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真道:“我跟你說,你值得活下去的原因,就是戰勝曆斜,成為當代的一流高手。”沈宇道:“別開玩笑,厲斜已得魔刀字文登的嫡傳心法,論刀法天下第一。”

胡玉真道:“這話可是當真?”

沈宇道:“自然是真的。”

胡玉真沉吟道:“但我記得以前你並沒有這種表示,那時候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刀法的淵源來曆。”沈宇坦白地道:“是的,家師雖然曾與我談論過字文登的刀法,可是當我看見厲斜出手時,卻沒有法子認得出那就是天下無敵的魔刀。”胡玉真遵:“你是後來才知道的麽?”

沈宇道:“厲斜想知道的,就是我這一段經過了。”

胡玉真道:“你若是說出來,有妨礙麽?”

沈宇含糊地嗯一聲,不置可否。

胡玉真也不再問了,把話題兜回來,道:“你一定得戰勝厲斜,成為天下無敵的高手。”

沈宇一愣道:“我自己倒沒有如許雄心壯誌。”

胡天真道:“那是因為你認為艾家這段血仇,無法化解,所以絕意上進,不求聞達。”

沈宇道:“我縱然不因此故,亦不敢作此驚人之想。唉,天下無敵說時不難,想做到就難啦!”

胡玉真哀求地道:“你總得試一試呀!”

沈宇又歎一口氣,道:“難,難,不用試了。”

胡玉真道:“你考慮考慮,關於艾家之仇,我認為仍然可以化解。但你是當局者迷,以為已經絕望而已。”

沈宇突然感到迷惑,問道:“你如何如此關心我介胡玉真道:“以你的為人和品性,一旦成為無敵高手,才可以伸張正義,主持公道,沒人敢再茶毒生靈。”

沈宇楞了一下,才道:“聽起來你覺是抱著悲天憫人的心腸。麵勸我奮發上進呢!”

胡玉真承認道:“是的。”

沈宇道:“這樣說來,你偽裝神劍胡一冀的兒子,去觀察厲斜刀法,為的就是看看他能不能成為天下無敵的高手麽?”

胡玉真道;“是的。”

沈宇道:“他難道還不及格?”

胡玉真道:“他在武功方麵,雖然可成為一代名家,但他的為人與品性,卻有點地問題。”

沈宇這:“不,你錯了,以我看來,厲斜還不失為正太君子。”

胡玉真道:“不錯,他可以達到正人君子的地步,但永不能成為受天下欽仰,熱心地替武林主持公道的當代宗師。”

沈宇聳聳肩,表示不再辯論此事。

但胡玉真卻不放鬆,又道:“你可知道,若是出類技萃之人,如果僅僅是關起門,做正人君子,那可不夠。必須將正氣公道,擴而充之,使多人受惠才行。以我看來,假如做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你一定不僅隻是關起門的正人君子。”沈宇聽了這話,不知不覺,激起了滿腹豪情,眉宇間也侵出英氣雄風。

胡玉真看得發呆,楞了一陣,才道;“對了,你應該是這種樣子才對。”

沈宇慨然道:“承你如此看得起我,以及極力激勵我,使我十分感激。現在我可以答應作一點兒,就是我不再逃避了。我要麵對現實,盡力試一試。”

胡玉真大喜道;“那太好了。”

沈宇道:“你覺得這件事很重要麽?”

胡玉真道:“是的,我自幼即受庭訓,諄諄囑我要辦這一件事,即是要我盡力發掘一個人,向武功無上大道邁進,成為無敵的高手,伸張正義,主持公道。這也是家父畢生想做到的願望。”

沈宇肅然起敬,道:“令尊真了不起。”

胡玉真道:“家父的確是了不起的人,據他告訴我,自從他發此宏願之後,奇事便發生了。”

沈宇訝然問道:“什麽奇事?”

胡玉真道:“他說,他一旦開始熱心地管閑事之後,便有無數不平之事,源源而來,讓他知道。從這許許多多不平事中,他更感到非有一個向武道精進的絕頂高手,方能管得,所以他更堅定此誌。”

沈宇道:“果真是奇怪之事。”

胡玉真道:“他曉得許許多多當世無人得知的秘密。但他卻無力幹涉。正因如此,他才更為急切地找到這樣的一個人。他甚至不惜把我當作獎品。”

沈宇疑惑不解,插口問道:“這話怎說?”

胡玉真道:一他曾經把我許配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有希望成為一流高手。可是我後來一看,這個人已經甘心墜落,所以我離開了他。”

沈宇道:“源來如此。”

胡玉真道:“你可會瞧不起我?”

沈宇道:“不但不會,相反的我更敬重你。”

胡玉真嫣然一笑,道:一謝謝你,隻不知我能不能為你效勞廣沈宇沉吟一下,才道:

“你暫時別插在當中,免得把事情弄得複雜了,對你無益。”

胡玉真斷然道:“我個人的利與害,你不必擔心。我坦白告訴你,隻要你需要的話,就算叫我作你的侍妾,我也樂意充當。”

沈宇笑一笑,道:“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以你這等年輕貌美,我與你相處久了,說不定會生出男女之情。”

胡玉真道:“那也沒有關係。”

沈宇道:“關係可大了,你要知道,我若是潛心上窺武道,欲求精進,首先須得戒絕情欲。除了胸中一顆悲天憫人之心以外,不能有任何情緒或欲念的困擾。”

胡玉真睜大雙眼,驚道:“你須得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麽?”

沈宇道:“是的,但所得亦大。”

胡玉真道:“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你是沈家獨子,若是血脈由此中斷,唉,這教我如何能夠安心?”

沈宇道:“假如你當我已被艾琳或厲斜等人殺死,還是一樣麽?”

胡玉真極力使自己恢複理智,想了一下,便站起身,道:“那麽你趁此機會,快快逃走吧!”

