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回煞雞4

隨著趙家大門“砰”的一聲關嚴實了。

四郎等人麵麵相覷,老把頭歎一口氣,招呼眾人繼續往山裏走。

越往深山裏麵走,山路越崎嶇,風也越烈,天氣似乎變得更加的寒冷。

山風“嗚嗚”地呼嘯著,打著旋兒掠過青鬆的樹梢,樹梢上托著的雪團就撲簌簌往下掉,偶爾一點雪珠落進四郎的脖子裏,叫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二哥。”四郎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你也聽見了吧。”

饕餮沒有吱聲,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

兩個人都有著比凡人靈敏很多的五感,他們自然聽見了剛才小女孩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哀求自己的母親:別再丟人現眼了,求求你走吧。

也許前麵那些話是趙家下人教她說的,可是一個七歲的古代小姑娘,真的不懂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嗎?還是說,正因為知道這個人無條件的愛著自己,所以才選擇最先舍棄?或者說,那些其實根本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縱然李桂枝千錯萬錯,對自己女兒的確是愛若性命。被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嫌棄,她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四郎剛才似乎看到李桂枝那張被毀容的臉上淌著兩行血淚,雪地上留下幾滴紅色的**,紅的有些刺目,但很快就被風刮著雪沫子覆蓋掉了。

然而,即使流出了血淚也並不能讓人對李桂枝產生絲毫憐憫和同情,反而叫她看上去更令人憎惡,因為滿麵鮮血的李桂枝似乎更加接近凡人心目中鬼的形象了。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個叫月牙的女童被賣身到趙府那樣的地方,也的確是不敢說錯一句話,不敢走錯一步路。

想到這裏,四郎微不可察的呼出胸中的一口悶氣。作為一個局外人,也許他並沒有資格評價指責人家兩母女之間的事吧。

二哥仿佛感覺到四郎的情緒不高,所以輕輕拍了拍四郎的帶著絨帽的頭表示安慰。

四郎順著二哥的手看著身邊的人,心裏想著:不論二哥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他的!如果有人敢嫌棄二哥,我就揍他!

不過,敢嫌棄二哥的人應該都比較強大,自己要好好練功才行!

這麽一想,四郎就開始在體內運轉真氣,然而這一次,他在識海裏觀照出來的龍象伏魔大手印卻怎麽都連貫不起來,隻有第一和第二幅圖從腦海中一閃而過,接下來的圖像便怎麽都想不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閃過的,二哥被毀容被人當成怪物驅趕的場景。明明知道不是真的,可是四郎依舊情不自禁的害怕,默默運了一會兒功,不僅沒有往日的充實感,反而讓四郎心裏更加難受。

龍象伏魔大手印是密宗的法術,盡管威力驚人,但是也伴生著較高的風險——這部功法修煉過程中,將始終伴隨著心魔。隻要你的心靈出現一點裂隙,心魔就會趁機而入,不停地引誘和幹擾修煉者。

當然,那兩本功法都是有高人專門替四郎精心挑選的,對別人風險大,卻是最適合四郎習練。不然,殿下也不會輕易點頭同意。

果然,四郎一習練,簡直是突飛猛進,一日千裏。也是因為他先習練了道法自然的參同契,體內又有先天混沌之氣打底子,所以才很容易就達到了超越自我.與宇宙為一的物我兩忘之境。而這種境界,雖然與禪宗要求的“空”境並不完全吻合,但是在練功的基礎階段是足夠了的。

這也是為什麽蘇夔隻給了兩本書,卻不肯給四郎講解的緣故。禪宗講究“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甚至主張“不立文字”,追求於刹那間的“頓悟”,若是蘇夔先給四郎講明了文字中的道理,反而會禁錮住四郎的思想,那麽盡管四郎會穩紮穩打的學會這些手印,卻永遠都達不到更高一個層次。

這就好比有一個道理或者學說,你自己悟了出來,就是開宗立派的大師,若是亦步亦趨的學習別人,便永遠是個二流的模仿者而已。模仿的再好,也在一開始就給自己設了一個禁製。而限製你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賴以生存的根基。

今日四郎因為目睹了桂枝和月牙母女的事情,心裏便生出人世艱難的感慨,覺得便是在這遠離萬丈紅塵的空山之中,也依舊是逃脫不了人生八苦,加上後來練功時又多出許多求勝心和爭鬥心,所以心境便不複起初的寂靜空遠。自然與這部功法背道而馳,所以才會為心魔所惑。

人若過於執著,便最容易滋生心魔。

好在四郎並不執著,因為腦海中總是晃動著二哥缺了一半的麵癱臉,索性不再修煉了。不修煉一路上沒事做,四郎就把五感延伸出去,一邊走一邊繼續東張西望。

心魔:……配合一下會死嗎?

