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士兵那找不出答案,為了弄清謝留如今身份,胭脂索性找了個平日最熟悉的對手來打聽。

“從戰場下來的,都得封官吧?”

胭脂挎著籃子,腰肢一扭一扭:“謝慍,你兄現在是什麽官啊?”

她邊走兩眼邊盯緊了他,迫切地想要從他嘴裏知道消息,可謝慍舔著泛著糖漬香的糖葫蘆,自謝留回來就對她愛答不理,模樣討嫌又得勢。

她說的話,他跟當聽不見一樣。

“喂,你聾啦?啞巴啦?”

胭脂故意激他,“不說是吧,那我就猜了,謝留該不會什麽官都沒有吧!嘖嘖。”

謝慍年紀小所以好騙,果然立馬瞪過來嗬斥她,“少胡說,你這個煩人精!”

胭脂哼聲,接著陰陽怪氣:“不想我胡說,那就實話告訴我嘛,謝留立了什麽功,出門在外,但凡別人問起,我也好回吧?”

謝慍咬碎嘴裏的糖葫蘆,囫圇咽下去:“我兄……”

他跟胭脂交鋒過不知多少回,當然也不是蠢的,“你想套我話,我偏不告訴你!”

倒是忘了,這小犢子有時也賊精賊精。

“說說嘛二郎,你瞧瞧街上有什麽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買啊。”她變通地道。

大概是因為白日那頓爭執指責裏的搶白,謝慍對她充滿了戒備。

他受不了地搓了搓肩膀的雞皮疙瘩,青澀小臉幾乎皺巴成一團,“我可不是我阿兄,你撒嬌可沒用。”

問題謝留也沒吃她撒嬌那一套啊,無論胭脂怎麽追問,謝慍就是不肯透露有關謝留任何的官職消息,逼急了還要她等謝留回來自己去問他。

胭脂隻得猜測,可能謝慍了解的也不多。

“去就去。”

“哼,你不敢!”

“……”

胭脂嬌笑都掛不住了,呼吸急促地瞪著他,半晌才拍著心口平息下來。

是,她是不敢問謝留,那人如今性情大變,詭譎不定,多對視一眼都極具危險。

她是傻了才去再觸他黴頭。

謝慍跟監工似的指揮她,“快點,再晚些天都要黑了。”

他們是出來買葷腥的,背後還跟著兩個士兵,不知情的以為他們犯了什麽罪,路過的行人都離得他們遠遠的。

當時胭脂逃脫不成,事情敗露,為了不讓謝留把她丟去亂葬崗,乖乖地把包袱放了回去,帶了些錢財出來逛街市。

而謝慍得知她被謝留逮了個正著,幸災樂禍之餘,自告奮勇地要求跟胭脂同行,一場街市逛下來,有人高興得滿載而歸。

有人摸了摸荷包裏少了大半的錢,連哭帶罵,傷心欲絕。

當夜幕中綻放出第一束焰火,滿城慶賀大軍歸來的氣氛攀上了頂峰。

而在皇宮內,慶功大殿附近的一角,傳出幾道痛苦的悶哼,立在樹影下的人見差不多了,才袖手旁觀的轉身離開。

宋霄煉瞥見後,馬上收回腳跟了上去。

過了會走到明亮處才有聲音響起,“靈官,去哪啊?不回去喝酒了?”

他乃是謝留在軍營中結識的兄弟,等追上謝留後才口無遮攔地說道:“你啊,千萬別惱,大好的日子可千萬別被些臭魚爛蝦攪了興致……”

“我興致很好。”

被追上的人上揚著眉梢。

宋霄煉:“那就行!”

說罷又瞄著身旁人,拍著胸脯道:“你別擔心封賞的事,姓龐的算個什麽東西,你立了那麽大的軍功,底下人誰不聽你的,誰敢讓人坐你那位置,就是坐了,我們都不服!他敢去營裏,我們的人就敢把他從那位子上掀了!”

謝留頂著薄情寡欲的臉冷冷道:“我不擔心這個。”

“那你怎麽走了,我還沒把姓龐的孫子揍個盡興呢。”

“揍他孫子有什麽用。”

宋霄煉哎了聲:“那老東西最寶貝的不就是他孫子麽,就借他孫子警告他,別惹咱們神風營的人,他們得罪不起。”

謝留無聲的笑了下,“那可不成,我身份位卑。”

宋霄煉大聲道:“誰敢嫌棄你,你可是我宋屠蘇的好兄弟,誰敢惹你我去殺了他!”

