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千裏脯2

大霧茫茫的陰冷森林裏,枯枝敗葉間忽然伸出一雙青白的手,宇文青幾乎能感覺到那冰涼刺骨的寒氣。他短促而克製的驚叫了一聲,猛地退後幾步。

崔玄微兔起鶻落般掠了過去,宇文青撞進他懷裏,瑟瑟發抖:“鬼,有雙鬼手。”

“滾你奶奶的。”老莫終於忍不住罵出聲。那些死者看服飾武器也知道是他們北府兵,為了救這麽個兔兒爺戰死異鄉,卻還被誣陷為惡鬼作祟,實在是嫂可忍叔不可忍。

其他兩個鐵衛也都憤怒地瞪視著宇文青。

崔玄微沒有急著安慰宇文青,反而很嚴肅地示意幾位鐵衛將地上將士的屍骨掩埋,又立了個無字碑。

倒出酒壺中的最後一點酒,崔玄微將其分灑在幾座不起眼的墳包前,朗聲笑道:“兄弟們,如今僅剩這點薄酒。我崔某人敬大家一杯。”敬完酒,他又道:“再過兩天,天氣若還是不放晴,我們幾人便在此處與各位一同做個占山的鬼王。”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三個鐵衛也跟著他笑,一時逸興遄飛,頗有些死亦為鬼雄的意思在裏頭了。

等眾人回頭,見宇文青依舊充滿恐懼的盯著那重重迷霧,嘴裏念叨著:“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然後便可憐巴巴的再次撲進崔玄微懷裏。

崔玄微知道他的過往,身為王孫公子卻淪為犬戎之奴,其中辛酸和羞辱自不待言,加上這孩子長得和自己師弟頗有幾分相似,因此心裏就十分憐惜縱容他。

老莫身邊另一個鐵衛歎道:“這詭異的陣法可能真的會擾亂人的心神,稍弱一點都是不成的。唉,往後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麽東西呢。”

老莫嘿嘿一笑:“怎麽?怕了?想當年,你我還有鐵蟾隨侍公子左右,一起共抗南邊巫族大祭司的軍隊時,那可全都是殺都殺不死的怪物。就是打犬戎的時候,宇文閥失控倒戈的僵屍群也不是沒戰過。當年咱們怕過誰?再說了,我老莫平生不做虧心事,隻知為主盡忠,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嘿嘿,若這霧裏真有我方將士的鬼魂作祟,也該找那害了他的人才對。”

聽了這話,宇文青卻渾身一顫,更緊地紮入崔玄微懷裏,蒼白的側臉幾乎呈現出一種馬上要消失的透明感。

崔玄微無奈,估摸著宇文青被自己保護的太好,乍見屍骨,被鎮住了。畢竟是故人之後,這孩子又一直天真單純,如稚子般依賴自己,叫人恍惚間想起當年汴京初見師弟時的好光景,便全然不忍叫他失望了。

雖然一貫不喜歡男人近他身,崔玄微卻還是溫柔的攬住了少年的身子,像個長輩那樣輕輕安撫他。又吩咐僅存的幾名鐵衛上前,護衛在瑟瑟發抖的宇文青身邊。

說來也怪,被幾個陽火極高的男子環繞,宇文青眼前便不再出現那些拿著殘肢斷臂,彎腰駝背蹲在自己四周,伸手要討帳的惡鬼了。

崔玄微感覺他慢慢停止了發抖,隻是依舊不肯抬頭,便安慰他:“別害怕。雖然破陣並非我的強項,但是好歹我也學過幾日道術。剛才我已經發出了信號,不多時就會有陸閥的人前來接。”

宇文青勉強的抬頭笑一下:“玄微,我沒事的。不過你為何要背叛宗門,轉而支持陸家,不再參與冉將軍的南伐大計了呢?”

崔玄微玩味地重複了一句:“背叛?”