山裏很空曠,似乎博大曠遠的天地間隻剩下他們這一行人。

然而空山其實並不空,隨著參同契的運轉,四郎的五感慢慢向四麵八方鋪展開去,然後他就仿佛變成了一陣山風,一棵小樹,甚至一隻螞蟻。

那種感覺是很玄妙的,同時又非常的有趣,四郎親眼看到:在那鬆軟的白雪下麵,有一層厚厚的腐殖質層,那是比海綿還柔軟十分的花被子。

被子一共分為三層。最上麵是橙黃色的,那是秋天落下來的枯枝敗葉,滲透著點點白雪,像是暗紅繡袍上的白色花紋;中間一層五彩斑斕,那裏沉睡著大山夏天的記憶;而底層則是黑色的,四郎幾乎能夠感到那層黑土裏有一股熱氣在緩緩升騰,他**了一下鼻子,似乎還真的聞到了陣陣幽香撲鼻而來,那是一種奇怪的芬芳,仿佛是腐爛的水果發出來的香氣,還混合著草木的清芬,最後便合成一種任何調香師都調製不出來的,自然的味道。

過去一點的地方有棵大榕樹,樹下有個雪窩,窩裏有幾隻兔子。因為這群人類的偶然闖入,這群兔子害怕地擠在一塊瑟瑟發抖。有金絲猴藏著森林裏密布的繁枝之間,興高采烈的拿著一把栗子往樹下扔。這個壞家夥老是用栗子瞄準了可憐的兔子頭打。

四郎聽到輕微的啪啪聲,那是栗子砸在兔子腦袋上,又彈落到地麵的聲音。兔子們敢怒不敢言,很快就被欺負的兩隻眼睛更紅了。

過了大榕樹之後,有一個地洞。裏麵住著一家冬眠的熊。

熊家裏的地洞布置得好像是人類的家一樣。不僅有鬆軟的床,桌上點著鬆明當蠟燭,甚至在角落邊還壘著一個三隻腳的爐灶。爐灶上麵用鐵鏈懸掛著一口銅鍋,不知道是主人不會用還是怎麽的,銅鍋已經被煙火熏得黝黑。一串串山藥蛋子和紅辣椒把鐵鏈層層包裹,最頂上的那段鐵鏈上還掛著從有味齋裏換回來的醃臘肉。

一隻小熊似乎從冬眠中餓醒了,正在試圖爬上鐵鏈去夠最下麵的一塊臘肉。

似乎被地麵上獵狗吠叫的聲音驚醒,呼呼大睡的老熊也坐起來揉了揉眼睛,抱著放在身邊的蜂蜜罐子喝了一口,咕噥道:“香糕都硬了,人類的食物真是麻煩。”說著,就起身走到灶台邊,似乎打算生火熱點香糕來喂飽自家鬧個不停的熊崽子。

看到這隻努力生活的像個人的大熊,四郎就忍不住想起山民口中的人羆。這隻奶爸一樣的黑熊應該不會是那個一掌拍掉別人半個腦袋的怪物吧?說起來,害李桂枝毀容的人羆究竟是什麽東西呢?它又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是單純的野獸,不是直接把李桂枝這個弱女子吃掉比較合乎邏輯嗎?

這麽亂糟糟的想著,四郎繼續把五感朝著地上更深的地方蔓延而去。在大山深處,似乎有一個緩慢的心跳聲,還有鐵錘子開鑿山石的叮當聲。

接下來的地方,四郎怎麽努力也看不見了。在這一片黑暗中,四郎似乎聽到某種野獸痛苦的喘氣聲。

然後四郎就感到已經達到自己的極限,於是把感觀從地裏拉出來,投向高高的密林之中。

看起來半枯的老樹上有個樹洞,裏麵住著一隻老山豹。它很老了,估計熬不過這個寒冬,此時,它正在有些百無聊賴的咬著自己的尾巴。四郎覺得這隻山豹是個懂生活情趣的好妖怪,因為它在樹洞裏放著一張小木桌,一束火紅的野花插在一個精美的美人聳肩瓶裏。

