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姻緣豆2

等到羅書謀走回桃花胡同時,已經是月上中天。

羅家那幾間小茅舍的房門半掩,院落中微微透出一絲光線來,羅嬸娘在燈下一邊縫衣服,一邊抹眼淚:喜姐哪裏不比那個騷裏騷氣的酒娘子好?彭員外雖然犯了事,但是家裏的鋪子還在,要是做苦役時出點什麽意外死了,家裏的財產不就都是自己兒子的嗎?

好不容易訂了個自己還算滿意的媳婦,不聽話的保住居然一聲不吭就去退了親。

退親這種事,在河市裏傳的很快,沒幾天幾乎就人盡皆知。喜姐沒什麽過錯,彭家又剛出了件慘事,街坊領居自然同情彭家,認為羅家這麽做有失厚道,所以今日就有人對著羅嬸娘指指點點。羅嬸娘雖然愛財市儈,但是很護短,為了兒子和那些人大吵一架之後,回來越想越生氣,氣得直哭。

羅書謀走到自己家門口,看到光線,知道是娘還在等他,心裏不禁泛起一陣暖意。他正要推門進屋,忽然看到門外的搭著的豆花棚架下仿佛有兩個還未留頭的小孩子在蹲在一處玩耍。這副兩小無猜的場麵勾起了羅書謀心裏久遠的回憶,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羅老爹還在世的時候,羅家家境尚可,於是羅書謀很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好日子。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喜姐的。

街坊上的小孩子沒有深宅大院裏那樣多的避諱,小時候都在一起玩耍,所以羅書謀與彭家喜姐小時候就互相認識。

後來羅家出了事,加上兩個人年紀漸大,保住改名為羅書謀,開始認字讀書,兩個人間的來往方才少了起來。這麽細究起來,兩個人勉強也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久遠而模糊的童年趣事泛上心頭,想起那些兩小無猜的好日子,羅書謀忽然對自己退親的事生出一點愧疚來。

聽說親娘給自己定下的是彭家喜姐,本來羅書謀心裏還是很歡喜的。畢竟,喜姐是和他那樂趣無窮、衣食富足的童年聯係在一起的。

可是,回憶裏被羅書謀無限美化的喜姐在訂了親後,忽然一個人跑出來找他,求他想辦法營救自己準嶽父。

羅書謀一看到長大後的喜姐,心裏便涼了半截,雖然也答應了喜姐的請求,可是他總覺得不論是外貌還是談吐,喜姐和他印象裏的那個青梅竹馬以及想象中的未來妻子,都不太符合。

經過有味齋鬥茶的事情之後,羅書謀得了太守的青睞,越發覺得喜姐並非良配——別的不論,單是彭大姐的父親得罪了江城太守這件事,就足夠羅書謀退婚三百次了。

親娘雖然也是在為自己打算,到底是個婦人,雙眼隻知道盯著那點嫁妝。

若要錢財,他羅書謀有的是方法賺來——水井巷的小文君新寡後,就和他勾搭上了,知道他囊中羞澀,經常主動給些錢財,生怕委屈了他。雖然在女子德行方麵,羅書謀有些鄙視小文君這種輕浮不檢點,但是同時又十分享受小文君對他的一片癡情。

小文君這種女子雖然不適合為妻,但是娶回來做妾正合適。

到時候,家裏有了文君帶來的大筆財富和釀酒的手藝,他羅書謀也有了底氣再求取一個落魄士族的女兒,加上自己的能力才學,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羅書謀的確是個有主見的人,自然看不上母親給求取的這門親事。在羅嬸娘眼裏千好萬好的彭喜姐,反倒成了羅書謀美好前程的一個阻礙。

羅書謀功名心切,前幾日就親自去退了和喜姐的親事。這個年代,退親幾乎能逼死一個女孩兒了……

人這一輩子,若不去對不起別人,就隻有對不起自己了。誰會願意委屈自己去遷就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的女子呢?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不是傻瓜就是聖人,羅書謀並不傻,也沒有達到聖人的境界,所以自覺退親退得理直氣壯。

桃花胡同裏不知什麽時候浮動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夾道裏空****的沒有一個行人。羅書謀仿佛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唱歌,聲音細細柔柔,仔細聽聽,原來唱的是一首民謠:

“郎在東來妾在西,少小兩個不相離。

自從接了媒紅訂,陌上遇君把頭低。

低頭莫碰豆花架,一碰露水濕郎衣。”

歌聲極婉轉動人,可是羅書謀心裏卻暗自詫異,隨著這歌聲,遠處的霧氣裏緩緩出現一個女人,正是那個在河邊洗紅豆的女子。她站在黑洞洞的巷子裏,夜間的霧氣漂浮在女人周圍,顯得她好像沒有腳似的。

羅書謀大聲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跟著我?”