沈宇搖搖頭,道:“逃也不是辦法。”

胡玉真道:“你如不甘被殺,隻有逃走。”

沈宇道:“我剛才告訴過你,我要麵對現實。”

胡天真道:“但在你還沒有把握以前,你最好還是先躲一躲。”

沈宇道:“你別管我的事,你最好馬上回家,代我向令尊致意問候。我若有機會,一定去拜訪他老人家。”

他隨即問了胡玉其的住址,再三勸她回家。

胡玉真想想,自己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倒不如聽他的話,回到老家,免得反而妨礙沈宇。

她點點頭,道;“好吧,我走啦,將來你路過我家,別忘了來看我。”

沈宇道:“一言為定,我總會去一趟。”

胡玉真依依不舍地注視著沈宇,最後終於下樓去了。

沈宇自個地猶在發愣,便聽到胡玉其高聲道:“沈兄,他們走啦!”

沈宇道:“好,你去吧。”

他仿佛能聽到胡玉真走出店門,以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這時,他突然感到極為孤單寂寞,幾乎要去把他們都叫回來。

沈宇坐了老大一會工夫,才起身離去。

由樓上到樓下,都看不見一個食客了。

敢情一來這兒又刀又劍的廝殺,遠近皆知,人人裹足,二來已經過了午時許久,也該是飯店每日最稀疏冷落的時間了。

他走到街上,昂首闊步的行去。在較為繁盛的幾條街道上遊逛了一陣,便隨便找了一家茶館進去坐下。

沈宇雖是坐在最角落處,可是這間茶館一共數十名客人的談話,他都能容容易易聽到,並且很清楚。

他聽了一陣,目光轉到右方的一副座位,那兒有兩個茶客,正在談笑。

他們的外表,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可是他們談話時的表情,聲音和動作,在沈宇眼中,卻與常人大有區別。

原來這兩個中年茶客交談之時,即使是說到開心時,縱聲而笑,亦含有自我抑製的意味,並不十分放縱。

他們的話聲,時時會突然放低,不似其他的人,一直用某種響度的聲調來交談。這亦是自我抑製的表現。

再者,他們的動作相當敏捷。

偶然有一些特別的手勢,加強他們交談的語氣。

沈宇是首先從他們交談中,聽到了一些切口,才向他們加以注意。

現在再從他們這些細微的地方,證明所想不錯,這兩個人果然是黑道中人。

在黑道中,分為許多類型的集團,例如盜馬、偷竊、詐欺、搶劫、販賣人口等等。每一種都各有組織,互不混淆。

不論是黑道中哪一類的犯罪者,到了參加這一行組織中時,便成了職業性的犯罪,以此維生。

他們都看不起那些偶然客串的罪犯,因為這等非職業性的犯罪者,往往手段粗劣,有時還加上不必要的暴行,而又不善掩飾,因而使社會上發生強烈的反感。這種情形之下,他們這一行的人,就遭受到突然激增的阻力和危險了。

換言之,一個職業罪犯,不論是黑道中哪一行的,總是希望他這一行,不受社會過於注意,以免遭遇強大的攻擊。

因此,他們同行之間,互相聯絡,交換情報。

另一方麵,則排斥生手和偶然玩票的罪犯。

沈宇似乎對黑道的學問,知道得很多。他起身走過去,當那兩人向他注視之時,他很自然地打個手勢,說了幾句切口。那兩個中年人,馬上邀他坐下。他們互相通過姓名和來路,沈宇告以他是從南方溯江而來的。

他也得知這兩人一個叫馬仲昌,一個是於得時,向來是在成都、簡陽、資陽、資州、內江等幾個城市活動的。

他們其後的交談中,時時夾有切口,這種秘密語言,外行人決計聽不懂。

沈宇首先與他們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陣,這才開始探問,偷竊的這一行中,在他們的地盤內誰是高手。

馬仲昌笑一笑,便坦白地告訴他說,在這條線上,行家有一百幾十八,但最高明的要數他們兩個。

於得時馬上問道:“沈兄弟,你何事探問這一宗?”

沈宇道:“不瞞兩位老兄說,小弟從江南來到川西,為的是跟蹤一個人。”

於得時道:“他有油水麽?”

沈宇道:“不但有油水,而且多得要命,隻要得手,這一輩子就不必再幹這一行了。”

馬於二人,都露出驚疑而又垂涎之色。

要知他們既敢自稱是此道高手,縱然不確,也不會離譜太遠。因此,他們的經驗已發出了警報。

但沈宇把那點子的油水,說得那麽豐足,又使馬於二人,大感垂涎。

這是因為他們僅是職業竊犯中的高手,深知這等機會不多。同時他們這一行幹得太久了,也想暫時歐手。

馬仲昌道:“我們可不是未見過世麵之人,隻不知那人帶了多少珠寶玉器在身,使沈兄弟認定這人真是肥羊?”

沈宇道:“兩位老兄認為多少,才算是真正的肥羊呢?”

於得時道:“至少也得價值百兩黃金以上。我看沈兄弟盯了數千裏之遠,這人身上所值,大概有千兩黃金之多,亦未可知。”

沈宇道:“不止此數,你們多請些。”

馬仲景和於得時都倒抽一口冷氣,感到難以置信。

馬仲昌首先道:“他除非身上帶著有名的珍珠衫,或者是禁宮的九龍玉杯這等稀世寶物,否則豈有千兩黃金以上的價值?”

於得時道:“可有千兩之值?”

沈宇搖搖頭道:“你們大膽多估些。”

馬仲昌道:“三千兩?”

沈宇搖頭,輕笑不語。

於得時賭氣道:“五千兩?”

但見這個黑衣少年,仍在搖頭。

馬仲昌氣不過,衝口道:“一萬兩?”

