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錢肉4

江城素有魚米之鄉的美譽,交通便利,十分富饒。

江城居民多喜華服美食,於享樂之道上甚為狂熱。因為地處兩大水係交匯之處,河市中各種珍奇異物,應有盡有,高麗之獸皮人參,交趾的奇花怪魚,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在這裏買不到的。

因為商賈之業獲利極豐,江城人便漸漸動搖了重農輕商的觀念,城中求利豐贍的心理頗甚。不僅一般市井小民投入到經商的熱潮中,甚至連一些高門大戶也千方百計地積財。即使汴京城破,北邊烽煙再起,也絲毫不妨礙江城中依舊歌舞升平,凡遊觀買賣,皆無所禁。

過了花朝節後,洄水邊踏青的人絡繹不絕,洄水上畫楫輕舫,紛繁如織。連帶著河市更熱鬧了幾分。因此,這幾日有味齋甫一開門,就有客來如雲。

四郎在廚房裏忙著做春卷。春卷是一道應節美食,時人不僅在立春、添倉節、龍頭節吃,在整個春日裏這都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佳肴。

聽說城裏最大的望江樓正店做的春盤春卷最為有名,他們家的薺菜迎春盤最貴的價值上萬錢。即使如此,依舊風靡於城中達官顯貴、富紳豪商之中,成為各自炫富誇耀的方式之一,若誰家春日宴席上少了望江樓的春盤,那可真是掉麵子的事情。

和財大氣粗的望江樓一比,有味齋的幾個銅板就能買到的春卷顯得十分平民。有客人說其實味道並沒有差到哪裏去,四郎沒有吃過價值萬錢的春盤,所以也不知道這句讚譽是否屬實了。

不過,踏青的遊客們走的累了,總願意來有味齋點一盤春卷,配上四郎新做的豆蔻茶,有些大戶人家的女眷不知從哪裏聽到有味齋的名聲,還會專門差仆婦來買回去吃,順便看看俊俏的有味齋大廚是不是一如傳聞所言。店裏也有文人墨客吃的高興了留下來的墨寶,胡恪表哥最近的一大愛好就是對著這些墨寶評頭論足。據他所言,都是些很平庸的讚語,還不如四郎做的菜有靈氣。四郎可看不懂那些鬼畫符一樣的題詩,不過手藝被人認可總是值得高興的。得到鼓勵的四郎這幾日很想出來幾種春卷的新吃法。

這不,四郎正在廚房做自己改良過的五福春卷。他調了略稀的麵團往平底鍋上迅速地抹一下,鍋麵上立刻形成一張極薄而透明的餅。再把這張餅取下來四四方方切好,放在一旁待其自然涼透。

槐大在一旁幫忙把紅蘿卜、茭白、香菇、綠豆芽等時令小菜洗淨,紅蘿卜、茭白、香菇切成細絲,綠豆芽掐根備用。

四郎把這些小菜撩熟,與五辣醋、秋油、椒料同拌,若有口味重的客人,還可以酌量添一勺油潑辣子。製好餡心後,取一塊春卷皮放入餡料,也不知道四郎是怎麽左右上下一折,就出來一個枕頭形狀的小包袱,他用少許麵粉和水攪拌成糊狀,蘸少許在春卷皮的封口處。這樣一來,春卷皮就黏的很牢靠,不會往外露餡了。之後待油鍋燒熱後,用竹瀝裝著這些春卷放進去,將表皮炸成金黃色後便可以裝盤。

把做好的春卷給點菜的客人端上桌時,四郎就聽到食客們都在議論近日河市裏頭發生的一件大事:白家米鋪的女老板得了癆病,這回他們家的上門女婿可算是熬出頭了。

有些長年混跡賭坊的市井閑漢不讚同這個說法,認為宋正明雖然好賭,但是人家有本事贏大錢,根本看不上白家的那點基業。

同一個商會的行商也附和,說這個宋正明的確是個很講道義的人,他和艾發才一同出去做生意,不僅千裏迢迢把客死他鄉的好友運回家,而且還幫忙料理後事,親力親為,才沒有讓艾發才的家業被屋裏養的小倌戲子全部卷跑,算是個赤誠信義的人。