那女子並不出聲,隻是一步步向著羅書謀走過來。胡同裏銀白的月色和似有若無的灰霧纏繞在一起,顯得陰氣森森。

羅書謀心中大駭,俯身撿起一塊石頭向著那個女子扔了過去。

石頭扔了過去,卻什麽東西都沒有砸到,遠處幾隻狗子被石頭落地的聲音驚動,反常的沒有大聲嚎叫,夾著尾巴嗚嗚叫著,跑進了黑魆魆一眼看不到頭的胡同深處。

“是保住回來了嗎?”屋裏羅嬸娘聽到外頭傳來石頭落地的聲音,趕忙抹幹淨眼淚,披上衣服出門查看。

雖然背地埋怨自己兒子,可是一看到門外的氣宇軒昂的少年書生,羅嬸娘就咧開牙花子笑了:“保住,才下學回來啊?怎麽在家門口站著,快進來快進來。娘今天給你做了白煮豬肉,肥肉都給你留著呢,都溫在爐子上。娘這就去給你熱湯。”

說著羅嬸娘過來牽起羅書謀的手,仔細打量好幾天沒見到的兒子,嘴裏嘮叨著:“讀書真是個累人的事,看把我兒熬得臉兒都青黃青黃的了……”

隨著房門打開,屋子裏透出油燈昏黃的光線。一切顯得那麽平常和溫馨。

羅書謀敲了敲自己的頭,難道是這幾天在水井巷裏,日日醇酒美人,喝得有些糊塗了?

“娘,我不餓。隻是讀書有些累,想早點歇息。豬肉你放著自己吃吧。”羅書謀有些後悔被小文君留了這麽多天,沒有回來看一眼老母親。

羅嬸娘笑得合不攏嘴,顫巍巍轉過身,打算把門閂插上。

斜刺裏忽然刮來一陣怪風。刮風的時候,要關上門窗是很費勁的,總好像是有人在外頭和你較勁。

羅嬸娘現在就有這種感覺,她一個沒把穩,兩扇大門被這陣怪風推到了牆上,一時羅家的門戶大開。

“娘,你沒事吧?”走在前頭的羅書謀見狀,幹淨跑過來把他娘扶住,然後接過門閂。畢竟是個男人,羅書謀一用力便把兩扇大門關住了。

這麽一通折騰,母子兩個都累了,各自回房歇息。

不知不覺過了子時,四下裏悄無聲息,桃花胡同沉入了黑甜鄉中。羅書謀的腦子裏卻亂哄哄的睡不著。

在**翻來覆去一陣,羅書謀的手不經意間摸到了壓在枕頭下的香囊。

四月初八浴佛節的時候,喜姐在街上送緣豆,遇到匆匆趕去見情人的羅書謀,低著頭跑過來塞給他一個香囊。羅書謀當時一心想去見小文君,對扭捏的喜姐十分不耐煩,連看都沒看就隨手揣到了懷裏。這幾日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卻原來是被隨手放到了這裏。

羅書謀拿起來摸了摸香囊,裏頭是一粒一粒圓圓的豆子。

唉,羅書謀不由得在心裏歎氣:其實喜姐也不是不好。隻是他的未來是姐姐的婚姻換來的,家中又還有老母親要孝順,再說,文君也是個可憐人,還眼巴巴盼著他去拯救。身上的擔子這樣重,他羅書謀豈能為了一個女人影響前途呢?

這麽一想,對喜姐的那點愧疚和憐惜便煙消雲散了。於是羅書謀安然的閉上了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快要沉入夢鄉的時候,羅書謀忽然感到自己靠床沿的半邊身體涼颼颼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對著他的右半邊耳朵吹氣。迷迷糊糊偏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慘白的鬼爪,手指甲裏全都是灰黑的泥土!

順著那雙手往上看,羅書謀看見床邊上站著一個滿臉血糊,看不清五官的女子。正是自己在河邊看到的那個洗紅豆的姑娘,剛才隔得很遠,他以為這姑娘穿的是一身白底染大紅花的衣裙,現在離得近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麽染上去的紅花,而是大灘大灘的血跡!

白色的雨絲錦……難……難道是喜姐?可是她怎麽會變成鬼來找自己?