宇文青聳然一驚,立馬後退幾步,直直跪了下去:“青兒一時失言,大帥勿怪。隻是……隻是崔氏和宇文閥私交極好,雙方又一直都是篤信佛教。所以青兒心中有些疑惑罷了。”

崔玄微溫和地笑了起來,親自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你就是太客氣。以你宇文閥後人的身份,何必在我跟前屈膝?唉,會這麽想也不怪你,崔家這些年一直緊跟臨濟宗步伐,外人看來,我忽然倒戈支持陸閥,會有些疑惑也正常。臨濟宗信徒極多,風評又好,天下人稱我背叛還是好聽的,說不得這之後尚有多少難聽話等著呢。不過,玄微忠於崔氏,忠於天下萬民,卻獨獨不忠臨濟宗。如今這局麵,本來就是崔氏,鄭氏和陸閥百年前便商定好的。

宇文青吃了一驚:“百年前就已經訂好……這是何意?”

崔玄微沒有回答他,轉而說起了別的:“宇文閥篤信佛教,閥中子弟個個精通佛法教義。可是宇文閥依舊覆滅了。可見臨濟宗既不靈驗,也並不像他宣稱的那樣愛護信眾。青兒,你自己說說,近年來所見之佛門如何?”

宇文青思索片刻,臉上便露出憤怒之色:“如今宗派內,雖然僧侶眾多,卻混進來許多外道之人,這些人不過是披著宗教外衣的魔鬼。他們雖然表麵上不食酒肉,實際上卻懷擁美女孌童,胡作非為,不勞而獲,從根本上違背了本教的教義。”

崔玄微讚賞的點了點頭:“說的對,多行不義必自斃,臨濟宗倒行逆施,早失去了天心。青兒,你不是一直奇怪我為何能駐顏有術嗎?如今告訴你也無妨——我,鄭三,還有陸閥中的蘇夔,都是一位高人的弟子,在他的指點和教導下,我們要共同完成一項大計劃。這個計劃既是為了我們各自的家族,又是為了整個人族。為此,就算是被人誤解,或者背負罵名,甚至犧牲性命,也都在所不惜。而在完成之前,我們三個人都是受到神明護佑的。,該盡的義務沒有盡完之前,臨濟宗是殺不了我的。所以,我們一定會安然無恙走出這片山嶺。”

“嗯。青兒相信玄微。”宇文青含著淚水的眼睛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崔玄微對他那個傳說中的師父以及一百多年前商定好的大局信心滿滿,並且堅信自己受命於天,可事實偏偏與他們作對——又過了一天一夜,陸閥的人還是沒來。

幾人匆忙出逃,身上都沒有準備食物,加上林中大霧彌漫,也沒有飲用水,夜裏又要提高警惕,提防那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危機。經過一夜之後,縱然鐵衛真的是鐵打的,也有些熬不住了。更別說崔玄微這個傷員。

倒是宇文青,雖然時不時就要麵色慘白一下,卻一直沒有暈過去。他昨夜在崔玄微身邊睡了多日來的第一個好覺,一早醒來極有精神。

因為在山裏和草原上都呆過幾年,宇文青便主動申請了在林間尋找食物的工作。倒讓那幾個對他不滿的鐵衛刮目相看。

走到眾人棲息的大樹背後,宇文青停留了片刻,便繼續前行。繞開掩埋了將士的小墳包,很快便發現那邊的柳樹下長著一叢叢淡褐色的蘑菇。小心翼翼的剝開草叢,宇文青發現這些蘑菇都是被蟲子咬過的,就打算去采。