不過,也有街坊閑人不同意,他們可是知道艾家媳婦和宋正明那段往事的,此時就互相齜牙咧嘴互相使眼色,偷笑著議論什麽朋友情誼啊,八成和想和小寡婦再續前緣吧。

四郎一邊側耳傾聽他們八卦,一邊站在櫃台後頭把煮好的雞蛋輕輕磕破,他身旁的鍋子裏頭咕嚕咕嚕煮著鹵水。這一百個雞蛋大約用鹽一兩,五香粉兩勺、醬油三勺,以及一餅粗茶磚。

四郎把磕破的雞蛋放進鹵水,估計著煮了有兩隻線香的時間後,就撈了一個出來剝開蛋殼查看,裏頭的蛋白表麵已經留下了和蛋殼裂紋相對應的棕色花紋。於是關了火,他並不急著撈出來,任憑茶葉蛋泡在鍋裏,這樣鹵味才能更好的進到雞蛋裏頭。

這樣製好的茶葉蛋香氣四逸,色澤均勻,不論賣相還是味道都很不錯。因為物美價廉,每日煮的百來個都能很快賣完。就算偶爾賣不完,也全部進了殿下的肚子。

不知道為什麽,殿下最近對茶葉蛋情有獨鍾,食用過後特別建議四郎用武夷山頂來的“正山小種”紅茶,加了冷惠泉水同煮,這樣製出來的茶葉蛋連那麽一絲絲微苦都會消失,而且顏色更加鮮亮誘人。

四郎:……

殿下說是這麽說,反正他也不會自己動手,所以四郎壓根不理他。茶葉蛋本來就是平民食物,誰會用價值千金的武夷茶來煮茶葉蛋啊?這麽做生意一定會虧本到吐血的。四郎不給做高檔次茶葉蛋,殿下嘀咕幾天,終究還是無法抗拒對茶葉蛋的熱愛,每天照吃不誤。

想到這裏,四郎不由得偷偷笑起來。

人就是經不起念叨,店裏的眾位食客正在背後說白家的八卦說的起勁,正主便來了。

有味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宋正明從車上扶下來一個女子。那女子臉頰和眼睛都凹陷進去,臉色赤紅,鼻子卻虛白,像是胸膛裏安了一個風箱,喘氣都困難的樣子。

一見他們進來,有味齋裏正說得熱鬧的食客都閉了嘴,門口一些客人匆忙付了錢就要走。當時的人把癆病叫做傳屍,認為病人身上有一種鬼氣,和病人有接觸的人都會被傳染。所以店裏食客一時如臨大敵。

有人低低抱怨了一句:“癆病鬼怎麽還到處亂跑?真是……”

那女子性子很烈,聽了這句話,臉色立馬沉了下來,轉身就要往外走,宋正明趕忙拉住她:“月牙,你不是說不想成天悶在家裏嗎?再者說,你這也未必就是癆病,大夫不也沒能確診嗎?”

說著,他又對著跑堂的槐二說:“給我們開一個雅間。上些時鮮的小菜,不要大魚大肉的,務必精致好消化些。我家娘子最近食欲不好,勞煩店家費點心思了。”

四郎點頭應下,讓槐二把他們領去樓上雅間。

宋正明攙著白氏,十分小心愛護的樣子,店裏的人等他們上了樓,又開始議論起來。

這一回都是說白氏平時對宋正明如何如何苛刻,宋正明真是厚道人啊。也有抱怨白氏明明得了癆病還要出來亂跑的。落在後頭的白家丫鬟聽見了,回過頭狠狠瞪了眾人一眼。

如今與宋正明上次來吃飯的日子間隔不到半月,不知道宋正明這段時間吃了什麽好東西,看上去已經恢複了正常,似乎還長胖了一點,並不像上回那樣沒精打采的。

四郎想到剛才白氏上樓時,兩塊肩胛骨高高凸出,仿佛棱羅綢緞裏裹著一具幹屍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歎息。

他聽說人發癆病都是自上而下開始的,到病人不思飲食的時候,就是病灶到了胃部,基本已經沒有辦法再治好了。大家也算是街坊領居,前段時間四郎還看到白氏風風火火的接船送貨,對眾人的指指點點不以為意,怎麽這麽快就得了癆病要死不活的?

