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就一直站在父親的旁邊,看著黃大衣和躺在地方的父親,幼小的心靈裏麵已經有了對暴力直觀的認知,也在後來的很多年裏,思考暴力到底是怎麽的一種東西,因為當父親被暴力侵害的時候,作為兒子的我目睹了這一切,可是卻無能為力,多年之後父親已經老邁,而由於生物規律具備暴力條件的我又該怎麽樣看到自己所擁有的這種能力,這讓我想到武術所宣揚的境界,止戈為武。

那天不知道過了過久,我一直帶在院子裏,由開始的嚎啕大哭慢慢變的冷靜,看著父親狼狽的趟在地上,我上前俯下身子問父親,爸爸,你疼嗎,你要是那疼告訴我,我幫你吹吹,父親勉強的笑笑,讓我到屋子裏去。我急了,我說我不去,我就要陪著你。父親不在說話了。我跑到廚房端了碗水出來,然後說,爸爸喝點水吧,父親說,我不喝。其實我看父親幹裂的嘴唇知道他肯定是喝了,由於手被烤在身後,所以說不喝。這時候看我爸的那個黃大衣過來把我爸扶了起來,然後把碗從我手裏拿走,放到我爸嘴邊,我爸喝了兩口,黃大衣把碗給我,然後拿出根煙放到我爸嘴裏,找火柴的時候拍拍口袋發現沒有了,我見這種情況裏麵跑到廚房拿出我們家的火柴給他,因為我知道他要點煙給我爸。黃大衣給我爸點了煙,然後說,“國忠,今天對不起了啊。”

“沒事,各為其主。”父親笑笑,父親是那種極其傳統的人,他的思維力還充斥著那種封建社會裏備受推崇的道義,大家各為其主,雖是熟識的人,這種場合下也是無奈之舉,跟友誼無關。

戰場慢慢的結束了,來了很多輛警車,那種警車的鳴響讓平日裏安靜的村子顯得雞犬不寧,好多隔壁的村子人都過了圍觀,村口的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警車一輛接著一輛

,軍大衣的人,製服的人,是越來越多。父親,二爺等很多人都被帶上了警車,我在人群中聽到隔壁村的很多人在議論,國忠是個好人啊,這下估計要被整慘了,他你媽的這群王八蛋。一些小夥子更是說,早知道來的早點,說不定還能撂倒幾個呢,有人問有沒有出人們,有人答,沒有,不過有幾個好像被打的不輕,滿臉是血,還有一個頭上被打了一棍,抬走的時候有意識,估計死不了。

那天爸爸媽媽被帶走之後,我開始滿世界的找姐姐,因為我感覺如果姐姐應該比我不安全,當時我記得自己就一個念頭,不能哭,不能哭,一定要找到姐姐。其實就在我們這邊混戰的時候,另一場村幹部和我姐姐關於牛的大戰也在同步進行,那條牛被我姐姐轉手交給我奶奶,我奶奶馬不停蹄的動身到隔壁村,交給信任的人,我奶奶前腳出了家門,村幹部後腳就跟了進來。那條牛幾經轉手,最後到一個隔了好幾個村的老頭手中。後來我媽媽在找牛的時候帶著我,看著老者安詳的在地裏吹著口哨放著牛。現在想來心裏默默感動,那個老者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不過我想對他說一句,那個當年的小孩現如今長大成人,他想跟您說一聲,爺爺,謝謝您為我們家保住了那條牛。

爸爸媽媽被帶走之後,我找到了姐姐,我們抱頭痛哭了一會,然後回到家,姐姐就拉著我的手,說弟弟,我們準備一下,你把能吃的餅都包起來,我們帶在身上,我們去救爸爸媽媽。看著姐姐忙碌的像個小大人,我說,姐姐,我們去拿救爸爸媽媽啊。姐姐說,我知道在那,在鎮上。現在想來還是淚流滿麵。

後來我和姐姐並沒有去救爸爸媽媽,而是我的舅舅們聽說出事了,當天晚上來了很多人,我的外婆見麵就抱著姐姐和我哭,然後由於爸爸

媽媽不在家,舅舅們把我家稍微打點下就帶著我和姐姐回去了。後來也是舅舅們和我奶奶們到處托人才把爸爸媽媽他們營救出來,政府工作非常有手腕,他們先把我母親放了出來,然後讓母親籌集更多的錢才能放出父親,不過母親是個精明的人,深諳政府的那一套,母親隻是拿出政府開價的一小部分,找到有關聯的政府官員,然後把錢給他,事情也就這樣結束了。父親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那天母親到我外婆家,告訴我明天帶我去接父親。這段時間以來母親每天都在外麵跑,所以我都是在外婆家度過的。那天父親出來的時候,臉上長滿了胡子,我老遠看到父親就跳著喊,爸爸,爸爸,父親蹲下身子一把抱起我,然後舉過頭頂,轉了好幾圈,然後抱在懷了用他那又長有結識的胡子紮我,我說,爸爸,我長大了一定學好武功,把揍你的那些人全部消滅。父親笑著說,不能這樣,武力是一個人最卑劣的武器,以為我兒子長大了一定是一個有學問的人。

之所以在多年之後因為群哥回想起這段往事,因為就是父親的這句話深深的觸動了我,暴力的存在我是無法給出生物學上的解釋,可是如何使用暴力,確實父親留給我的課題,從小到大,我基本上很少和人紅過臉,更沒有使用過暴力,因為我一直堅信父親的信仰,暴力是一個人最卑劣的武器。群哥是我敬重的人,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大學四年裏,是我們所有同學中使用暴力最多的人,細數群哥的暴力,我們會發現這種肮髒的形式背後,有太多文明的無奈,就像美國這樣一個文明大國卻屢屢使用暴力來解決其它地區的衝突。或許關於暴力除了我們在道德世界裏的不齒之外,更需要去深究它和文明的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關於群哥的暴力還是以後在慢慢道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