鬆樹上藏著好些鬆鼠,都抱著一個個又長又大的鬆果,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啃著。

天空是瓦藍色的,因為被昨夜的一場大雪洗過,所以這時候看起來藍的有些發亮。高高的天空上有鳥飛過,或許是鷹。

四郎仿佛變成一陣山風,輕盈的滑翔在天地之間。他回過頭往下看,下麵是起伏連綿的大山,雖然已經是冬日,山上依然是銀白中露出大片大片的蒼綠。不對,似乎有一片區域中有絲絲黑氣彌漫。

然而,四郎的靈氣再次達到某個極限值,若是想要逼近那個區域仔細觀察就非常吃力,所以他隻好順其自然的收回了六感。

如此看來。“空山”其實並不空。除了人類,這裏還生活著無數的生靈,有生有死,也有世間的尋常歡樂。這些生機勃勃的畫卷,在四郎打開六感的那一瞬間,統統展現在四郎麵前。

在這童話一樣悠閑輕鬆的山中世界裏,四郎因為剛才之事而產生的蒼涼感漸漸淡化,不知從來而來的對未來的焦灼便慢慢消退,甚至連執著於戀人的熱烈愛慕也在四郎心中冷卻下來,轉化為另一種更加素淨,更加平淡的生命姿態。

於是乎,四郎心中那點對於入世痛苦、出世亦苦的感慨便在烈烈山風中被滌**幹淨。他的耳邊幾乎能夠聽到風吹過小鳥絨毛那種讓人的心微微發癢的聲音,還有無數大樹在朝著地底奮力伸展根須的劈啪聲,甚至……甚至再次聽到一個雖然微弱,但是深沉博大的心跳聲,那是來自大山本體的生命躍動嗎?

盡管耳邊各種聲音嘈雜不休,然而,因為這些聲音,四郎卻覺得空山更加安靜了,連他的內心都感染了這種無限廣袤的靜寂之聲。

在林間積雪小道上跋涉了半天,隊伍裏雖然都是走慣山路的鄉民,也不由得發出粗重的喘氣聲。

然而,老把頭卻忽然發現,跟著自己的兩個年青人的呼吸一直都保持著一種奇特的頻率。隨著山風呼嘯聲若有似無。他在心裏暗暗納罕,然而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對這兩個年輕人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一行人繼續走。歡蹦亂跳的獵犬,早就撒腿跑到了隊伍最前麵。樹木越來越密,越來越粗壯,四郎估計他們已經進入了老林子,離安營紮寨的目的地應該不遠了。

果然,又繼續走了一小會兒,就來到了一塊林間空地。

這片空地隻長著一株高大的雲杉樹,根據四郎目測,這株雲杉樹的直徑接近十米,他圍著大樹轉了一圈,仰頭往上看的時候,帽子都從頭上掉了下來,雖然是冬天,樹冠依舊鬱鬱蔥蔥,好像一把大傘一樣撐開來。

雲杉周圍雖然容不下其他大樹生長,可是樹冠下卻長著許多低矮的灌木叢。旁邊還有一個樹墩子。

四郎一眼晃過去,似乎看到樹墩子上踞坐著一頭白色的老虎。老虎的身形有些模糊,等四郎仔細看過去,就看不見老虎了,隻有一個空空的木墩子突兀的立在那裏。

四郎指著樹墩子問老把頭:“那是什麽?”

老把頭看了一眼,趕忙把四郎的舉起的手拉下來:“指不得,指不得,那個樹墩子啊,是山神爺的座位。小娃娃可千萬別去坐呀。”

“山神爺……是山裏的神仙嗎?”四郎有些疑惑地問道。似乎天庭並沒有設立這種官職吧?

旁邊的任老狗安頓好了黃牛,走過來插嘴說:“可不就是神仙嗎?咱們這一片森林都是由山神爺主宰。聽老人家講,以前在這片林海裏伐木和打獵都十分危險,不僅會被野獸攻擊,有時候還會被忽然倒下來的大樹壓死,甚至有人無緣無故被飛過來的斧頭砍死。這些都是林子裏的吊死鬼在作怪。後來不知哪年哪月,山裏出現了一頭白老虎。從此之後,隻要轉山之前先祭一祭山神爺,出事的人就少多了。所以,我們這邊的人都知道,打圍絕不可以獵虎。來山林裏辦事,開飯前都要先祭過山神,山民才可以動筷子。”

老把頭在旁邊歎了口氣,說:“可惜今年山神爺卻沒有出現。”

