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

慕龍泉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行頭之後,低頭看著小男孩,得到的是堅毅的小臉上一個十分肯定的表情:“好,那我們就出發了!”

現在已經是亞空間那場戰鬥之後的第二天的黃昏、馬上要入夜了,而慕龍泉正準備去做的,其實倒是他真正的本職工作:妖魔商人。

和派普西說了要變強,然後它就以安排相關事宜為名消失不見,而下定決心之後慕龍泉隻覺得心情前所未有地輕鬆平靜,明天就是父母回國的日子,所以他決定在今晚徹底地把事情都解決掉。

在腦子裏模擬了幾遍接下來的場景之後,夜色已經變濃,皎潔的月亮已經從高樓大廈的掩映中露出了臉盤,映照著低空的雲朵間一個詭異的影子——慕龍泉因為不懂得如何帶著靈體行動,所以放棄了地裏鬼,改用持咒飛行的方式,背上背著小土狗、小土狗又拖著小瑞的靈體,循著那隻忙鬼的信號向方太太的家飛去,那身徐慧曾經見過的標準行頭穿在身上,寬大的鬥篷於半空的氣流中獵獵作響,仿佛一隻巨大的鳥。

“嗚噢~!”

小瑞畢竟還是個孩子,雖然感覺不到風,但是看著燈光迷離的巨大城市出現在自己身下、潔白的月色灑在周圍的雲朵上、自己的影子在上麵飛速地掠過,這仿佛童話仙境一般虛幻美麗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忍不住小聲地歡呼起來,慕龍泉心中一暖,呼呼地改變了方向,又帶著他多繞了好幾圈,特別專挑有低空雲團的地方鑽行,小家夥嗬嗬地興奮地叫著,小臉激動地都變了形,明亮的大眼睛眯成了兩條隙縫。小巧的鼻子緊緊地皺在一起,小嘴快活地笑著,露出細密潔白的小牙,明亮的笑聲一路灑在慕龍泉的心間,讓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

“好了,不玩了,我們走吧。”

終於,他還是開口打斷了小男孩的歡笑。然而看著那戀戀不舍的小臉,下一句話就不加思索地衝口而出:“將來你有了健康的身體,我還會帶你飛的!”

“嗯!”

小男孩用力的點頭,小臉上滿是鄭重的表情,看得慕龍泉心中一震,不由得也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到了,我們下去吧!”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放慢了速度。下方就是忙鬼發出的信號源,一棟看起來頗有些氣質地獨門獨院小樓,坐落於半山的所謂,富人區,。由此可見方家還是有點錢的。

“嗯!”

小瑞還帶著那種堅定的氣勢。依然用力地點頭,看得慕龍泉忍不住一笑,伸手去摸他的頭——嗯?

比常人敏銳許多的聽覺突然捕捉到下方不尋常的聲音。慕龍泉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凝神仔細聽去,像是方太太那依稀有些熟悉的聲音,然而卻是在聲嘶力竭地吵嚷著什麽。

怎麽回事?

慕龍泉的臉色沉了下來,這個女人現在這樣地狀態,恐怕並不適合他的行動啊!

他無聲無息地落在小樓的房頂上,輕輕地移動到那女人的房間上方,開啟天目、用心竊聽起來。

“你給我滾!”

方太太站在房屋地中央,有點歇斯底裏地大聲喊叫著,房間中還有兩個人。一個光暈混濁而斑雜的和方太太一起呆在大約是客廳的位置,在方太太身後方向、大約是在臥室的那個卻暗淡到幾乎要消失,慕龍泉覺得那個可能就是她的兒子:“你們這些騙子!騙子!什麽惡魔!我呸!都是些騙子!”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完全沒有節製,聲嘶力竭地完全失真,眼淚不停地從紅腫的雙目裏奔流出來,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滴在地板上:“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什麽惡魔,什麽巫術,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方太太,你地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認為你的奉獻還不夠,所以還沒有展示他強大的力量——”房間中的另一個人陪著笑容,用討好的語氣和方太太說著令人瞠目結舌的話。“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最喜歡的就是閃閃發光地珠寶,方太太你隻要再奉獻給魔君三塊合格的鑽石,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就一定會展示他無所不能的奇跡,讓你的兒子馬上醒過來——”

