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瓊玉膏7

胖狐狸和二哥追著胡恪的身影在黑漆漆的墓道裏一直往下跑。路上遇見好幾撥蛇人,都是一見二哥就莫名其妙趴地上了。不僅趴在地上,樣子還特別虔誠,五體投地,連頭都磕到了地上。如同一個虔誠的宗教徒在跪拜他們的神。若不是胖狐狸無條件信任著二哥,換一個人看見這幅情景,恐怕首先就會懷疑蛇人一事的確是妖族在幕後操縱。

“這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心思可真險惡,還好如今隻有我們兩個在這裏。”胖狐狸從二哥的衣襟裏探出頭。

二哥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前方,腳下卻不由自主的緩了一緩:“難道你一點都不懷疑我嗎?”

胖狐狸不明白二哥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疑惑地反問道:“我們為什麽要養這種醜了吧唧的怪物?臭烘烘的,不講衛生。還吃人!”

二哥被四郎一句自然而然的“我們”說得心花怒放,仿佛喝了蜜水一般,從喉嚨一路甜進了心底。隻是他悶騷,心裏開心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粗魯地捏了捏三角形的狐狸耳朵,然後把那隻毛茸茸的小腦袋塞回了自己的衣襟內。

兩個人說著話,腳步難免慢了下來,因此,等他們轉過一個拐角之後,就找不見了霸下與狐狸表哥的身影。

這是一條長廊,每隔十步左右的距離就有一道拱形的梁柱,廊柱上跳躍著幽幽的燈盞。吸血藤和食人草爬滿了兩邊的牆壁,開出一朵朵看似無害的素白花朵。空氣裏浮動著一股陽春三月的馨香。

“屏住呼吸,空氣裏有毒。”二哥叮囑了一聲,再次把胖狐狸探出來的小腦袋壓了回去。

空無一人的長廊裏,隻有二哥手裏火把發出微弱的橘黃色光芒,投射下來古怪而巨大的黑影映在墓道牆壁上,忽明忽暗。

這條長廊如此陰森而寂靜,仿佛延伸到鬼魂聚集的幽冥之地。

大是因為他們從井口處直接來到了第三層、進一步接近了地底的緣故,胖狐狸總聽見一個巨大的心跳聲,那心跳的頻率居然與二哥的心跳聲很合拍,都是那樣的緩慢,堅定,很長時間才跳動一下,卻又帶著動人心魄的力量。仔細聽的話,就會讓人迷失在那磅礴浩大地律動中。

可是兩種心跳還是有些差異的。四郎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同,他隻是有那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感受。饕餮和地宮裏不知名的怪獸,似乎屬於同樣的生物,但是地下這貨明顯是拙劣的山寨貨,起碼在四郎心裏是這樣認為的。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剛見麵的時候,饕餮給四郎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仿佛麵臨著萬丈深淵。而地下的這個東西卻給他一種極度邪惡的感覺,仿佛一腳踏進濕滑黏膩的沼澤。

不管是不是山寨貨,若是地下真的存在著一個或幾個類似饕餮的生物——

想到這裏,四郎不明緣由的打了一個寒顫,然後他將身子團成一團,把小腦袋貼在二哥的胸膛處,心裏多少安定了一點。

二哥感到自己懷裏的胖狐狸微不可查的顫抖起來,他輕輕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漠然問道:“想撒尿?”

我是在想很正經的大事!說不定事關人與妖兩族宿命的大事!才沒……沒有……

“真的不想去更衣嗎?”雖然聲音很冷淡,但是二哥卻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次。末了,還好心好意的吹了幾聲口哨。

胖狐狸哼唧兩聲,本來沒有尿意,總被二哥這麽問,他還真想噓噓了。

二哥把它放下來,胖狐狸四處看一圈,沒找見更衣的場所。這也是自然,墓道裏的死物全都脫離了五穀輪回,壓根不需要修建這種功能的墓室了。

“想要去就快去吧。我在這看著你。”二哥輕輕踢了一下胖狐狸的小屁股,像個鼓勵兒子獨立上廁所的爹。

去哪裏噓噓呢?