他話一出口,就十分後侮,因為這是絕對不可能之事。以他在這一行中的地位資格,豈可說出如此荒謬的話?可是沈宇卻認真地道:“差不多了,但絕對不止此數,也就是說隻多不少。”

馬於二人見他說得認真,都驚得呆了。

根據他們的經驗,任何富有之人,身上所帶的財物珍寶,總值決不會超過百兩黃金。

事實上即使是這等數字的珍玩寶物,若要送到別處,便領委托鏢行了,何況是那麽駭人的一筆財富。

沈宇道:“這票買賣如果得手,咱們平均分攤之後,都成了富甲一方的人,這一輩子,可以好好的過啦!”

馬仲昌道:“當然啦,想想看,每個人可以分到三千兩金子。”

於得時道:“算了,就算沈兄所言不假,但如此昂貴的物事,賣給哪一個?”

馬仲昌清醒過來,笑道:“是呀,我們就算得手,也沒有用處。”

他雖然表示不必多費腦筋,可是笑容和口氣,卻有遺憾之意。

沈宇道:“唉,老兄們想想,如果不是千真萬確,而且可以變成現金的話,小弟我何必幾千裏的窮追呢?”

馬仲昌一聽,登時精神大振,道:“這話有理。”

於得時道:“訪問那是什麽物事,這般值錢。

沈宇道:“你們做夢也情不到的,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冊,藏放在一個扇形的沉香盒內,隻有六寸長,四寸闊。”

馬仲昌道:“一本小書,能值那麽多錢?”

於得時道:“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沈宇道:“你們如果不相信,我也沒有法子。但請你們遵守行規,萬萬不可泄露這個秘密。”

馬仲景道:“你本想過我們幫你麽?”

沈宇道:“正是,我一個人實在不行。”

於得時道:“這本小冊子,有什麽好處,值得這許多銀子?”

沈宇沉吟一下,顯然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們,然後才道:“這本小冊子,隻是一本武學秘籍,但在夾頁之中,卻有一幅地圖,得了此圖,咱們就找得到一座金窟了。”

馬於等兩人,當然不會立即相信。

因為沈宇雖然在表麵上,好像很有理由,例如他從迢迢數千裏外,跟蹤到川西成都來,假如不是有幾分把握,怎肯這樣做。

但世故之人,總是將事情往深處想。

他們馬上想到,沈宇會不會是垂涎人家那本武功秘籍,才一直追到此地來?以他們所知,武林之中,往往會為了一本拳經,或是一把上佳兵刃,而演出殘酷可怕的仇殺血案。

當然,他們亦不至於完全不信。如果他們認為根本不可能有這件事,則談話至此,即可結束了。

馬仲昌縫縫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兄弟覺得有作更進一步證實的必要。”

於得時也道:“是呀,這對男女,既然敢於行走江湖,身上又帶有武功秘籍,可知他們必是精通武術之人,縱然此事屬實,亦須從長計議下手之法。”

沈宇道:“隻不知兩位老兄,須得有什麽證明,才肯相信?”

馬仲景道:“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沈宇道:“小弟先請問一聲,如果此事得到證實,兩位可願出手相助?”

於得時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爽快的道:“隻要是真確不假,我願參加。”

他向馬仲昌望去,問道:“老馬,你怎麽說?”

馬仲昌沉吟了一下,才點點頭。

這一來在原則上,他們已經同意。

沈宇道:“咱們這一行之中,講究的是義氣友情,假如兩位老兄信得過我,那就可以立即進行,以免失去了機會。”

馬仲昌反對道:“小沈,你不要急,有許多事是欲速則不達。如果你的確要我們相助,而我們在行事之時,信心不夠堅強的話,反而會誤了大事。”

這番話不但甚合情理,並且可以窺見馬仲景此人,頭腦冷靜,經驗豐富,不愧是黑道中偷竊門的高手。

於得時道:“老馬,你別多疑,須知機會難逢,如果不能抓住,這一輩子,隻怕不易有第二次。”

他的立論,是從整個人生的變動著眼。事實上在這世間,許多人的成功,當真是由於抓住一個機會。

一旦失去,便不免有“時乎時乎不再來”的感歎後悔了。

馬仲昌道:“老於說得雖是,但小沈之言,真確性如何,豈能不加考慮。”

沈宇道:“我絕對樂於讓你們考驗,隻要老馬你想得出辦法。”

於得時道:“我也不反對,但咱們須得及早作一決定。我認為隻要小沈能證明他從什麽地方來,而又查得那對男女,來處是否相同,就可以下判斷了。”

馬仲昌道:“這是一個辦法,另外我還得問問小沈,你如何得知那本秘籍上,暗藏金窟地圖?”

沈宇道:“在我們那邊,凡是道上的老行尊,都曉得白骨塚的傳說,隻不知你們這邊,知是不知?”

於得時眼睛一亮,貪婪之念更盛。馬仲景雖然不致如此,可是麵上的表情,亦微有變化。沈宇看了點頭道:“你們也知此一傳說,可見得果然是線上得有真傳的高手了。”於得時道:“這個傳說,知道的人,確是不多。”

馬仲昌道:“此是咱們線上五大秘密傳說之一,如果是人人得知,那就不希奇了。”

沈宇道:“這座白骨塚的位置,就在那本秘籍之內。”

馬仲昌道:“聽將起來,倒是有點兒可信。”

於得時道:“你如果還有疑惑,那就不妨旁觀,我和小沈動手。”

馬仲景笑一笑,道:“老於,你別財迷心竅,還舍不得分給別人,要知在傳說中,那座白骨家乃是吳王張士誠的窖藏之一,雖然不算大,可是一定不止萬兩黃金之數。我們能分上一份,就是大富豪了。”

於得時道:“你如果參加,當然要分一份給你。但你若是旁觀,我可以多分一點兒,也不會不高興。”

沈宇道:“得啦,反正我們隻有這麽三個人,怎麽分法,都可以心滿意足了。現在我說一說這件事的經過始末,給你們參考參考。”

於馬兩人,頓時凝神靜聽。

沈宇道:“正如你們所知,在傳說中,這白骨家藏金,乃是百餘年前,我們這一行的南北二老,遺言證實有這麽一件事。因此,後世乏人,才深信不疑。可是他們的遺言,說得很含混,隻留下這麽一個傳說,和兩句迷語,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找到白骨家。”於得時見他停頓,登時為之心癢難熬,連忙催道:“快說,快說,你怎生發現線索的?”