這個‘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聽起來很像是派普西麽。

慕龍泉微微地撇了撇嘴——至少它們都是黑心的財謎。不過那個人的光暈完全就是個凡人,沒有任何可以和惡魔聯係到一起的地方。

“我不要再聽你的謊言!”方太太帶著哭腔的嘶啞嗓音響起,接著是什麽東西被摔碎的聲音,“我已經給你們那個什麽破惡魔送上了十幾顆鑽石,我的孩子卻根本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都給我滾!滾!”

“哎呀,方太太你怎麽可以打人?我可是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的使者,如果你不尊敬我,就是不尊敬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偉大的惡魔‘舒夏耶胡’就會很生——哎呀我的媽啊!”

底下傳來一聲慘叫,隨即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額頭上鮮血直流,一邊狼狽地往外跑,一邊嘴裏罵罵咧咧地,似乎頗有不甘,卻又懾於那邊保安已經望過來的目光,沒敢再作停留,一溜煙地跑了。

屋內的方太太怔怔地望著門口,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無力地靠在牆上之後,緩緩地坐了下來。

“騙子,都是騙子。”她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像個小女孩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了,什麽惡魔,什麽聖靈,都去死好了!騙子!騙子!”

……糟糕了。

慕龍泉歎口氣,同情地望著下麵的那個無助的女人,然而眉頭卻是緊皺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頭: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不適合之前製定的那些方案——自己下去一說‘妖魔’兩個字,沒準她就一個花瓶扔過來了……雖然自己可以展示一些力量來讓她相信。但是那樣可要多花不少能量啊,他現在可是掏自己的腰包作私活……怎麽辦?

嗯……

慕龍泉用力地思索著,同時目光也沒有離開方太太的身影,此時見她哭了幾分鍾之後,緩緩地站起身子,踉蹌地拖著雙腿來到房間內供奉的神壇前,點燃檀香之後沉重地跪下:“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在上,信女蕭馨美半生為善。不敢有絲毫懈怠,求菩薩發慈悲心,賜我母子團圓……”

聲音悲切而絕望,一如她的目光。

慕龍泉先是歎了口氣,隨即心中一動,迅速地在自己的魔法口袋中搜尋起來,很快就找到了那天去蘇家找那個小騙子的時候所用的道具:那件嶄新的高級袈裟。

既然惡魔已經被用濫了,那就讓我客串一把佛祖的代言人吧——慕龍泉深吸一口氣,開始悄悄地換裝——而且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

麻利地換好衣服。慕龍泉深吸一口氣。給了小臉上一臉緊張的小瑞一個‘沒問題’的微笑之後,緩緩地調動起體內地佛力、同時讓伊格德拉修稍微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再次成為了那個‘真圓’和尚。

阿彌陀佛。

隨著佛力的運轉。慕龍泉的心境也漸漸地向著空明寂淨的境界轉化,閉目在內心無聲地念了一遍佛號之後,扮演和尚已經頗有心得的他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雙目倏然睜開,竟然有淡黃色的祥和正氣光芒隱隱閃爍,小瑞跟在他身後,隻覺得慕哥哥突然變得很刺眼。

“阿彌陀佛!”

他輕聲念了佛號,聲音雖然輕,其中卻飽含佛力,清晰地湧入屋內方太太的耳中。讓正在閉目許願的她突然一怔,猛地睜開眼來。

……是幻覺。

仔細端詳了片刻之後,一絲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在她的唇邊泛起,慘慘地讓人心酸——供奉在神案上地觀世音菩薩像依然是那塊上好的玉、石,神態沒有改變半分,又怎會口吐人言……

“阿彌陀佛!”