離開二哥溫暖的懷抱,墓室裏陰冷的寒氣就無孔不入的攫住了胖狐狸。他蹲在二哥腳邊,呆呆地看著黑黢黢的墓道,總覺得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極其陰森恐怖,四麵八方都有什麽很不好的東西在無聲的窺視著他,抬頭看去,卻又無跡可尋。

這慫包可真有點發怵了。但是在心愛的人麵前,誰都想要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麵。胖狐狸自然不能免俗,他也想在二哥眼裏做個硬漢!一點不想露出自己怯懦的一麵!

怕黑,不敢獨自上廁所,可算不上硬漢。於是胖狐狸隻好鼓起勇氣,朝著一間沒有墓門的耳室走去。在這古裏古怪的墓道中,四郎不敢放出神識查探,所以,他總覺得漆黑一片的耳室仿佛潛藏著某種極為可怕的危險。

剛走了沒兩步,忽然從黑暗中刮來一陣狂風,這股邪風叫人睜不開眼睛。

胖狐狸覺得有點不對勁,趕忙謹慎地竄回二哥腳下。

[我……我才不是膽小,我隻是擔心自己噓噓到一半,會從黑暗中跳出來什麽未知的東西,從此被嚇得尿失禁。再說了,說不定還有某種變態的怪物躲在暗處,偷窺我的小丁丁。]胖狐狸眼珠亂轉,搜腸刮肚地給自己找借口,

“不過是吸血藤而已。今天怎麽這樣愛撒嬌?若是害怕的話,我抱著你噓噓?”二哥冰淩般清冷的聲音裏滿滿都是笑意。

胖狐狸這慫包已經迅速蜷在二哥的腳掌上,正在試圖把頭鑽進人褲腿裏去。隻是二哥打扮的實在利落,綁腿綁得很緊,鑽不進去。

聽了這話,他才猶猶豫豫地探出頭,一看,果然隻是吸血藤和食人花這對焦不離孟的好基友而已。

吸血藤仿佛多日不見的老友般,熱情的伸枝條圈住胖狐狸的大尾巴。

看似無害的素白食人花也裂開一張大嘴,口水滴答著想要湊近胖狐狸的身子。可還沒等它湊進,就被二哥一腳踩扁了。胖狐狸不喜歡被二哥以外的生物玩弄尾巴,也迅速抽回自己的大尾巴。

食人草發出一聲啜泣,吸血藤那蛇一般的尖腦袋也耷拉了下去,仿佛被玩伴欺負的小孩子。可是,胖狐狸卻深深明白它們的本性——吃人不眨眼——世上哪裏會有這麽凶殘的小孩子呢?

“阿血和花花,你們不是在第一層嗎?怎麽今天下來啦?”胖狐狸轉頭四顧,這才發現兩種肉食植物忽然之間爬得到處都是,便低頭不解地問那朵被踩扁了小白花。

食人花嗖地一下立了起來,花朵晃動了三圈。

“哦,你是說自己本來就長在第三層,隻是去第一層幫個忙,是嗎?”

食人花愉悅的點點頭。裂開鋒利的牙齒,對著胖狐狸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或許是在笑吧。

胖狐狸繼續問道:“那你看見有人來過這裏嗎?”

食人花的藤蔓上繼續開出了一朵朵小白花,歡快的左右搖晃著身子。

“哦,你說那些人都做了你的肥料,所以你才長的這麽好?”