沈宇道:“我在浙東海邊,碰見了這個人,男的姓厲名斜,女的姓艾名琳。由於我認識艾琳,所以連帶也識得厲斜。”

馬仲昌大感寬慰,付道:“原來他們是這樣子認識的,如若不然,這個沈宇的身份來曆,便大有可疑了。”

隻聽沈宇又遭:“厲斜是個老江湖,大概已瞧出我是黑道中的人,所以對我不大和氣。

這一點兒我倒不放在心上,因為他武功高明,我可招惹不起他。但眼見他把千嬌百媚的艾琳奪去,我倒是心有不甘了。”

於得時安慰他道:“不要緊,若是找到了白骨家,你有的是黃金,再漂亮的女孩子,也買得到。”

沈宇道:“我後來也是這麽想,可是起初我卻很不服氣,所以盡力與青厲斜的動靜,假如找到把柄,就可以使艾琳離開他。誰知把柄沒找到,卻發現他時時翻閱的一本小書,竟是揭開白骨塚秘密的物事。”

馬仲昌沉吟道:“傳說中雖然說是白骨塚的地圖,藏在一本小冊的夾頁中,但你如何得知這一本就是呢?”

沈宇道:“昔年的南北二老,留下兩句謎語,乃是白骨塚裏黃金窟,雙顱封麵後一刀。”這兩句謎語,後來無人猜得透,我當然也猜不透,可是那天夜裏,我窺看厲斜的舉動時,但見這本小冊正打開,覆放桌上。在明燭下,看見了小冊的封麵和封底。”

馬於二人一齊輕咦,都若有所悟的樣子。

沈宇道:“你們都猜到了,是也不是?”

馬仲昌沉得住氣,應道:“還是你說下去的好。”

沈宇點點頭,道:“我當時看到封麵上有兩個白色的骷髏頭骨,在黑色的紙上,特別觸目驚心。在封底那一邊,卻在黑紙上,畫著一把金色的大刀。”

他停下來,看看這兩人。

於得時道:“啊,這豈不是謎語中白骨塚裏黃金窟,雙顱封麵後一刀麽?這二句說的,正是此書模樣呀!”

馬仲昌道:“怪不得這許多年來,天下無人測得透,敢情雙顱封麵後一刀,是這個意思。”

沈宇道:“當時我看見了之後,心中隱隱感到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但一時又想不透,所以趕快走開。”

於得時道:“若然是我,馬上就拿了那本書再說。”

沈宇道:“不行,那厲斜武功高明,如若被他得悉,隻怕有殺身之禍。可是話說回來,如果我當時醒悟這本小冊,就是傳說中的那本,當然不會放過。”

馬仲昌道:“後來你沒有下過手麽?”

沈宇道:“下手談何容易。一來厲斜日夕不離此書,二來到我想出其中道理之時,他們已經離開浙東了。”

馬於二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他們正在運用所有的智慧經驗,看看這段故事,可有破綻沒有。

於得時首先道:“你其後就一直跟到此地麽?”

沈宇道:“是的。”

馬仲昌道:“小沈,你的話大部分可以相信,但也有些不能盡信。”

沈宇一怔,道:“什麽地方不可信?”

馬仲昌道:“你所說的小冊子等等,都可相信。因為假如你不是親眼看見,決計編不出這一些話。就算編得出來,亦沒有編造的理由。”

沈宇現出更為迷恫之狀,問道:“那麽我的話,哪一部分不可信片馬仲昌道:“你說等到你醒悟之後,便一直跟蹤他們,直到此地那些話,全不可靠。”

沈宇道:“為何不可靠?”

馬仲昌道:“假如我是你,一旦悟出這個秘密,當然用盡心思,去盜厲斜的秘籍。我們誌在得金,所以但須獲得地圖,就算成功了,對不對?”

沈宇道:“對呀!”

馬仲昌道:“既然如此,你隻須看過地圖,就可以把積籍悄悄歸還。使厲斜全不知覺。

你仍可得到藏金。”

沈宇道:“但我沒有下手的機會呀!”

馬仲景道:“不是沒有下手的機會。”

沈宇愣完又愣,他乃是當真極感迷憫。因為他的目地,實在不是在藏金上而是另有圖謀。

他之所以大感驚奇,就是這個黑道偷竊門中的高手,如何能窺測出他的用心。難道他能了解,一個武林高手,對於絕世武功的響往,更勝千萬兩黃金麽?於得時道:“不錯,小沈之言,果然大有破綻。”

馬仲昌故意考他一下,道:“老於既然也這麽說,請把看法說出來聽聽。”

於得時詭笑一下,道:“因為我已得到消息,曉得小沈與厲斜、艾琳都碰過麵,還惹出一場凶殺大案,因此,我猜小沈與他們,一定有某種特別的恩怨。”

馬仲昌猛力點頭,道:“對,對,你這個消息,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啦!”

沈宇頹然遭:“既然如此,你們有何打算?”

馬仲昌道:“我要你說老實話。”

沈宇一怔,正感不知從何說起。

隻聽他又適:“以我猜想,你看見那本秘籍之時,必定亦同時下手,偷走了厲斜的銀錢,對不對?”

沈宇雖然一時還不明白他何以作此情測,但口中卻順水推舟地道:“是的,你怎生得知的,’馬仲昌這時可也禁不住麵有得色,道:“你不但偷了他的財物,而且還被他發覺,所以你後來一路追蹤,都不敢與他們見麵。也可能是他們在追蹤你,要收拾你一頓。”

於得時道:“是啊,不然的話,小沈老早就得手啦,何須找上我們?試想你既與他們相識,隻要找個借口,與他們接近,還愁沒有機會,偷看那幅地圖麽?”