發現羅書謀醒了過來,女鬼仿佛很高興,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露出一個笑意來,因為長得實在太醜,這麽一笑起來,反倒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羅書謀渾身大汗淋漓,拚命想要掙紮,卻驚駭的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像是有幾百斤重的大石壓在了身上。

羅書謀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女鬼爬上了床,然後趴伏在他身上,像個最最溫柔的情人一般,繾綣百折地低聲細語:“羅君,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說完,女鬼就用隻剩半邊的鼻子去聞羅書謀的臉,從兩頰、鼻子、眉毛、額頭一一聞過,羅書謀感到自己像是赤身**的置身於雪地,寒氣浸入了骨頭裏。

“你你你……的死和我沒關係,為……為什麽要來糾纏我?”羅書謀冷得發抖,心裏極端恐懼。

女鬼聽了這話,似乎若有所思。

羅書謀見狀,知道女鬼沒有立刻殺了他的心思,微微鎮定下來,繼續說道:“喜姐,害你家破人亡,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的的不是太守和城中權貴嗎?為何卻隻來糾纏我?”

女鬼沉默片刻,幽幽的問:“你既對我毫無情意,為何又要來我家裏提親?後來又為何要大張旗鼓的退親?我的死,真的和你全無幹係嗎?”

羅書謀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女鬼對他並非全然無情,立馬誠懇的說:“不,退親之事皆為太守逼迫所為。我……我心裏很想娶你進門。真的,哪怕隻是一具屍體,一個牌位,我也願意娶你回家,絕不叫你一個流落在外頭做個孤魂野鬼。就是……就是讓我以後隻有你一個妻子,我也願意。”

似乎被羅書謀的甜言蜜語打動了,女鬼想了片刻,歎了口氣:“我也並非糾纏不休的女子,隻是我這樣訂過婚但又被人退親的女子,就是變成鬼也沒有香火可以享用,在陰世還會受到其他鬼的嘲弄欺侮……你也不必說什麽隻娶我一個的胡話。如果你但凡對我有一點真心,便請在另娶新人之前,先迎我的神主牌回家。迎娶儀式要和活人結婚一樣……”

女鬼說話間,已經放鬆了對羅書謀的鉗製,羅書謀感到自己身體有回暖的跡象,似乎手腳也不再那麽僵硬了。他心裏一回想,知道這個女鬼恐怕是在路上就跟著他了,今日多半難以逃脫,不如奮力一搏。

螻蟻尚且貪生,羅書謀這樣的聰明人哪裏會相信鬼怪居然不會害人呢?

於是羅書謀手腳能夠活動之後,偷偷抽出了枕頭下的佩刀。趁著女鬼被他言語所迷惑的時候,急速拔刀向著女鬼刺去,同時口裏大聲念著易經裏的句子。

少女剛做了鬼,做的這些事情,全部都是憑借著死前的執念而已,連把自己變美迷惑世人的道理都不懂,哪裏會想到上一秒還信誓旦旦的前未婚夫,下一秒便能拔刀相向呢?

女鬼一時忘記了反抗,被羅書謀狠狠刺進了胸膛,本來就血肉模糊的身體更加破碎了。它用長著屍斑的手捂住胸口,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羅書謀。

羅書謀隻覺得自己第一刀仿佛刺進了泥土中,擔憂被自己刺中的女鬼狂性大發,於是他再一次舉起刀子……

女鬼大聲哀嚎起來,聲聲淒厲如同泣血,然後,女鬼破破爛爛的身體仿佛被刀光砍成了幾段,每一段都變作無數的紅豆,紅豆在空中一粒粒甭散開,全部化做了一灘血水……

智勇雙全的羅書謀憑借著人類的智慧,終於趕跑了女鬼,然後就筋疲力盡的昏睡了過去。

到第二天醒來一看,屋子裏並沒有絲毫血跡,唯有喜姐送與他的香囊破裂開來,裏麵的紅豆散落一地。

又過了幾日,有味齋後院忽然停了輛青牛拉著的四輪小馬車。

車上下來兩個貌美的不像凡人的中年美婦,正是華陽和青溪,她們被饕餮派了出去,這次回來順便帶了不少青崖山的時果。

沉默的仆人機械的幫著把車上的東西往後院裏般運,小馬車不大,裏麵卻好似有無限的空間,妖怪們幻化出來的這群木頭人搬了一上午,才算把小馬車搬空。

新鮮的食材在有味齋廚房裏堆成了小山。光是櫻桃就裝了好幾個水缸。

有味齋前麵,幾個書生和羅書謀一同吃酒,他們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青溪和華陽從馬車上下來,一個書生怪模怪樣的念了一句:“有美人兮!”幾個書生便都探頭探腦的偷窺後院裏的青溪,華陽以及她們身邊的侍女。