行走間,枯枝敗葉發出嗤嗤的聲響,總叫人誤以為有東西躲在墳包的暗處冷笑。可是每次回頭,身後卻又什麽都沒有。

“什麽東西?”剛把蘑菇采在手裏,宇文青忽然雙目圓睜。幾縷勁風襲麵而來。那不是普通的涼風,而是充滿某種陰濕氣息的陰風。

“叫個什麽勁啊叫。又不是小娘皮。”老莫低聲抱怨一句,但還是盡職盡責的提起戰斧衝了過去。

幾個鐵衛反應都很快,迅速拔劍呈合圍之勢,將其護在中間。

一團濃霧滾滾而來,鐵衛們抓緊了手中的兵器,渾身的肌肉崩到了極點。

“嗷嗚!”從濃霧中奔出來的居然是一條狼。

外人可能不知道,狼是崔家的圖騰,崔府兵中的鐵衛又稱狼衛。崔氏子弟對狼總有種特殊的感情。

崔家的府兵見狀,都鬆了一口氣。單獨一隻狼,其實沒什麽可怕的。就算來了一個狼群,他們幾人也都應付得了。最害怕的反而是臨濟宗放些旁門左道的夜叉羅刹出來。

那條狼跑近了,卻並不撲人,隻在馬前忽來忽去,好像在招呼幾人。

可是幾個軍士隻半信半疑的看著它,並不敢輕舉妄動。

見眾人不動彈,那隻狼忽然發出了長短不一,很有節奏的嚎叫。

“是我們的北疆大營的操練號角!主人,一定是我軍將士的英靈附在狼身上了!”老莫興奮的大聲嚷嚷。然後率先縱馬更了上去。

“走!”崔玄微略一沉吟,便將宇文青拉上馬,跟在老莫的後頭疾馳。

接應的人沒有及時到來,留在這裏,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險。不如跟著這匹狼試一試。再壞也不會比如今的情勢更壞了吧。

眾人縱馬跟隨而去,狼就在前麵引導,累了想要休息的時候,狼也停下來不走。就這樣一直在大霧中走了有三四十裏路,又越過兩座山嶺,才遇見陸閥來接應的人。

聽說臨濟宗裏跑出了一個被鎮壓的怪物,所以、太和山近日並不太平。

——先是封了山,後來就連附近許多村鎮的土城牆邊,都忽然多出許多手握降魔杵的僧兵駐守,仔細盤問來往客商。

臨濟宗精銳盡出,全力支持冉氏南下與皇甫一決雌雄。

這回事出突然,為了捉拿臨時倒戈,極有號召力的崔玄微,除開有精銳在幾人回北方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天羅地網,還有許多地頭蛇帶著臨濟宗的外門弟子挨家挨戶的排查,就連不歸宗門管轄的野寺,隻要是個光頭,也不論真和尚假和尚一概被征調入列。務必要在茫茫太和山中大海撈針,尋找崔玄微這個叛教之徒。

最近斜街上也忽然多了幾列氣勢洶洶的僧兵,每日挨家挨戶例行檢查。

“幾位大師,請喝茶吃果子。”灰鼠精諂媚的笑著,將為首幾個橫眉豎目的大和尚領進屋裏坐下。

最前麵的那光頭是馬婆子家的大兒子,喚作馬隨。平素最是好吃懶做的一個混子,不知如何攀關係,居然成了臨濟宗的外門弟子。他平時就負責收取斜街上的贖罪錢。這工作和他以前做流氓收保護費沒什麽兩樣,因此,幹起來真是得心應手,很快就成了這一代的小頭目。

“怎麽還沒好?餓死你佛爺了。”剛坐下不久,馬隨就大聲嚷嚷起來。

“來了來了。”四郎端著兩個盤子上來,一疊是豬油炸出來的素魚,另一疊是雲片猴頭,乃是用火腿,冬筍,猴頭菇同燒,加上雞湯勾芡而成。然後,後麵的小妖怪們,又在每個和尚麵前擺上一籠鹹甜兩味的豆腐包子。

豆腐包子,顧名思義,就是用豆腐油炸了做外皮,裏麵包上兩種不同的餡料。甜的是桃仁,花生仁,芝麻仁,鬆子仁,瓜子仁五味,配以白糖,豬油,青梅為餡。鹹的則是玉蘭片,冬菇,木耳和麵筋,調以凝固的雞湯為餡。

幾道素菜雖然名為素,聽起來也素,實際上卻是掛羊頭賣狗肉,和這幾個假和尚正相配。

“唉”一個和尚抹一抹滿嘴油光,歎口氣:“如今做了僧兵,日子比往年好過,可是這三月不識肉味卻也難捱。也就是還能在有味齋吃到可心的素菜了。那些什麽酒樓做的素齋,真是難以下咽。都是群缺心眼的東西,打量著拿些草根木片,就能糊弄你佛爺呢。”

馬隨對著他擠擠眼睛:“這街上都是老街坊,又在宗門的眼皮子底下,不好下狠手。等過幾日逮一隻過路的肥羊,得了錢我請你們天香閣好好吃一頓。”

幾個光頭大漢便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猥瑣笑容。

“胡老板在嗎?我來送蒸好的糖桂花。”門外一個少年僧人文雅的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才慢吞吞地走進來。

四郎抬頭一看,急忙迎上前去:“是戒嗔小師傅啊。你師弟呢。”

“師弟?”戒嗔回頭一看,咦,剛還在自己身後的師弟呢?