“是啊,”木把們點頭同意,都跟著歎氣:“山神爺沒在林間出沒,我們這心裏都不踏實。”

說話間,幾個山民已經熟門熟路的搭好了一個袖珍版的山神廟。說是山神廟,其實就是三塊石頭搭成的一個簡易神龕。

接著,老木把砍來兩隻鬆明當蠟燭,再折來一把山草當香火,插在那個簡易神龕前麵。至於祭品,因為今日山民們不是專程來打獵的,所以不用獻出獵物,隻要待會做好了飯,盛出第一碗來給山神爺吃就行。

這一行人是上半晌出發的。因為在趙府耽誤了一小會,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一群大男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麻子就提議大家先去打點野味,好生火做飯。

上山來打獵也好,伐木也好,一天隻夠一個來回,所以山民多會在山裏歇一天。

經驗豐富的老把頭在空地上走了一圈,就選定一塊幹爽的地方,吩咐眾人埋鍋造飯,吃完飯好在燒熱的泥土下挖個坑,做一個臨時落腳的地倉子。然後今晚祭拜過山神之後,才能下倉休息,等到明天再正式開工。

四郎雖然在青崖山呆過一段時間,卻從來沒住過這種地倉子,所以這時候就特別興奮。

他剛才擴展過六感,知道周邊哪處大樹底下有蘑菇,哪處密林裏藏著野果,哪處雪包裏還有野菜,因此很積極的攬下找食材做飯的工作。

二哥已經一聲不吭的站起身來,踏出幾步就不見了人影,四郎估計是跑去打獵了,也不去管他。

麻子和任老狗本來相約去附近獵幾隻鬆雞或者野兔回來打打牙祭,此時被陶二神出鬼沒的身法和冷冰冰的姿態所懾,都不敢跟他一路走。兩個人對了一個眼色,就拿出自己的弓箭和匕首,說說笑笑地朝著與陶二完全相反的方向行去。

言語間似乎在說二哥走得方向正是山林裏猛獸集中之地,誰叫他那麽目中無人,也該給他點厲害瞧瞧之類的。

四郎感覺麻子和任老狗兩個好像是往自己看到黑氣的方向行去,本來想要出言提醒,結果聽到這些話,就把已經到口邊的勸阻吞了回去。

估計自己勸他們也不會聽,說不定反而惹來一場嘲笑,所以,自己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為好。至於他們說的二哥進入高危區雲雲,四郎倒一點都不擔心,本來嘛,和二哥這種級別的凶獸比起來,還是那些山裏的小怪獸們更應該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吧?

老把頭和那個敦實的男人負責撿柴,並且砍些圓木回來搭土倉子的牆壁。

因為擔心四郎第一次轉山,經驗不足,老把頭臨走之前就特意指點四郎:風倒木是山神送給咱們的禮物,你若是實在找不到吃食,就去那下麵瞧一瞧,不定能找到許多驚喜哩。還有,采蘑菇可以去雲杉王下麵,那裏成年都長著天花菜和發菜。

接著,老把頭擔心四郎剛來山裏,不認識天花菜和發菜,還給他仔細描述了一下,說天花菜是白色的,長得比鬆花稍微大一點。而發菜就長在那邊樹冠下的泥土裏,石頭上應該也有。發菜在幹的地方會皺縮成黑色的一團,而一遇到水,就會立即膨脹,成為暗褐綠色的半透明狀。

四郎到底是個廚子,雖然沒來過小盤山,但是老把頭一說他就知道山民口裏的天花菜是什麽了——其實就是平菇。而發菜他也不陌生,因為與“發財”諧音,所以是臨近年關時,客人們最愛點的一道小菜,四郎都不知烹調過多少次了。

老把頭交代一番,看四郎連連點頭,想想也沒什麽要說的,就拿著工具進林子裏伐樹去了。

山林中雖然覆蓋著茫茫大雪,可是四郎循著記憶找過去,發現可以吃的東西真不少!

在雲杉王樹下采蘑菇的時候,還順帶從土裏找到一塊辣根。辣根的形狀很像樹根,呈現出肉白色,味道和芥末相似,有種特殊的辣味,可以作為調味品。若不是四郎對廚藝很有研究,還真的會把它當成的普通樹根扔掉了呢。

采完辣根,四郎居然又在林間的灌木叢裏發現了一從芋頭!