沈宇此時才恍然大悟,敢情自己的破綻,是在這一處。

這是因為衡情度理之下,他如能與厲斜接近,當然有許多機會下手。既然不能下手,可見得他不敢與厲艾二人碰頭見麵。

在馬於兩人的處身立場,很自然地就聯想到這是由於偷竊引起了問題,因此,他才會猜想沈宇曾經盜竊厲斜的財物,以致不敢見麵。

沈宇正好將計就計,得以解釋厲斜對自己的敵視。他們的錯誤猜想,實在再好也沒有了。

他們開始商議如何下手之法,談得十分起勁,不過話聲很低,而且還夾雜很多切口,外行之人縱然聽了去,也弄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別人對他們一點兒也不驚異注意,因為在四川各地,上茶館擺龍門陣,乃是通行習俗。

沈宇道:“他們認得我,所以我隻能替你們把風。”

馬於兩人,都同意了。

馬仲昌向於得時遭:“這人既是武林高手,我們就不能用對付普通人的手法了。”

於得時道:“當然啦!”

他轉向沈宇,問道:“他時常取出小冊子翻看麽?什麽時間居多?”

沈宇道:“這可不一定,得看他高興。

於得時道:“這又更為困難了。”

馬仲昌問道:“厲斜有什麽嗜好?”

沈宇心下為難,忖道:“我若是胡亂的說,他們將因此招致失敗。但不說的話,卻又不行。”

他想了一下,忽然醒悟,道:“他本身沒有什麽嗜好,但卻沉迷於追求武功精進之道上這一點,實在無法加以利用。”

馬仲昌頷首道:“我也相信他沒有什麽嗜好,不然的話,小沈你早就利用了,還等到現在麽?”

於得時道:“這真是棘手之事,使人感到無從下手。”

沈宇道:“以我想來,唯一可行之法,隻有反過來誰想。”

馬仲昌道:“這得怎生推想?”

沈宇道:“他既然日夕不離此書,我們唯有在他身上搜出來,用心記住地圖,再還給他,若要如此,除非他完全失去知覺。那麽我們如何使他失去知覺呢?不外是使用迷香或者用蒙汗藥兩個辦法。”

於得時道:“這等推想之法,倒也有用得很。”

馬仲昌道:“他既是有武功之八,便不能用迷香了,隻能用蒙汗藥,放在酒菜茶水之中,把他迷倒。”

沈宇忙道:“我得告訴你們,那艾琳也是可怕的危險人物。除非我們不動手,如若動手,必須將她一起弄倒。”

馬仲昌道:“你可是在開玩笑?弄倒一個,已經不知要費多少氣力,又須時機湊巧。若是要同時弄倒兩人,機會就更難等到啦!”

於得時插口道:“不要緊,好在小沈與她相識,到時由他出麵,絆住了她。我們行動夠快的話,就可以記住地圖了。”

沈宇決然道:“不行,我也得親眼瞧到地圖才行。”

他不須說出理由,對方兩人都心中明白。

要知馬於兩人,相識已久,說不定極有交情。因此他們之間,或者能夠互相信任。

但沈宇與他們並無交情,如果不是親眼看過地圖,到時若被他們撇開,豈不是徒呼負負?馬仲昌道:“隻要想得出妙計,我們馬上進行!”

三人商議了老大工夫,決定第一步先調查厲艾兩人下落,以及他們的動向,再作計較。

於得時在成都城內,比較有辦法,當下出麵,放出消息,調查厲文兩人的下落。

不久,消息傳來,那厲斜與艾琳兩人,曾在城內逛街,現在到青羊宮訪一個道士,還未離開這座道觀。

在消息中又提到這對年輕的男女,形跡相當親蜜。艾琳沒有騎馬,與厲斜並肩而行,有時還攜手廝貼,言笑甚歡。

沈宇聽到這些報告,心頭發悶刺痛,竟對厲艾兩人,都泛起了很意。

馬仲昌凝目尋思,眸子中閃動著狡詐詭黠的光芒。

沈宇雖然看見了,但他目下一則心中還被陣陣的妒痛纏擾,二則老馬此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現在正是要找出可行的陰謀詭計,對付厲艾二人,眼中的神色,當然不會純潔坦**了。

於得時道:“老馬,我們去瞧瞧如何?”

馬仲景歇了一下,才向沈宇征詢意見,問道:“你認為好不好?”

沈宇這時候總算已擺脫了艾琳給他的刺激,心神稍定,腦筋一轉,便搖頭道:“不妥,不要。”

馬仲昌訝道:“有何不妥?”

他雖然裝出奇怪之色,但沈手卻感覺得出他是偽裝的。可知他本意亦是認為不該去瞧瞧厲艾二人。

沈手道:“厲斜和艾琳兩人都不是幾俗之輩你們若曾露麵,被他們看見的話,下次碰上,必定認得出你們。”

於得時道:“這話甚是。”

馬仲昌道:“那麽小沈的意思是,我們暫時不去招惹他們,是也不是?”

沈宇道:“也不是,你們必須盡快看見他們,觀察他們的動靜才行。”

於得時道:“你既不讓我們去,又要我們盡快能觀察他,這話怎說?”

馬仲昌道:“老於,他的話有理。”

於得時遭:“我也知道他說得有理,但問題是這等矛盾的說法,叫人如何辦得到?”

馬仲昌道:“這正是我們須得解決的第一個難題,假如解決不了,小沈一定對我們重新估價,也許不與我們合作了。”

沈宇道:“那倒不至於這般嚴重,但你們卻一定得想出個辦法才行。”

他的口氣之中,果然含有堅持之意。

馬仲景道;“好,小沈,我們服了你啦!”

他轉向於得時適:“假如小沈的才智,不能使我佩服的話,老實說,我也不願與他合作。”

於得時點點頭,道:“這話甚是,但在我記憶之中,你還是頭一次親口說出佩服某一個人的話。”

馬仲昌道:“現在你趕緊幫我動動腦筋,解決這個難題,關於以後的步驟,我已大致想好啦。”

於得時道:“好,讓我想一想。”

沈宇接口道:“這個難題,兄弟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兩全其美。隻不知接下來,馬兄有何安排?”