四郎心裏驚疑不定。但還是立馬去了廚房開始給客人做菜。

記得前段時日胡恪表哥拿回來一包冬蟲夏草,此時被他就翻找出來。又讓槐大幫忙把鵪鵓宰殺洗淨,四郎接過鵪鶉,將冬蟲夏草分置其腹中,用線紮緊後與清醬、甜酒一同煨熟。之後放入吊好的老雞湯中,加蔥白,生薑同煮。這是一個治療癆病的食療法子,有補益肝腎,強筋健骨的作用。

製好煨鵪鶉,四郎又做了一道養陰潤燥的玉竹瘦豬肉湯。也是對癆病人極好的補湯。

除了肉菜,還有糕點和茶水,這幾樣搭配在一起,食療的功效能夠翻倍。

四郎把大棗洗淨去核,加水煮爛,熬成膏狀,與糯米、白糖攪勻蒸熟,切成小塊,紅棗有健脾和胃,補氣養血之功,糯米性甘溫,可以補充肺氣,充盈胃津,脾肺虛寒者最適合食用。

想著方才宋正明的吩咐,四郎又加了幾個春令時節的開胃小菜。除了現成的素春卷,還有一道水晶冷淘。

槐大取閹割過的豬肉夾脊皮三斤,連肉代膘洗刷幹淨,然後入鍋加水,水要沒過豬皮三指高,用急火煮滾後再用慢火煨,因為這道菜很耗時間,所以四郎先把剛才做好的幾道藥膳送去樓上。

還沒進門,就聽到宋正明很體貼的問道:“望江樓做的春盤名滿江城,我們成婚幾年,還是第一次出來踏春遊冶。你等著,我這就去買給你吃。”

然後是一個女子虛弱的聲音:“咳咳,何必廢那個錢?反正我,咳咳,我根本吃不了多少。”

“月牙,你就是平時損耗過度,虧了自己。銀錢有什麽打緊?別說一個春盤,就是你要吃龍肝鳳膽,我宋正明也會給你弄來。”

聽到這裏,四郎推門進去。

雅間裏本來大開的窗戶關的緊緊的,彌漫著一股病人特有的奇怪味道。

宋正明看了看四郎端過來的菜色,有些不悅道:“怎麽沒有蛋炒飯和金錢肉?”這是他每次來必點的兩道菜。

四郎笑道:“我還當宋老板今次要換個口味呢。”

“胡小哥誤會了,不是我要吃這兩道菜,是給我夫人點的。”宋正明轉過頭對著桌子旁邊的白氏說:“我前幾日來吃過,這家的蛋炒飯和金錢肉滋味奇妙,你一定會喜歡的。”

“蛋炒飯還是老規矩,多加些雞蛋和豬血在裏頭。”吩咐完了,他就轉身出門,估計是去望江樓買/春盤去了。

他一出門,那女子仿佛壓抑不住一樣開始猛咳,咳著咳著就卡出來一口血痰。

四郎把菜色擺好,急忙把豆蔻茶給她遞了過去,示意她喝茶涮涮口。

這豆蔻茶是四郎用連梢的白豆蔻熬製的,是時人常用的飲料之一。做法並不稀奇,隻把白豆蔻殼撿淨備用,煮沸井水,然後將豆蔻投入沸水中,密封瓶口。這是在煮熟水,依此法熬出來的豆蔻茶香味倍增。

白氏病骨支離,頭發發黃脫落,上麵沒有其他裝飾,隻用一根蠶型發釵挽住。雖然已經沒有了昔日白家女主的風韻,但是沉下臉的時候,依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

她接過茶去,喝了一口,問道:“他們都害怕我的,咳咳,我的癆病過人,怎麽胡老板一點也不怕?”