食人花大力點頭。四郎注意到,食人花身上淡淡地暗紅色光暈比他上次看見的時候要更加明亮。吸血藤的藤蔓蜿蜒得到處都是,像一條條巨大的綠蛇,一時整片墓道的四麵牆壁搖曳著一片墨綠色的浪潮。總之,兩株墓生植物都是生氣勃勃、營養過剩的樣子。

對話間,吸血藤看似柔嫩無害的藤蔓再次拉住胖狐狸的大尾巴,將他輕輕往外扯,似乎想讓他離開二哥陪自己玩。

胖狐狸這慫包隻猶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堅定的搖了搖頭。

食人花撒嬌般開出一朵朵我見猶憐的小百花。見胖狐狸依舊不為所動,那些小花便傷心的全都開敗了。

雖然也不是很熟,可食人花那副黯淡的樣子,依舊叫胖狐狸心裏莫名生出一點愧疚來。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麽回事,麵對漆黑一片的墓道,總有種說不出口的焦慮和隱憂。

或許是因為越往下走,胖狐狸越清晰地感受到有股巨大的力量在壓製著自己。不光是辟邪銅鏡不靈光了,連自己有時候要動用體內真氣都覺得吃力。不過,看二哥似乎並不受影響,莫非古墓裏的禁止隻針對玄門正宗的功法,並不針對妖怪?隻是四郎從來沒有修過妖族的功法,連狐珠都在道門絕世高手陸天機體內溫養了很多年,所以無法驗證他的猜想。

要不問一問二哥?可是該怎麽開口呢?要麵子的胖狐狸一邊思考,一邊情不自禁的抓撓著二哥的靴子。

二哥覺得胖狐狸今天特別依戀自己,特別乖巧可人疼,以為他是獨自落入枯井裏被嚇壞了,便俯□子打算將他抱起來。

恰在此時,一陣刺耳的呼嘯聲傳來。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在長滿墓道的食肉植物下麵飛速的移動。

那東西來的速度異常的快,二哥來不及將胖狐狸抱起來,隻好讓他先避入一旁的耳室中。二哥早就用靈識搜查過那間墓室,確定裏麵絕對沒有任何危險。

“呆在那裏麵,別出來。”二哥冷冷地命令道。

胖狐狸雖然想留下來幫忙,可是又害怕自己幫了倒忙,未及猶豫,便聽話地跑進了墓室。

[如果二哥打不過這怪物,我還可以作為有生力量機動救援嘛。]雖然這種可能性幾近於無,但胖狐狸依舊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那顆總是受挫的硬漢心。

見胖狐狸乖巧的躲進了墓室,二哥放下了心,順便把自己背著的一包食物也扔給了胖狐狸。然後,他站在墓室口,轉身對著墓道目露凶光。

隻是片刻的功夫,那東西已經從茂密的食人草中竄了出來,是一隻半人半蛇的僵屍,向著二哥猛撲過來。

一條鮮紅的舌頭雖然分著叉,但是異常粗大,一伸就伸出來老長。二哥微微晃動身形,蛇僵一舌頭舔在了墓道地麵,地上立即被揭掉了一層皮。

胖狐狸躲在牆邊,探出一個小腦袋,緊張萬分的注視著外間的打鬥。

即使是人首蛇身,那東西的臉部也完全沒有了人樣,皮膚、肌肉、血管全部□□在外。四郎敢打賭,即使是在僵屍界,蛇人僵屍也算是醜出了新境界。

這種蛇人僵屍似乎和普通蛇人不同,半點都不受二哥對於他們與生俱來的威壓影響。當然,即使這樣,它依舊不是二哥的對手。

二哥取下背上背著的長劍,都不需要出鞘,直接掄起來,狠狠砸在蛇僵的頭上。遭受這樣的重擊之後,蛇僵似乎已經暈頭轉向了,但居然搖搖晃晃沒有立刻暈倒,隻是一條舌頭依舊耷拉得老長。二哥反手出劍,直接將它的舌頭插在了地板上。