馬仲昌道:“我剛才想過,他們既然到青羊官訪人,則極有可能今夜下榻在本城中。若然如此,我們必須得提早下手,搶占地利。”

沈宇道:“妙,妙,請問他利如何搶占法?”

馬什自道:“他們既非夫婦,縱是情感極融洽的情侶,但為麵子,投宿之時,亦必開兩個房間,絕對不會省下一個房間的錢。”

他分析到這裏,沈宇的心情又難過起來。

因為在老馬的話中,已強烈的暗示出,那厲斜、艾琳二人,可能在表麵上開兩個房間,而其實同宿一榻。

他極力使自己冷靜,免得妨礙運思。

隻聽馬仲昌又道:“因此我們隻要花一點錢,在本城四五家最好的客棧,都定了兩個房間,便可占得地利。”

沈宇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隨時可以住人已訂好的房間中,而由於房間比他們先開,所以不會引起他們之疑麽?”

馬仲景道:“不錯,要知天下間凡是跟蹤者,總是極難搶得主動。因為不能捉摸被跟蹤者的去向和行止人數。”

沈宇道:“是的,差不多都是如此。”

馬仲昌繼續發表他的精辟見解,道:“因是之故,跟蹤者永遠是在被跟蹤之久後麵投店開房的,內行之人,最注意的是後腳跟著人店之人。對於早已開好房間之人,很少發生疑忌,是以不甚防範。”

沈宇道:“一點兒不錯。”

馬仲昌又道:“至於我在每家客棧,都開兩個房間之故,便是定要算準我們的房間,一定夾在他們兩房之間。這樣,他們既不能連成一氣,使我有逐個擊破之機。同時,在監視之時,也容易得多了。”

於得時追:“開房間之事,交給我辦就行啦!”

沈宇道:“現在輪到我貢獻意見了,你們現在到青羊宮去踩探,實是不便。但如果派別人去,就沒有妨礙了。”

於得時失聲一笑,道:“這算是什麽辦法?”

馬仲昌也道:“這個辦法,隻怕行不通。”

沈宇道:“我還未說完呢!要知派人前去的話,一來不易獲得詳細情況,難下推斷,二來所派之人,也很容易露出馬腳,被厲斜他們發現有人盯梢,加以注意,將更增加許多阻力了。”

馬仲景連連頷首,道:“是呀,我們顧慮的正是如此,但你們仍然要派人前往,豈不奇怪?”

沈宇道:“這個問題,關鍵全在人選一事上麵,假如你們派出之人,不但可以瞞過他們耳目,不使警覺。同時又能將你們所想知道那些有關厲、文二人的動靜,定全報回來。這樣的一個人,你們豈會反對?”

馬仲昌道:“唉,到哪兒去找這個人選呢?”

沈宇指指自家鼻子,道:“我就是了。”

於馬兩人訝道:一你?”

沈宇道:“是的,我化妝後前往,而你們卻替我準備一些可以掩護我的人同行,便可萬元一失了。”

於得時遭:“好主意,你想找怎麽樣的人,為你掩護?”

沈宇道:“這一點兒我還沒想出來。”

馬仲昌道:“我們找一個標致女子與你同行如何?”

沈宇道:“不行,一男一女,特別惹人注意,我可不能讓他們注意。”

於得時運:‘但樣好了,找個體麵之人,與你一道到青羊宮去。”

馬仲昌道:“不,最好找個老婦人,到道觀燒香還原,小沈扮作長工,挑著三牲香燭等物。試想誰會對一個長工,投以注意的眼光?”

沈宇讚成道:“好,就這麽辦。”

他們馬上行動,沈宇不久就到了青羊宮中。

此時他身上穿著,完全是鄉紳家中的長工模樣,麵部也經過化妝,黝黑蒼老,乍看象是中年之人。

假如厲、艾二人,向他細看。以他們的眼力,當然不難瞧出破綻。

但他們三人一致深信厲、艾二人決計不會注意到他,所以讚同他此行。

沈宇隻須挑著木盒,到了大殿時,他跟本不必動,同來的一名老婦,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子侄。

是以燒紙上香,以及擺設神供祭禮等,都不必他動手。

他抱著扁擔,縮在一隅。

這座大殿占地甚是寬廣,但朝拜的信徒香客極多,所以也就不為人注意了。

那厲斜和艾琳二人,在右邊回廊的一角,正於一個年紀甚老的道人說話。他們分別坐在一張八仙桌邊,對往來不歇的香客,時時投以銳利的目光。

沈宇與他們相距的甚近,大概隻有丈餘,是以他暗暗緊張,真怕他們會瞧看自己。

厲斜與那老道人的對話,沈宇凝神聽會,發覺他們才隻是開始而已。心知一定是這老道人因事耽擱,直到現在才得空與他們說話。

隻聽厲斜道:“玄智老道長,在下此來特地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玄智老道人道:“施主打聽誰呀?”

厲斜道:“有一位三清門中的高人,世稱神機子徐通,他在哪兒?”

玄智一怔道:“你們找神機子徐通?”

厲斜道:“不錯。”

玄智道:“你們何以單單找上了貧道?”

厲斜道:“因為據我三年來調查結果,你已是當世與他關係最深之人了。”

玄智道:“這話怎說?”

厲斜道:“你們同門學藝,共有師兄弟八人,六人已經羽化仙逝,隻剩下老仙長你與神機子,因此,看來世上也隻有你得知他的下落。”

玄智道:“你倒是查得很清楚呢!”

厲斜道:“當然啦。否則在下怎會趕上數千裏的路,來此拜見。”

玄智道:“但可惜的是你沒打聽到我那徐師兄已經解脫的消息,這一趟卻白走啦!”