想起蜜汁芋頭,四郎就忍不住流口水。

蜜汁芋頭做起來也不難,就是把洗淨去皮的芋頭兩頭尖的青果型小塊。然後把冰糖用中火熬化,在冰糖裏下入芋頭和蜂蜜,等到鍋裏的糖漿都燒開後。將撇去浮沫的蜜汁芋頭移到小火之上,繼續燜製兩個小時,直到湯汁濃粘即可出盤。

用這個方法做好的蜜汁芋頭顏色晶瑩剔透,入口軟中帶韌,香甜鮮美。當然,因為今日調味料帶的不齊,隻能把芋頭煮熟之後灑上白糖吃。

四郎圍著這叢野生的芋頭轉了轉,發現芋葉已經變黃,而根係也有枯萎的跡象,的確是芋頭成熟的標誌。於是他先挖出一邊的泥土,然後抓緊莖葉向內拉。這樣收獲的芋頭才最為完整。

等到挖出了芋頭,四郎仔細看了看,驚喜的發現這一叢似乎是九頭芋。九頭芋的特點就是自帶淡淡甜味,加上又是新挖出來的,就算隻是清蒸後灑上白糖,味道也是妙不可言。

四郎坐在旁邊的風倒木上,去掉了芋頭的莖葉,把抱團的母芋和子芋用樹葉包好,一起放進了自己籃子裏。剩下的那些裝不下,四郎就小心的將芋頭埋進土裏,這樣森林裏的小動物也能輕易的把芋頭拱出來吃掉,若是一直沒有人吃,埋在地裏的芋頭正好留待明年做種。

四郎一個人在林間歡快的跑來跑去,像是尋寶一樣東翻西找。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林子裏很容易迷路,就隻在這片林間空地周圍尋找一些食材。並不敢跑得太遠。

然而,森林裏的食物實在太多了,四郎又開了外掛,很快就又采滿了一筐平菇,冬菇和竹蓀。等四郎的竹籃再也沒辦法裝下任何東西的時候,一直沉浸在探寶喜悅中的小狐狸才發現天空陰沉下來,似乎有些要繼續下雪的樣子。

外出打獵和砍木頭的人還是沒有回來,黑夜來臨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搭好地倉子。

四郎望了望天,又轉頭看了看二哥離去的方向,樹林間靜悄悄陰沉沉的,一個人都沒有。因為十分擔心待會下雪,所以四郎打算先把鍋燒熱做幾道菜。

老把頭走之前給四郎點了一個小小的火堆取暖,剛才四郎到處跑就把火堆熄了。此時灰堆裏還剩了些火星,四郎加了些柴禾進去,很容易就重新引燃火苗。火堆旁邊放著一小捆柴,節省著用,應該可以堅持到二哥他們打獵伐木歸來。

於是四郎接了鬆樹間的積雪放入鍋子,然後用燒熱的雪水把收集來的食材清洗幹淨,又從包裏拿出一條今年新作的五味臘丟進水中,再加了平菇,冬菇和竹蓀進去,打算熬一鍋山珍湯。

因為食材質量好,盡管隻加了鹽和少量軋成碎末的辣根,但是鍋子裏還是很快就傳出了蘑菇混合著五味臘所特有的香氣。

等到鍋裏的湯煮沸一遍後,四郎用勺子進去撇掉浮沫。然後把五味臘撈出來,放在旁邊的木板上陰幹。放涼陰幹後的五味臘就變成了脆臘,不僅保存時間長,而且外皮酥脆,肉中有五香之味。

四郎把放冷的五味臘一一切片,又找來木棍洗幹淨,加上平菇一起穿成串,等老把頭他們回來之後,大家一起烤著吃。

正在用二哥留下的防身匕首認真的切割五味臘,四郎忽然發現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自己衣裳。低頭一看,原來是剛才看到那隻若隱若現的白虎。

想到那些山民的話,四郎就把一塊五味臘用個幹淨清潔的碟子裝好,恭恭敬敬的放到白老虎跟前。

白老虎哼唧一聲,明確表示了對四郎拿出來的餐盤十萬分的鄙視,然後就踩著優雅的貓步,銜著臘肉跑到樹墩子上進食去了。

打點好已經收集來的食材,又投喂了傳說中的山神,外出的山民還是沒有回來,二哥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四郎有些百無聊賴,於是就提著籃子,繼續在營地附近的樹林子裏尋找各種食材。

這回走得比上次遠了那麽一點點。

四郎低著頭,憑著記憶專心致誌地搜尋大雪下的美食。這時,他忽然聽到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一聲慘叫。

是麻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