人,我早上看到她噴水了。母親看著我傻傻的樣子說,這孩子。然後會心一笑跟顧客說,這都是自己家平日裏吃的,絕對是好東西。小時候的自己真是不懂謀生的艱難啊,有時候說實話的背後是一家人的拮據生活,特別是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好在我的父親並沒有因為生活上的艱辛而斥責我說實話,他自己也從不說謊,隻是作為男人他或許早早的懂得生計的背後有很多無奈,所以父親總是笑,笑對母親的謊言,除此之外,父親還能怎麽做呢?

還是來說說粉絲是怎麽由澱粉做成的吧,一般各家都製作完澱粉之後,就進入了製作粉絲的季節,這可是一項浩大的工程,絕非三五個成人能完成的,一般都二三十個壯勞力。村裏一般都會有一些公用設備,可能是父親年輕的那個時代留下來的吧,製作粉絲需要一口很大的鍋,大到直徑三四米,鍋台上還有高高的座位,像是網球裁判的座位一樣。一般誰家要製作粉絲都提前排好,一個村的男人都會去幫忙,大家排好隊一家一家製作,製作那天,分工明確。兩個人劈材,一個人運,有時候這項工作可以由大一點的小朋友完成,酬勞就是可以多吃一些鍋底燒出來的澱粉棒,那種把澱粉抹在棒上放在明火中燒,我們小朋友玩了一天等的可就是這個。兩個人負責澱粉和水的兌製,每口大鍋一個人負責燒火,鍋上坐一個人拿著漏勺,把澱粉放在漏勺裏麵,用大錘子砸,漏勺會把澱粉漏到沸水鍋裏,漏勺的孔決定了是圓粉還是扁粉。鍋旁邊會有好幾號人拿著竹竿,兩人一根,有人用一根比小時候的我高出很多的大筷子,從沸水的鍋裏撈粉絲,然後放到竹竿上,由人負責送到晾曬場懸掛。曬幹之後就成美味的粉絲了。這個製作過程忙碌而有序,一般我們各家的小朋友都會在製作場地裏玩耍,各種玩耍。到晚上的時候大人門勞作完畢就會從鍋底拿出澱粉棒,我們等的可就是這個,哈哈。

那天趕巧我二爺(爸爸的胞弟,我們那的叫法就是二爺。)家在製作粉絲,全村的勞力都在一起幹活,姐姐被村幹部踢翻在地的時候,剛巧被二爺看見。我的這個二爺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小我爸兩歲,從小就不省事,體大腰肥,力大無比,小時候聽爸爸說,二爺厭學,從小愛打架,三五個同齡小朋友

都拿他沒辦法,記得父親說過一次,當時二爺都十五六歲了,對付我們村一潑皮,潑皮張牙舞爪的從遠處過來,還變著花樣的擺在各種招式,慢慢接近我二爺,二爺隻是一把抓起潑皮,然後扔糞池裏了。二爺雖然性格粗獷,但特別疼愛我們小孩子,小時候特別疼愛我的姐姐。當二爺看到姐姐坐在地上哭時,二爺停止了手中的活,把那根比我高很多的筷子折斷,然後大喊一聲,他媽的拚了。然後在二爺的帶領下,我們村的勞力四五十號人衝了過來,和那群穿著軍大衣的人亂戰了起來,那群人的名字叫聯防隊,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這個團體,估計現在換編織了,應該算是城管我覺得。

當我走出小屋看到這樣的場景時,被深深的震撼了,一百多號人扭打在一起,各種造型的都有,一對一抱摔的,拿棍子僵持的,抱腿扭打的,還有我的母親等一般半勞力,在人群中亂竄的,他們沒有固定對手,隻是借機打一下,等黃大衣轉過頭時就跑,打的重了黃大衣就會追,輕了索性就算了,繼續和以前的對手作戰。我看母親被追的逃到了我的隔壁爺爺家,有個黃大衣追了進去,可是一會就被打著出來了,因為我的小爺小奶(爺爺的同輩份人,其實沒有稱呼的那麽老)拿著臉盆棍子把黃大衣打了出來。黃大衣繼續加入混戰場麵,母親又探出頭來繼續她的遊擊戰。

亂戰之中,姐姐不哭了,站起來牽著她的牛往隔壁村的方向去了,因為姐姐當時就一個念頭,為了保住弟弟,這條牛是她的職責,如果牛丟了,弟弟也就丟了,那是她死也不會容許的事情。

戰場由混亂慢慢變的緩慢,因為局部已經形成了僵持狀態,戰火也慢慢的燒到了院子裏,父親就在院子裏被六個人扭打,父親在那群人中算是高大的了,父親身高178,又是年輕力壯,所以六個人有兩個被父親用手扣住頭在腋下,一個在後麵抱著父親的腰,父親一條腿點地,另一條腿被一個人掀起來,意在讓父親失去重心摔在地上,還有兩個在旁邊插不上手。那麽多人糾纏在一起,而且不是演戲而是動真格的,父親由於腋下遏製住兩個黃大衣,所以把重心放在他們身上,雖然單腿點地,但遲遲沒有被摔倒。四歲的我已經有一定暴力傾向了,我拿起半塊磚頭,在旁邊看,因為一夥人扭打很是混亂,我很難找到機會,終於我看準了一個機會,於是我走上去用磚頭輕輕的拍了一下父親腋下黃大衣的頭,然後哇的大哭起來,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真是壞事,因為我的大哭一是招來了黃大衣的注意,一個黃大衣怒目的瞪著我,可是並沒有打我,看來同胞真的不是蓋的,都是炎黃的子孫,起碼不會殘害兒童,不像日本鬼子。二是我的大哭擾亂了父親的注意力,很快父親遲疑了一下被摔倒了,四五個黃大衣迅速摁住父親,利索的把父親手反扣到身後,銬起來。父親就這樣結束了他的戰鬥。一個人看著父親,其它的人又加入別的戰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