厲斜淡淡道:“若然他已仙逝,我隻好自很緣淺了。”

玄智道:“這也是沒法子之事。”

艾琳起身道:“既是如此,我們走啦!”

玄智道:“恕不遠送。”

厲斜卻端坐不動,道;“神機子徐老前輩雖然才大智高,向來算無遺策。但卻有一件事,他竟沒有算到?”

玄智道:“那是什麽事?”

艾琳一瞧他似乎不會馬上就走,便又坐下。

厲斜道:“我既然來到,如無一點兒證據,豈能就此返回江南?”

玄智撫須道:“原來如此,貧道可以將他的墓地所在告知,兩位不妨去瞧瞧,便知道了。”

厲斜道:“左右不過是一塊墓碑罷了,豈能作數。”

玄智道:“施主這話好沒道理,假如他尚未死去,何必先立墓碑。況且他亦沒有理由不敢與你見麵,是也不是?”

艾琳覺得有理,插口道:“老仙長說得是。”

厲斜道:“這正是他失策之處,若然他以為一塊墓碑,就可以把我騙走的話,便大錯特錯了。”

玄智有點兒不耐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貧道無須多說了。”

厲斜眼中射出森厲可怖的殺機,目光銳利有如冷電,凝定在老道人麵上,冷冷道:“聽著,本人如不得到滿意答複,半個時辰之內,血洗全觀。”

他的聲音冷酷之極,也堅決無比,縱是缺乏人生經驗的人,也不能不深信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之人。

玄智年逾七旬,見過不知多少人物,如何能不知道此人已下了決心,定無虛偽。

因此他緊緊皺起霜白眉毛,一時不曾作答。

厲斜又冷冷道:“不管神機子徐通是死是活,我都要見到他,如若他已死去,那隻能怪他連累了你全觀之人的性命了。嘿,嘿,他決計沒算到這一點。”

玄智看看艾琳,發現她垂下眼皮,好像沒有聽見厲斜的話一般。

他衡量之下,才道:“你一定是魔刀宇文登的續傳弟子了,是也不是?”

厲斜道:“有點兒意思啦,這話可是徐通說過的?”

玄智道:“不錯,他已說過,若是發生了今日這等情形,那就是他的災劫臨頭了。”

厲斜道:“如何說是他的劫難到了?”

玄智道:“他曾親口對我言道,若是魔刀字文登的經傳弟子來到,雖聞他的死訊,必定仍不罷休。假使他不能在事前安排好,必然連累本觀道侶,因此,他隻好讓你見他最後一麵。”

厲斜道:“這話真是徐通說的?”

玄智道:“不錯,是他親口說的。”

厲斜道:“這樣說來,他還未死了?”

玄智道:“貧道不能打誑,他實在已經死了。”

厲斜眼中閃出怒色,道:“既是已死,如何還能見麵?”

玄智坦然道:“先師兄神機妙算,宇內無雙,他既是這麽說,一定辦得到。”

艾琳插口道:“你一點兒也不懷疑他的話麽?”

玄智道:“貧道決不懷疑,昔年貧道想修習武功之時,先師兄便勸我不要練武,貧道聽從他的話,果然屢蒙大利。”

艾琳奇道:“你蒙受什麽大利?”

玄智道:“例如今日的情況,如果貧道曾經修習武功,這幾十年下來,總有相當火候。

因此這位厲施主相迫之際,貧道豈甘受辱或被害?若然出手,定必死在魔刀之下。現在厲施主縱是拿刀殺傷貧道,貧道無力反抗,也得隻好由得他去。”

他話中之意,乃是說明他由於沒有武功依恃,所以對一切欺淩侮辱,便隻好逆來順受,卻因如此,反而得保性命。

厲斜道:“得啦,閑話少說,徐通約定在何處與我見麵?”

玄智道:“這一處地方,貧道當然要奉告的,可是務求厲施主應諾一聲,見過先師兄之後,不得再到此觀,找貧道的麻煩。”

厲斜道:“若是見得到麵,那也罷了。如果見不到他,便又如何?”

玄智道:“厲施主今日來到此地,他日亦一樣來得。因此如果你見不到先師兄,大可回來找貧道算帳。”

厲斜爽快地道:“行,你把地方說出來。”

玄智道:“先師兄遺下言語,叫你前往巫山神女峰後第三座幽穀中,目能與他相見。並且可遂你的大欲。”

厲斜道:“可遂我的大欲?我有什麽大欲呢?”

玄智道:“這個貧道也不知道了。”

艾琳本想問他,及至聽他這麽一說,便打消此意,改口道:“我們走吧!”

厲斜道:“好的,但今日之行,卻十分遺憾。”

艾琳道:“你何事遺憾?”

厲斜道:“神機子徐通這一派,秘傳的修羅密手和毒龍槍,都是宇內上乘武功,大可以與我魔刀,拚個高下。可是這個老道,雖是徐通的師弟,卻不曾修習武功,是以不能出手印證,豈不可惜。”

艾琳始才明白,道:“原來這兩宗絕技,竟是流傳在徐通這一派之中,隻不知還有沒有繼承之八、’厲斜道:“你放心,一定沒有人能夠繼承。如若不然。徐通便不會交代這等遺言了。”

艾琳點頭道:“是啊,如果有人練成這兩宗絕藝,豈有懼怕於你之理。”

他們一齊行出殿上,許多男女香客,都向這對年輕貌美的伴侶,投以注意的目光。

艾琳用手肘碰碰到厲斜,悄悄道:“我感到有一對目光,特別厲害,好像是從右邊角落射來的。”

她說話之時,並不向右方望去。

厲斜點點頭,隨手指點著一座巨大的五香爐,含笑說話,好像是在談論這座香爐一般。

在右方射過來讓艾琳感到有異的目光,正是喬裝為長工的沈宇所發出。

他眼前厲艾二人,走到殿上之時,態度頗為親蜜,頓時一陣妒恨攻心,不知不覺射出淩厲的目光。

他乃是修習上乘武功之人,精神力量強大之極,是以他含有忿恨意思的目光,射到厲艾二人身上時,便宛如有形之物一般,使艾琳感到有異。

厲斜態度很自然地移目四瞧,在沈宇麵上,僅僅是迅快一瞥而已。

可是他卻能夠絲毫不差的把這個人的麵貌衣著等詳細告訴艾琳。

他最後問道:“你認為此人是什麽來路?”