佛號聲再次響起,方太太的身體一顫,不過已經分辨出了這聲音雖然不是自己地幻覺,卻也不是來自身前供奉的佛像。匆忙地起身轉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在因突然起身而有些發花的視覺中,明亮的月色裏、門庭前不知何時悄然佇立著一個年輕的和尚,一襲雍容華貴的袈裟在微風裏輕輕浮動。銀白的月光灑下,那樸實的臉孔上帶著一點神秘的微笑,周身竟像是有一圈有形地光芒一樣,隱隱地透著神聖而柔和的氣息,讓她那一直如同在火焰上煎熬的心情突然鬆了一下,情不自禁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大師請進。”

她憔悴的臉上堆起禮貌的笑容,簡單地攏了攏臉側散落的發絲,第一句話就是邀請慕龍泉入內,竟然像是半點也不懷疑為何這和尚會在夜晚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家的門前,仿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心如死灰’。

這是慕龍泉再次見到這女人的眼睛之後地第一個感覺。那雙柔美的眼睛裏幾乎沒有了生氣,蒼白而凝滯,仿佛失去了靈魂的玻璃珠,而她的光暈則不再有任何顏色的改變,一直處在那種非常負麵的狀態裏,混亂、絕望、哀傷、仇恨的顏色混雜在一起,讓人看了分外的不舒服。

“阿彌陀佛,小僧真圓,見過蕭施主。”

慕龍泉無聲無息地走入房門,臉上依舊是淡淡的微笑,體內的佛力緩緩地向著體表滲透,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祥和肅穆起來,那個光頭也像是要發出白光來一樣。

“真圓大師,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

方太太沒有別的動作,直接在慘然地一笑之後,緩緩地跪了下來:“我能感覺到,大師您是真正身具神通的高僧,求您發發慈悲、救救我的兒子,我願把全部家產施舍出來,隻求能夠一家團圓——”

慕龍泉的佛力已經在他的調度下充盈了全身、隻差沒有出來發光發亮了,‘訶梨帝阿羅煞咒怨’固然凶險萬分,那其中凝聚的海量佛力卻不是假的。慕龍泉這時的佛力,單從容量上講,恐怕已經超過了慈舟老和尚了……隻可惜,身居寶山,卻不敢動。

“阿彌陀佛,蕭施主,請起,不必如此。”

慕龍泉看著那憔悴地臉孔上兩行清淚止不住地下落。忍不住暗歎了一口氣,右手虛抬、輕輕用了個小咒法把方太太扶了起來,雖然額外多耗了一點天地元氣,但是看著女人驚訝和突然充滿希望的臉孔,不由得覺得這能量花得非常有價值:“小僧此來,便是為了令公子,蕭施主樂善好施、廣濟善緣,若是如此行善之人都無善報,那佛祖不免被人說無眼了——哦,小僧妄議佛祖的大智慧。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真圓大師……”

這年輕的和尚短短的幾句話,就令方太太心中升起了無限的喜悅和希望,心中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以來辛勤地參與慈善活動。特別是兒子出事之後,為了兒子的事情更是毫不吝惜,幾乎一半的家產都散了出去,此時聽見這和尚溫和地話語,一時之間委屈、傷心、不甘種種感覺都湧上心頭,嘴唇情不自禁地扁曲顫抖起來,恨不能放聲大哭一場,才能散盡心中的怨氣:“我——”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水從已經紅腫的眼眶中不停流出,雙手抓住胸前的衣服。拚命地吸氣。

“善哉、善哉。”

慕龍泉微微地搖頭,自己唯一會的清心定性的佛家法門悄悄施展開來,在他那豐沛的佛力支持下,如同一場甘霖一樣滋潤了女人憔悴的身心,讓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終於穩定住了情緒。