“戒吃,還不快過來,在後麵磨磨蹭蹭作甚?”

四郎跟著探出頭朝門外看去,原來戒吃正從地上撿起一隻受傷的小雁,抱在懷裏和鳥兒說話呢。

這隻小雁大概是掉隊找不到爹娘,已經在斜街哀鳴好幾天了,惹來不少頑童拿著彈弓故意瞄準它打。如今落在地上,估計又是李家的小胖子淘的氣。

戒吃抱著小雁過來給四郎看:“小鳥好可憐。沒有師傅了,和戒吃一樣。”年紀幼小的戒吃其實不是很明白出家人和在家人的區別。在他小小的心裏,並沒有爹娘的概念,還以為別人都和他一樣,隻有師兄師父呢。

“喲,這雁兒要死了,剛好拔了毛竄起來烤肉。味道好著哩。”在旁邊看著卸貨的何不滿見了,吸溜著口水走過來。

如今臨濟宗代理官府在這一帶收起了稅。也不叫稅,叫叩門錢,買路錢,贖罪錢,名目繁多。交了的就能叩響去往西方極樂世界的大門,不交的就隻好在六道中老老實實呆著。去過地獄一日遊的何家自然害怕,老老實實交了不少的錢。他家裏要養三個小兒,便不怎麽寬鬆,何不滿作為大哥,已經好幾個月不聞肉味了。

“滿哥兒饞肉了?”四郎笑吟吟地問他。

“沒……沒有。”何不滿僵硬的笑了一下,同手同腳走了回去。自從那件事之後,他總有些怵四郎,雖然逢年過節都要來有味齋走禮,沒事卻不願意和四郎朝相,也不知是為什麽。

“什麽肉?胡老板又要做什麽好吃的了?”屋子裏幾個和尚吃飽喝足,也不結賬,大咧咧的提著幾籠豆腐包子走出來。聽到四郎在說肉,為首的馬隨一把將戒吃手裏的大雁搶過來,笑道:“得,這東西歸我們了。拿去放生也是功德一件。”

戒吃雖然小,卻並不傻,知道這群古古怪怪的和尚多半和剛才那人一樣,都打著吃肉的注意。因此便大聲嗬斥這幾個高大的光頭:“你們和我師父不同,和師兄也不同,和我見過的所有大師傅都不同。你們是假和尚,是大壞人,才不要給你們放生。我自己會放。”說著就氣哼哼地撲騰著小胳膊小腿,要上前去把鳥兒搶回來。

馬隨生了氣,正要一掌推開這小和尚。四郎卻不知怎麽來到了兩人中間,然後伸手架住馬隨的蒲扇大掌,笑嘻嘻地說:“大師是有修行的人,何必與一個毛娃娃一般見識?”

馬隨的手臂被他這麽看似隨意的一搭,頓時便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趕忙鬆開拉扯小和尚衣領的手,抬頭道:“你你你,你敢管我的閑事……”

麵前的少年明明看著很好脾氣的樣子,馬隨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加上手和肩膀還在隱隱作痛,於是這大漢叫囂的聲音不由得越來越小。

“主人,發生什麽事了?”不知何時刮起了涼風,有味齋裏的夥計一個個消沒聲息的出現在巷道裏。

為首的槐大看這幾個和尚一眼,木然地問:“不知幾位大師還要點什麽嗎?”