他在軍營裏養成了講話百無禁忌的習慣,謝留瞥了宋霄煉一眼,“宋將軍聽見了,你少不了要挨一巴掌。封賞的事我並不在意,該我的一樣都不能少……”

恰逢他們走到了朱雀門。

謝留眼眸幽深的盯著前方的位置,俊臉陷入一片黑暗中,語氣輕淡森然,“可誰要阻我為謝家平反,不管對方是誰,掘地三尺我都會把他挖出來。”

月上梢頭,謝府吃飯的堂屋內燈火通明。

胭脂為了看謝留回來沒有,來來回回從堂屋到正門翹首以盼的三次。

第四次謝伯卿終於看不下去,招呼她,“別等了,過來用飯吧。”

其實縱使胭脂以前作惡多端,謝伯卿後來看在她是孤女的份上,待她都是不錯的。

他認為她年紀輕輕喪父喪母無人教導,走上歪路有些歪理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她送謝留上戰場的性質太惡劣,這位老人對她並不苛刻。

這次謝留平安歸來,因禍得福,往日那些芥蒂也就消散許多。

胭脂還在門口張望,頭也沒回道:“還有夫君呢,他還沒回來呀。”

她花了好多錢,做了好多吃的,怎麽可能不讓謝留看到她的努力,那不是白費了。

謝伯卿頗為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在想她怎麽不怕謝留,反而還盼著她早點回來。

大概是有悔過認錯之心吧,他隻能這麽想。

“靈官沒和你說?”

“什麽?”

胭脂扭頭,一臉茫然。

謝伯卿拿起筷子:“他晚上有事,不在家吃。”

謝慍樂滋滋地給謝伯卿夾了一塊雞腿,又給自己夾了一隻,得意洋洋地衝她搖頭晃腦,“我兄喝慶功酒去了。”

“……”

大軍歸來,謝留又是其中一員,是該參加慶功宴的。

隻是怎麽都不和她說?難道是因為過往她做的事,所以才故意瞞著她?

虧她還盡心盡力忙活一頓,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胭脂失望地往回走,結果剛坐下,就聽見外頭忽而傳來一陣吆三喝四的吵鬧聲,伴著淩亂而匆忙的腳步,讓安靜的庭院驟然熱鬧起來。

她眼皮一跳,篤定道:“肯定是夫君回來了。”

果然她一出來,就看到走之前還好好的謝留,被兩個人攙著,腳步虛浮,後麵還跟了好幾個人。

他被扶上台階時猛然抬頭朝她看來。

一張喝得爛醉的俊臉暴露在胭脂眼前,那雙鋒利如刃的黑眸變得濕漉漉地盯著她,像是半晌才將她認出來,然後以身邊人攔都攔不住的姿態往她跟前撲。

胭脂動作比她意識要快,先一步伸手接住了差點摔倒的謝留。

“喂,你……”

好沉。

她不知自己像隻在花叢中迎接另一半的嬌蝴蝶,與謝留抱了個滿懷,不僅感受到了那扇與想像中不同的寬闊而溫暖的胸膛。

更聞到了他身上滿滿醇厚醉人的酒香。

她怔然良久,直到周圍響起幾道促狹的竊笑聲。

還有喝的醉醺醺的謝留不知真假的調侃道:“你好像很喜歡對人投懷送抱?”

白日裏她也是,為了讓他知道她是他的婦人,腿一軟就撲到他懷裏。

胭脂被取笑的瞬間回神清醒,懊惱地在謝留懷中掙紮起來,狼心狗肺,酒量不好還喝這麽多,不如摔死好了。

謝留呼吸之間都帶著酒氣,感覺到胭脂像隻不安分的蜉蝣動來動去,幹脆稍一使勁按著她肩膀攏得更緊,這一下就令她驟然動彈不得。

“噓,替我把他們趕走。”

胭脂的耳垂緊跟著擦碰到一張柔軟而火熱的唇,“還有我喝醉了,快扶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