艾琳道:“除了沈字之外,還有什麽人會對我們加以注視?”

厲斜道:“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人,但這廝如果是沈宇,亦不奇怪。咱們之所以形跡如此親蜜,主要的動機本是激他妒嫉。”

艾琳笑一聲道:“也許你看差了,沈宇或者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厲斜道:“不,我觀察得很清楚,他什麽都不在乎,獨獨對於你的態度,發生相當強烈的反應。”

他們一麵含笑低語,一麵有意無意地四下瞧看。

厲斜隻停了一下,又道:“我看了這等情形,算準他反而會跟住我們,所以才和你離開那兒。”

艾琳道:“若然如此,他倒是有點兒可憐呢!”

厲斜道:“你正因這一憐之念,才不忍心親手殺他,而企圖假借別人之手?”

艾琳道:“是的,你老早就該替我下手。”

厲斜道:“我先問問你,假如我殺死沈宇,你心中是恨我呢?抑是感謝我?”

艾琳道:“當然是感謝啦!”

厲斜道:““你隻是認為應該感謝,是以隨口回答,不必再想。可是事實上沒有這麽簡單,請你再想想看,會不會恨我?”

艾琳道:“我怎麽會恨你……”

但她一想之下,便住口不言了。因為她隱隱感到,如果是厲斜殺死沈宇,則地縱然保持感謝之心,但亦不能繼續與他友好地相處在一起了。

這是因為她心坎中,曾經有過沈宇這個人的緣故。換言之,她在未遭大變之前,一度愛慕過這個英俊機警的青年。由於這一點,將使她對於下手殺死沈宇之人,結下憎恨和仇恨。

厲斜諒解地道:“不要緊,你的想法很是正常,任何聰明傑出之人,一旦牽扯到感情之時,也往往會昏頭轉向。而你的情形,更是弄得愛恨難分。”

他的態度是這麽開朗,說話如此體貼。使得艾琳突然發現厲斜並非如她印象中的冷酷凶狠之人。

她驚異地望著他,道:“你這一番話,真是說到我深心。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厲斜道:“我麽?也好也壞,沒有準的。”

他們一直在極自然的態度下,監視著沈宇,正因如此,沈宇的化妝,才瞞過這兩名高手的銳利眼睛。

此時作為沈宇掩護的老女人和那個侄子,已經上過香,拜神已畢,開始收拾各物。

沈宇過去幫忙,忽然感到背上涼颼颼的,心知一定是厲斜和艾琳,正集中注意,監視著他。

他曉得目下情勢之緊張危險,已達到了最嚴重的關頭。

隻要他們一走過來,對麵相視,他的假麵目立刻被看破。

而事實上,厲艾兩人,正是一齊舉步,向這個嫌疑人物走去。

沈宇雖然背向著厲艾二人,但耳中已聽到他們走過的低微步聲,心中一驚,全身神經登時繃得緊緊的,等待變故。

他繼續將各物收人擔盒中,動作絲毫不因背後的腳步聲而遲滯。

步聲直到距他隻有三四尺之時,方始停止。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內,沈宇曉得自己已經失去反擊之力。換言之,由於他直到現在,還不能迅速改善形勢,因而背後之人,隻要突然出手,他就非得躺下不可了。

他橫下心腸,咬緊牙關,等待這被擊倒的一刹那,當他並不是害怕得不敢抵抗,而是在他估計中,厲艾二人,不見得已經看出他的真麵目。因此,他們如果不能再行發現破綻,便不至於出手。

這個想法,促使他決心賭賭運氣。

厲斜站得較前,他等了一下,見這名長工打扮之人,全無動靜,當下舉起右手,緩緩伸出去。

他五指微張,既可擒拿,亦可化作拳擊指拂之勢,變化甚多,須看情況而定。

當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對方肩背之際,突然停住。

原來艾琳一把捏住他臂肘,阻止了他的動作,一麵側頭示意他走開。

兩人一同移步走開,艾琳道:“你沒有看見那個上香的老婦人麽?”

厲斜道:“看了又怎樣?”

艾琳道:“我敢用人頭擔保,她是個道地的鄉紳內眷。”

厲斜哦了一聲,道:“我明白啦!”

艾琳道:“這名長工縱然練有武功,但反正他不會是沈宇,因為沈宇絕對找不到這等正當人家,為他掩護的。”

厲斜會意道:“好,咱們走吧!”

他們這回一直走出道觀,揚長而去。

沈宇鬆口氣轉眼向左廊邊望去,但見剛才與厲艾二人說話的老道人,還坐在桌邊,皺起眉頭,顯然心情並不愉快。

他尋思了一下,徑自向那邊行去,到了桌旁,也不詢問,就在老道人旁邊坐下。

一名道人走過來,道:“喂,這兒不是給閑人休息的,你如果想歇歇腳,到那邊去。”

沈字注視著老道人,一言不發。

那名老道人乃是此觀觀主玄智,德高望重,是成都有名的法師。

他看見沈宇,然後擺擺手,命那名弟子退下。

沈宇這才開口,道:“道長可願與我說話?”

玄智道:“出家之人,與事無爭,說不說話都不打緊。”

沈宇道:“但剛才道長分明不由自主的說了不少話,可見得您雖是存心不問世事,但往往事與願違。”

克智道:“施主貴姓大名?”

沈宇道:“在下姓沈字宇。”

玄智道:“沈施主想知道什麽?”

沈宇道:“在下隻想知道,以道長這等世外高人,如何會與魔刀門中之人,發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