這些書生自詡風流,曆來喜歡對眼前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評頭論足,路上遇到獨行的美貌女子,還喜歡嬉皮笑臉的跟在人家身後,一邊跟隨,一邊談論女子哪裏好看哪裏不好看,不僅要把別個容貌上的優缺點一一列出來,末了還要給被品評的女子打個分。

四郎過來上菜,聽到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談論青溪、華陽等人,感到非常惱火,正想要上去給這些輕薄的討厭鬼一個教訓,就看到院子裏麵走出來一個美貌丫頭,對著幾個書生質問道:“各位公子自認為自己很有才華,配天下最尊貴的公主也是綽綽有餘的。怎麽到了今天依然是白衣呢?可見有才也不過是自封。說才華沒有什麽才華,說德行卻又輕薄**,出了事情卻隻知道推脫到女人身上,實在可恥!”

四郎在心裏替這個丫鬟叫好,店裏的客人也都厭惡這幾個無才無德的書生,紛紛嗬斥他們。一時幾個書生都很尷尬。

羅書謀心裏其實同樣瞧不上這幾個隻會口花花的書生,但是他會做人,並沒有把自己的輕蔑表達出來。

此時羅書謀見幾個書生被個小丫頭說得幾乎要惱羞成怒,便主動轉移開話題,在席間談起了他曾經做過的一個怪夢。講述的過程中,他隱去了其間的人物姓名,擇要講述了自己智鬥女鬼的那一幕,把陪在他身邊的妓女粉頭嚇得嬌呼連連,幾個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旁邊一個書生打趣道:“這逼娶的女鬼真是不知羞恥、強人所難!以後羅兄怕是看到紅豆就反胃了。”

羅書謀搖著頭:“子不語亂力鬼神,不過是一個噩夢,說出來博君一笑而已。”

周圍的書生就起哄,要四郎用紅豆做幾道不重樣的點心上來,看羅書謀到底怕不怕。

四郎點頭應下。正好那日浴佛節的時候,四郎用紅豆做了不少澄沙餡,今日正合用。

澄沙是用紅小豆煮爛、漂洗、去皮,所以又叫洗沙。洗得的紅豆沙裏加入糖、油熬煮翻炒,去除裏頭的水份,即是成品了,這樣的澄沙不易黴、餿,能夠保存很久,用來做甜點的餡料,又方便又可口。

廚房裏晾著一籠豆餡切糕。這種糕餅是先把江米麵加水和勻後上屜蒸熟,然後用把熟江米麵蘸水揉成均勻的麵團,切做四塊。每塊都鋪在案板上,按成約五分厚的薄片後均勻的抹上澄沙,要四層麵三層沙,最上層撒上糖霜,還可以碼放幾片大棗。

最後用刀順邊從上往下切,碼好裝盤。這樣做出來的成品層次分明,紅白相間,糯口而不黏牙。

四郎走之前說了,小水幫忙碼好豆餡切糕後,可以吃一塊作為獎勵。

小水吃了一塊覺得不夠,想了想又拿了一塊,過了一會又拿一塊,等到四郎走進去的時候,盤子裏切現成的一盤子糕餅都快被小水吃完了。

看到四郎進來,小水把手在肚兜兜上擦幹淨,乖巧的跑過來表示自己要幹活。在小水的心裏,多吃了幾塊糕餅,就必須努力幹活才行。

小水邁著小短腿,給四郎端來的那盆做好的澄沙。槐大在一旁和麵。

澄沙包的做法很簡單,就是用酵麵做皮,用小豆沙做餡,包好捏成鴨蛋形,放進蒸籠後,兩盞熱茶的時間即熟。

槐大做澄沙包,四郎就在一旁,把豬網油,洗沙,棗泥,花生米,瓜片,芝麻調好後端給小水,讓他幫忙攪拌均勻,然後四郎才開始揉麵,打算做些洗沙棗泥卷。

等到澄沙包蒸熟,四郎把出爐的洗沙棗泥卷切成短節,又切了一盤豆餡切糕。

華陽走了進來,知道是在給幾個書生做菜,便從旁邊的泡菜壇子裏挾了一大盤子魚蚱出來,說道:“依我看來,這群臭不可聞的書生吃這個正合適。”

四郎也笑著點頭同意,槐大就把幾樣客人吩咐的點心並一大盤魚蚱端了出去。

四郎在廚房裏整理青崖山新運過來的食材,小水在他腳下跑來跑去、熱情高漲的幫倒忙,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陣**。

四郎急忙放下手中的青梅,擦幹淨手走出去一看,隻見羅書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嘴裏還咬著一個澄沙包,裏麵的澄沙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好像是凝固的血跡。

而周圍同來的書生,似乎聯想到了羅書謀講過的那個噩夢,個個都麵露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