佛力之強,連那邊神案上供奉的玉觀音像都遙相呼應一般發出了微弱的白光,似乎也是曾經高僧開光過地珍品。

“多謝大師。”

方太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亂擦了擦臉上地淚痕,眨眨眼睛、整理了一下身上被弄皺的衣服。立即就匆忙裏領著慕龍泉向內屋行去:“大師,我的孩子就在這裏,請您一定要救救他,他就是我的命,沒了他——嗚——沒了他我也活不下去了!”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

慕龍泉再次歎了口氣。眼前這是一個、小瑞的母親又是一個,可以說為了自己的孩子,完全是不惜一切了,母親的大愛,竟至如斯。

看著那親切的身影、那無法忽視的母性氣息,身後的小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可愛的小臉上已是涼然欲泣,如果不是慕龍泉事先反複囑咐他要乖乖地跟著、不準亂跑亂動,說不定他此時已經撲向那個女人地懷裏、大聲地哭了起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慕龍泉佛力全開、心如止水,清心定性的法門催發到極限,在這僅有黯淡燈光的內屋中,竟然微微地發起光來,祥和肅穆的氣息源源不絕地撒在室內,一時之間小小的屋子竟然仿佛大雄寶殿一般莊嚴。

“——願我來世得無上菩提時。若有眾生。為諸病苦逼切其身。熱病諸瘧蠱道厭魅起屍鬼等之所惱害。若能至心稱我名者。由是力敵所有病苦悉皆消滅。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慕龍泉毫無凝滯地輕聲念誦著憑借‘腫頭丸’印在記憶中的佛經經文,緩步走近靜靜地臥在**的小男孩,渾身的佛力如同有形的雲霧一般跟隨在他的周圍,香光莊嚴,方太太頓時虔誠地跪拜了下來,心中再無二念,一心一意地祈求自己的孩子馬上好起來。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眾生。為貪瞋癡之所纏逼。造無間罪及諸惡行。誹謗正法不修眾善。當墮地獄受諸苦痛。若能至心稱我名者。由是力故。令無間罪及諸業障悉皆消滅。無有眾生墮惡趣者常受人天殊勝安樂。乃至菩提。”

慕龍泉腦海中的佛經如同流水一般自動自發地湧出來,連他自己都漸漸有點沉浸在那種意境中,趕緊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向著靜靜地躺在**的小男孩望去——這是個和小瑞差不多年齡的小男孩,大約是長期臥床的原因,小臉瘦弱不堪,呈現著一種病態的蒼白,然而從他整潔的發型、微微散發出沐浴露香氣的睡衣來看,他顯然被精心地照顧著。

雙眉之間金色的光芒閃過。慕龍泉地天目已經打開,再次向著**的小男孩望去:他的光暈已經非常暗淡,仿佛電池即將消耗完畢的手電筒一樣,勉強地掙紮著發出微弱的光線,根據他不算多的經驗,這樣光暈的病人,基本上壽命會在數日之內完結——想必現代醫學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否則地話這位母親不會成了現在這種絕望憔悴的樣子。慕龍泉回頭瞄了一眼正閉目跪在地上祈禱的方太太。暗歎了口氣,轉過頭來——

**的小男孩,正在睜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

“啊!”

慕龍泉被嚇了好大一跳,直接叫出聲來,地上正閉目念經的方太太聞聲身體猛地一顫”隍然地睜開眼睛,踉蹌地跑了過來:“大師,怎麽了?”