那柄劍自動冒出了火焰,火花順著蛇僵的舌頭,一路往裏燒去,頃刻間就將其焚成了灰燼。

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火焰或者殘影的特效都一級棒,胖狐狸躲旁邊,從包裹裏叼出牛肉幹,一邊吃一邊看得津津有味。懸起來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裏。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在暗處啟動了機關,牆壁吱嘎吱嘎的動起來,從兩邊向中心緩緩擠壓,與此同時,陰暗而茂盛的草叢裏忽然又竄出來□□隻蛇僵。爬滿墓道的吸血藤和食人花終於撕去了溫順友好的偽裝,露出了猙獰的真麵目。吸血藤的枝條像蛇一樣朝著二哥襲來。食人花也伺機想要突破二哥的防守,進門去嚐一嚐某隻胖狐狸的肉味。

“噗——”二哥一揮劍,砍掉一大片吸血藤,可是從藤蔓裏流出來的不是綠色的莖液,而是暗紅色粘稠狀的物體。

是粘液怪!原來,它們是靠著這些食人植物來移動的。怪不得前幾日會突然出現在了墓道口。

粘液怪飛濺到二哥身上,盡管它們天性畏懼二哥,急著想要後退,可是從二哥身上滾落的時候,也將他的衣服腐蝕的七七八八,露出一具古銅色的精壯身體。

機關,蛇僵,食人草三方夾擊,加上粘液怪時不時搗亂,局勢似乎瞬間倒轉。起碼在四郎看來,二哥能夠活動的空間已經越來越小了。

胖狐狸著了急,可是他也知道,這時候自己竄出去也沒用,沒準還會打亂二哥的節奏。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饕餮在外麵流血流汗的拚命,自己卻在裏麵坐以待斃。

來不及思考,胖狐狸迅速放出飛劍,飛劍帶著他勉強運轉出來的一點妖氣,一下子就將一隻蛇僵釘在了一側的牆壁上,許多巨大的綠色藤蔓透體而出。

“在裏麵老實呆著。”二哥半點不領情,反而嗬斥了在耳室門口探頭探腦的胖狐狸一句。

“哦,好吧。”四郎好脾氣的答應了一聲,往耳室的牆後頭躲過去。努力不讓自己拖二哥的後腿。

人貴有自知之明,雖然很想和二哥並肩作戰,但是四郎也明白:在自己的能力受壓製的前提下,貿然跑出去逞強,最可能的結果就是好心辦壞事。

這麽想著,胖狐狸回到了耳室,根據陸天機傳授的機關術,選了一個最安全的西南角躲著。

盡管胖狐狸已經很聽話了,可是他今日似乎運交華蓋,黴運依舊如影隨形的罩在他的頭頂。出了枯井之後,那種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終於成了真。

“狐狸也會這麽胖嗎!”一個童稚的聲音從縮在耳室西南角的胖狐狸頭上陡然傳來。

正在專心舔爪子的小狐狸一抬頭,頓時驚呆了。被他們追丟了的霸下就站在自己麵前,低垂著一張不苟言笑的小臉,很嚴肅的問道。

來不及驚慌,胖狐狸下意識地回答:“當然。狐狸也有胖的,也有瘦的。”

“這樣啊。”小男孩點點頭:“我也有過一隻小狐狸。他很瘦,抱起來都會膈我的骨頭。”

胖狐狸隱約猜想霸下說的是胡恪。可是剛才狐狸表哥不是追著他跑了嗎?怎麽現在兩個卻不在一塊?