四郎過去打開窗戶:“宋老板和夫人您朝夕相處都不怕,我不過進來送菜而已,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了,不是說沒有確診嗎?”

白氏看他打開窗戶,似乎有些生氣:“誰讓你打開的?關上。”也許是一直做大商號的掌櫃,雖然是女子,可是白氏說話並不像閨中弱質,反而帶著一種命令的口吻。

四郎在雅間的香爐中加了一些薄荷冰片。屋子裏的穢氣似乎被風刮了出去,漸漸彌漫開一股清新的味道。

“您出來踏春不就是因為在家裏太悶了嗎?不開窗怎麽看得見遠處的湖光山色呢?這裏風不大,嗯,我把窗簾放下來幫您擋著,現在好點了嗎?”四郎是個婦女之友,看到白氏病得都隻剩一把骨頭了,說話聲音特別溫柔。

白氏雖然是個不讓須眉的女人,但是被四郎這般清俊的少年郎體貼溫柔的照顧,她的怒意不知不覺中像是冰雪一樣消融開去,再說,窗戶打開後,她自己也覺得舒服多了。於是也沒有再堅持要四郎把窗戶關上。

“再把窗簾給我拉過來一點。”這是對著她背後的丫鬟說的。那個丫鬟趕忙過去拉好窗簾。

白氏拿起紅棗糕,用手遮著嘴巴,教養良好的小口吃了起來,吃完一塊,微微抿了一口豆蔻茶,就不再動其他東西了。

四郎不知道她是對菜色不滿意,還是想要等著丈夫回來一起吃。因為宋正明不在屋子裏,白氏身邊隻有一個小丫鬟,他也不好多呆,把菜送進去後,就趕忙退了出來。

四郎回到廚房,看到被殿下派出去查探惡鬼行蹤的胡恪表哥已經回來了,道士斜倚在廚房門口,兩個人似乎剛吵了一架。

胡恪和蘇夔兩個天生有些不太對盤。在四郎看來,其實兩個人在某些方麵很有些相似,就算不能成為好朋友,至少也不該見麵就吵吧?可事實上,自從蘇道士住進有味齋後院,狐狸表哥已經單方麵挑釁道士多次。他自認財富五車,就算罵人也不帶髒字,可惜蘇道士從來都是沉默以對。要是一直沉默吧,胡恪也就當他聽不懂自己的嘲諷,但是蘇夔又會偶爾冒出一句話來,剛好抓到胡恪話裏的漏洞反擊,胡恪馬上來了精神,跳起來要辯論下去,結果道士又開始沉默,簡直把胡恪氣得不行。

偏偏殿下安排他和臭道士一起去打聽消息,所以最近狐狸表哥肝火很旺,連最喜歡的懸壺濟世、勾搭書生的愛好都沒心情去做了。

四郎看胡恪又氣鼓鼓的坐在廚房裏,知道他再一次挑釁便宜師傅沒成功,默默在心裏同情自家表哥。跟著蘇道士一路走來,四郎深深明白:道長雖然是個惜字如金的出家人,但那張嘴巴可毒著呢,屬於氣死人不償命的類型,你要跟他認真起來,常常就會生出想要砍死蘇道長的衝動。哦米拖佛。

看著鍋裏的湯汁已經耗去一半多,四郎把湯汁倒進一個扁平的大漆盤裏,像是做煎餅那樣,趁熱搖**,讓那些濃稠的湯汁慢慢遍布盤底。

“地獄逃出來的惡鬼有消息了嗎?”四郎做好這些後,把盤子放在一邊,等豬皮凍自然凝固。

“沒有,線索到宋正明身上就斷了。”胡恪有些沒精打采的說。

“宋正明?”四郎不知道這件事怎麽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嗯,還記得那個死去的艾發才吧?我們懷疑宋正明就是得了那個厲鬼的指點,以艾發才作為容器,得到了吳娘子他們丟失的金蠶蠱。最近他頻頻出現在賭場中,而且賭運奇佳。”殿下從後院走了出來,這位以前是不肯來廚房的,自從上次四郎失蹤後,為了達到隨時緊迫盯人的目標,他現在的講究已經越來越少了。也是,茶葉蛋都成了殿下的最愛,你還能指望他繼續維持往日的高格調嗎?