馬隨這幾人不過是地痞無賴,此時被這些圍攏過來的大妖身上的氣息嚇得兩股戰戰。回想起了關於有味齋的奇異傳聞,幾人忍不住扔下大雁,轉身就跑。

小戒吃卻不害怕槐大,他靈巧的從槐大□□鑽了過去,一把撿起地上的小雁。頓一頓,感覺小鳥已經不動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小鳥被掐死了。嗚嗚嗚嗚嗷嗷嗷嘎嘎嘎嘎……”

四郎被他哭嚎的頭暈腦脹,隻得拿過小雁,翻來覆去看了一遍,道:“戒吃不想吃肉嗎?大雁肉用茶油炒出來很好吃哦,還可以做成臘味。”

戒吃一邊抽噎一邊說:“不吃。小鳥找不到師父了,和戒吃一樣。很可憐。戒吃不喜歡被吃掉,小鳥也不喜歡。”

四郎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戒吃與死鳥的區別,正被他哭得手足無措,奄奄一息的小雁卻被一個人拿了過去。

“小家夥,大雁可沒有師父,隻有爹娘。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師父和親爹本就沒什麽差別。你放心,爺爺一定會放生這隻小鳥,讓它回到自己親爹身邊。”也不知道此人是怎麽動作的,那隻小雁在他手心裏一下子就恢複了活力,撲騰著翅膀飛起來,在眾人頭頂盤旋幾圈後,落在了陸天機肩膀上。

戒吃愣愣的看著這個好年輕好好看的爺爺,含著手指點點頭。然後就老老實實伸出胳膊,被他師兄抱著走了。

“陸……陸叔,你怎麽來了?”四郎又驚又喜的撲過去,要拉著陸天機進店裏坐。

陸天機笑道:“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一個好東西。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吧?再次相見也不知何時,所以想著還是找點給你為好。”

四郎有些吃驚:“是要搬走,可是陸叔你怎麽知道的?”

陸天機哂笑道:“若是不走,以妖族縮頭烏龜的習性,剛才又怎麽敢得罪臨濟宗裏的地頭蛇呢?”

四郎:……==原來在您老眼裏,不愛多管閑事=縮頭烏龜

周圍一圈妖怪夥計:-_-#縮頭烏龜?我萌隻是高冷而已。

看妖怪們神態各異,表情複雜,陸天機哈哈大笑起來:“說笑而已,最近天下風雲激**。眼看著太和山脈也成了是非之地,所以我估摸著你們會離開。”

四郎知道他一貫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消息渠道,也不介意他方才的出言不遜,很高興的點頭:“嗯。是要走了。”想一想又說:“陸叔和我一起走吧。”

陸天機忍不住想要摸摸四郎的頭,手才舉起來,又臨時改變了注意,轉而拍了拍四郎的肩膀:“天道降生人才,便自有其用意。四郎有一定想要完成的事,師父自然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所以,就不能跟著你搬去新的地方了。四郎也快長成大人了,有些事情我就不想再隱瞞。你在幻境中拜我做了師父,那時候沒有告訴你,其實除了蘇夔,你還有兩個師兄。”

“什麽?還有兩個師兄。不是說蘇道長是您唯一的弟子嗎?”

陸天機搖頭:“當年我窺破天機,便與崔家鄭家聯係。這兩家不愧為千年世家,眼光十分長遠,對家族和國君同時受到臨濟宗和天一道壓製操縱的現狀而不滿。也隱隱感到天下似乎有一股異端勢力在蠢蠢而動。於是我們就互相商定,借巫人之勢攪亂渾水,鄭家為箭,崔家為矛,陸家為盾,共襄盛舉。那個時候三方為了表示各自誠意,就由我收了鄭家三公子,崔家本宗唯一嫡子,以及陸家暗門的天才少年為徒。如今天下雖然還有紛爭,但大勢已定,此時便也算不得機密。也該讓你見見師兄們了。不過,我想你們早就見過彼此,他們對你的印象可都非常之好啊。”說著陸天機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四郎不知道他在得意個什麽勁,一時被這個消息驚呆了,打死他也絕對想不到崔玄微和鄭家那個冥婚的小少爺居然是自己師兄!

天了嚕,怪不得當年崔鄭兩家的世家公子對自己一個小廚子折節下交呢。

震驚過後,四郎有些呆滯地問:“那這一次三位師兄都來了嗎?”

陸天機看他這幅呆樣,笑著搖頭:“當然不是,你當誰都如你這般遊手好閑嗎?蘇夔和鬱治都忙著呢,就是玄微,也是順路來看看你罷。好了,趁著你家裏的醋壇子不在,趕緊跟我去接玄微吧。”

說著,陸天機一把抓住四郎的手,在槐大等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化作一道清風去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