四郎轉頭到處打量,想要找到狐狸表哥。

就在這時,墓室忽然輕微震動了一下,胖狐狸耳朵尖,便隱隱聽到了機括嘎吱作響的聲音。

霸下皺起眉頭,嘀咕道:“凡人真是不識好歹……那怪物蘇醒的越來越快了。”說著,他轉頭對四郎解釋道:“因為你們這些闖入者,地宮即將蘇醒,第三層的墓道已經活了。我先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不行,你先待在這裏。”霸下不愧和饕餮有血緣關係,語氣裏是一脈相承的霸道。

胖狐狸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的身形原地消失了,連同他背後的牆壁,腳下的地磚一起,原地消失掉了。

想起二哥所在的墓道發動機關的模樣,胖狐狸明白過來。那種機關或許就像是魔方一樣,一動就會使一個平麵上的所有墓室都會動。

這機關實在是精妙至極。四郎不由對修建者,那些幾千年前的勞動人民佩服不已。

不過,霸下方才說墓道活了?難道……控製這些機關的不是人,而是墓道本身?

這麽一想,胖狐狸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好吧,現在隻剩我一個人了,必須要孤獨勇敢的麵對命運!]胖狐狸給自己打完氣,忍不住傻兮兮的笑了起來。然後他仰起小腦袋開始環視四周,想要找出機關在哪裏,好想辦法破壞掉跑出去。

四郎記得,自己先前所在的耳室很小,裏麵隻有幾個破壇子,連棺材都沒有一副,而這間墓室雖然也不大,但是家具卻一應俱全——放在墓室正中的玉白色龜殼似乎是床,上麵淩亂地扔著幾個醜不拉幾的草編人,牆角擺著好幾個造型古怪的壇子,每一個都有一人高。

除開家具,墓室裏還有裝飾用的畫像石。有女媧伏羲圖,也有許多人首蛇身的人打仗的畫像石,可是,最大最顯眼的畫像石上卻畫著一隻狐狸。

一隻非常奇怪非常瘦小的九尾狐。雖然古時候的畫像磚之類全屬於抽象派和野獸派,但是,四郎依舊被那隻狐狸孔雀開屏般的尾巴驚呆了。

畫像石上刻著一隻瘦骨伶仃的狐狸。這隻狐狸雖然瘦,身體的線條卻十分流暢。狐狸的背後伸出樹杈狀的九條尾巴,十分古怪可笑。但是,稚拙的筆法裏能夠看出畫者的用心。九尾狐的眼睛是用珍貴的黑寶石鑲嵌的,而且身上的每一根毛發都被人用各色金銀絲被細心的貼了出來,甚至於毛色漸變的層次感,雕刻者都盡量寫實的還原出來。

一隻屁股上長了個樹枝椏的瘦狐狸纖毫畢露,活靈活現。

莫非,霸下這幾千年來,都獨自在暗無天日的墓穴底部做這件事?與之相比,跑到人間四處惹是生非,勾搭書生的胡恪實在有些欠揍和薄情啊。

胖狐狸把裝幹糧的褡褳捆縛在自己背上,跑過去仔細端詳這塊畫像石。

墓室忽然傳來更加劇烈的晃動,九尾狐一隻寶石做的眼睛掉了下來,胖狐狸趕忙伸爪子接住。

“你在幹什麽?”

胖狐狸回頭看,發現霸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了墓室,就坐在自己身後的貝殼**。

胖狐狸滾著寶石慢慢走過去,然後直立起來,艱難的把寶石往小男孩手心送去:“這是你的。”

說到這兒,他的話頓住了,寶石徑直從霸下比雪還白的手心中央穿了過去。

胖狐狸頓時明白了,他對麵的孩子,隻是霸下的一縷魂魄而已。

“發生了什麽?”四郎忍不住問道。

“大家都被騙了”這一縷殘魂開始了訴說,四郎不明所以地聽著。

“神祇得到了傳承,本該屬於我們一脈的傳承!她說凡人實在太過肮髒,就想要清洗掉他們,創造出新的、更加優秀的種族。所以要收集凡人的血肉。”說道這裏,小男孩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她不允許我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他抖得更厲害了,如同有人抓住了他無形無質的身體。

隨著霸下的敘述,四郎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幕幕栩栩如生的情景,霸下過往的經曆如同放電影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小霸下疑惑不解的看著女媧拆下伏羲琴的琴弦,鍛造成一根又長又細的絲線。