“難怪宋正明上次來吃飯時那麽奇怪了。一份蛋炒飯就吃掉了半簸籮米。”四郎有些明白過來。

“蛋炒飯加上牲畜血就是巫人喂養金蠶蠱的食物。吃了這種食物,蠱能安分一些,宿主也舒服一些。所謂金童玉女,金蠶蠱能夠給主人招來金山銀山,都是用男子的性命換來的。若主人不會禦蠱之術,金蠶蠱不能跑出去吃人,就會反噬主人。”

想起前幾日宋正明的怪異舉動,四郎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幾日宋正明的身體狀況似乎每況愈下。還說自己五髒六腑都空落落的。”隻怕那個時候,金蠶鬼已經在啃噬他的五髒了吧?可是看他今日的樣子,似乎又不像是被反噬了?

這麽想著,四郎有些疑惑的接著問:“可是今天他和夫人來了我們店裏,看上去麵色紅潤,不像是被反噬了啊?反倒是他夫人,好端端的忽然得了癆病,瘦得脫了形。”

聽他這麽一說,殿下和胡恪對視了一樣,胡恪點點頭說:“他們還在店中嗎?帶我去看看這位癆病的夫人吧。”

正好皮凍也晾幹了,四郎從盤子裏揭下來豬皮凍,切成小塊,將萵苣、韭菜,春筍,蘿卜切成絲,澆上臘月做好的五辣醋,連同蛋炒飯和金錢肉一起端了上去。

還沒有走進就聽到包廂裏傳出來爭吵的聲音:“你上次虧掉的本錢還沒有賺回來,怎麽又開始賭錢?賭錢也就不說了,還拿著我白家的錢裝大方?這樣的春盤不過是吃個排場而已,你這樣,咳咳,這樣怎麽能讓我把父親的心血交到你手上?”

說著,裏麵傳來杯盤翻倒的聲音。

四郎端著盤子,示意胡恪上前敲門:“宋老板,菜給您送上來了。”

裏麵的聲音小了下去,宋正明過來開門,四郎看到望江樓那精致奢華的春盤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備極精巧的翠縷紅絲、金雞玉燕撒了一地,叫四郎覺得十分可惜,他還沒吃過這麽豪華的春盤呢。看來宋正明買的是最貴的那一款回來討夫人歡心,結果馬屁拍到了馬腳上。

四郎沒有吱聲,默默的把飯菜端了上去。

白氏陰沉著臉麵對著窗外。那個丫鬟似乎很習慣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了,麵無表情的站在自己女主人後頭,沒有絲毫要去幫忙收拾的意思。

水晶盤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宋正明在一旁彎腰收拾地上的碎片,四郎連忙說:“宋老板快住手。您是客人,這些事情我來就是。”

宋正明苦笑著搖搖頭,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讓他做,我們白家最恨喜好賭博和奢侈浪費之人,白家的錢,都是我和父親幾代人辛辛苦苦賺來的。他馬上就能白得偌大家業,想必心裏早就高興的發狂了。”白氏轉過頭冷笑著說。

宋正明低垂的臉上掠過一陣陰影。手裏的水晶碎片因為用力過猛而嵌進了肉裏。

四郎覺得無比尷尬,不明白這位白夫人怎麽一點都不給自己丈夫留情麵。

“夫人,我表哥是一位神醫,聽說了您的事情後,想要過來看看,您看……”

“不行!”四郎話還沒說完,宋正明和白氏就齊聲拒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