大廳裏,從遠遠近近部落中趕過來的壯漢與媧神宮裏的侍女載歌載舞。大廳外,玄鐵絲製成的機關被一隻手慢慢啟動。隨著紋盤的轉動,那根絲線緩緩的崩起,向前移動,越來越快,瞬間一道寒光在大廳中劃過。芊芊素手彈奏出來的死亡樂章戛然而止。

那些趕來朝聖的凡人還沒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他們的身體已經被活生生地割開。他們的麵部表情一點點變得錯愕和難以置信,喉嚨中湧動著聲音,但是卻再也發不出那最後的疑問。

這麽多人的血匯聚在一起,一粒暗紅色的種子在一片血海中生根發芽。

媧神宮緩緩墜入地下。

與此同時,那個唯一幸存的族長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堅信自己是天之子,開始生兒育女繁衍後代。他的子子孫孫都必須謹記祖訓——他們的家族是被上天選中的人,時機成熟的時候,他們必須去喚醒沉睡在地底的神,恢複家族昔日的榮光。

場景變換,這一次的時間是幾千年前,楚國與秦國的交界處。

楚國的祭司是那位族長的子孫。他為了得到更大的權力,想要喚醒沉睡的神祇。結果因為時機並不成熟,被狐狸表哥和他的同僚中斷了儀式。而早就有反意的霸下趁此機會給予女媧以致命一擊。那一次失敗的蘇醒消耗了地宮極大的能量,媧神宮和女媧本人都遭到了重創,變成僵屍的伏羲更是陷入了沉眠。

可是,女媧也在那一次中發現了霸下的背叛。為了將自己的小狐狸平安的送出去,霸下被憤怒的女媧捉住了。

因為女媧的造物大計中還要利用到霸下,所以並沒有殺他。受到天道如何對待饕餮的啟發,她也將霸下的靈魂煆燒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馴順的放出去替自己收集活人血肉,不聽話的那一部分就關起來。這也就是為何同時存在楚昭王和小霸下的原因。

地宮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四郎眼前的畫麵忽然停止。

就在這時,墓道的晃動越來越激烈,房間的四壁開始嗡嗡作響,畫像石裂開了一道道縫隙。伴隨著清脆的哢嚓聲,房子角落裏的那幾個大壇子紛紛從中間開裂。

“這不是魂瓶嗎?怎麽會裂開?”胖狐狸大聲問道。

魂瓶是古代墓葬中的一種特殊的隨葬器物。分為頂蓋和瓶身兩部分,頂蓋多為王侯將相,佛神僧道,瓶身大多堆塑龍蛇龜或者其他神獸。作為亡魂的居處和出地入天的階梯,魂瓶是喪葬古俗中的收魂、安魂之器。雖然其內存放的是屍身或者骨灰,實際上卻是收魂,遣魂的辟邪之物,對於喪家裏的生者,也有鎮護的作用。

“這東西可比魂瓶邪多了!”霸下歎口氣,朝著牆角的碎壇子衝了過去。“你快離開,去阻止那個人的後代!地宮徹底的蘇醒需要祭祀。祭祀快要完成了,你快去阻止他,快!不要讓他們喚醒整個地宮!”

最先裂開的那個壇子裏,一雙青白的手臂扒在了裂口處,隨後,一個濕淋淋髒乎乎的人形緩緩探出頭,隨著他往外爬的動作,帶出一大攤暗紅色的黏液。

關於魂瓶的資料出自某學術專著,被我修改了用在這裏,特此說明。魂瓶是真的有,但是造型大多上麵是建築而非人像,不是我寫的這樣。

另外,我描述的狐狸表哥的畫像磚是真的存在,是一塊漢代的畫像石,尾巴就是一個樹枝狀,當然黑寶石金毛之類的純屬瞎編亂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