她臉上是一幅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嘴唇不停地哆嗦——誰都能聽出來剛才慕龍泉發出的那是一聲驚叫,那叫聲中蘊含的意外和驚訝令她剛剛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滿臉淒惶焦慮地望著慕龍泉的臉。連聲音都是顫抖地。

慕龍泉暫時沒有回答,定定心神、閉了天目去看,仍然是一個沉沉昏迷著地小男孩。然而再次睜開天目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小男孩確實在睜著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而且當他故意移動身軀的時候,小男孩的眼神也非常明確地跟隨他移動,甚至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仔細看去,小男孩身體似乎有一點點的重影,特別是他的視線跟隨慕龍泉運動時,臉部的重影更加明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慕龍泉合掌低頌佛號,心裏已經明了——小男孩其實已經處在離魂的狀態,也就是基本等於死亡了,卻不知為何依然呆在自己的身體中,所以不算生魂,然而這畢竟不是正常狀態,他的身體依舊在慢慢地衰敗之中,什麽治療都是無濟於事,所以他的‘真正的死亡’也不過是個時間的問題:“蕭施主不必擔心,令公子的病勢有些複雜,不過仍在小僧的掌握之中,請讓小僧和令公子獨處一段時間——請放心。令公子的病情,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隻是時間有短有長,還請蕭施主安心等候,準備些清淡飲食,以便令公子醒來時食用……”

他的神態安詳平靜,特別是最後一句話,令方太太的心中頓時像是吃了一個定心丸,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充滿歉意地笑了一下之後不好意思地快步走出房門去了,臨到門邊還回頭看了**的兒子一眼,那目光中充滿了期待和慈愛,突然令慕龍泉覺得非常得刺眼。

佛祖慈悲,我這其實也是在做善事啊。

默默地禱告了一句,心裏有點內疚的慕龍泉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掩上房門,又沉思半晌之後,這才慢步走到小男孩床前,俯下身去、和他四目對視。

小男孩一開始還挺有興致地觀察著他,然而慢慢地,他似乎察覺了事情有些不對,眼神慢慢地變地疑惑起來,開始發覺眼前這個奇怪的叔叔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別猜了,我能看到你。”

慕龍泉歎口氣,直直地對上小男孩驚訝的臉。

“噢哇!叔叔你和我說話了!?”

小男孩興奮地叫起來,眼睛靈活地轉動,似乎想要舉手歡呼,然而他的魂似乎被**牢牢的封住了,僅能離開一點點,無法做任何動作:“太好了!叔叔你快幫幫我!我動不了了!我的腿、我的胳膊都沉沉的,都不聽話了,可是誰也不來幫我!我跟他們說話他們也好像沒聽見一樣,連媽媽都不理我了!媽媽以前最疼我了,每天都給我講故事,可是現在都不和我說話了!叔叔你是第一個肯和我說話的人!你幫我問問媽媽,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了——是不是媽媽生氣我去馬路上玩滑板?我一定會改、乖乖地做個好孩子的,叔叔你讓媽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似乎被壓抑了太久,一旦確定慕龍泉肯和自己說話之後,小男孩不停地說了一大長串的話,隱隱約約地,慕龍泉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東西——他並不理解自己的處境,甚至隻是以為母親在生他的氣、所以不理他了。

連靈魂的能量都在衰減啊!

慕龍泉再次歎息一聲。出事之後方家夫婦不可能不帶他去醫院檢查,其中經過地時間相當漫長。足夠他明白自己不尋常的變化,然而現在他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而且記憶似乎也是殘缺不全的,這一切都在說明一個問題:這種奇怪的將死未死的狀態不但消耗著**,連他的靈魂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侵蝕、損害,如此發展下去,不知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恐怕他尚未成為真正地新魂、就已經魂飛魄散、成為毫無意識的一團能量了。

“阿彌陀佛。”

慕龍泉不自覺地又念出了一句佛號,雙目盯著**小男孩的臉。深吸一口氣:“好,我來幫你——你忍一下,這過程可能有點疼……”

他的手中悄然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符咒,紅色的玄秘咒文圍繞著一個小小的核心旋轉,正是派普西事先準備好的‘奪舍’法咒。這個咒語有著被精確控製好的步驟,一旦進入人體,就會迅速地將他的靈魂剝離、包圍起來送出體外,然後原來地法陣會自動地分裂成兩個部分,一部分留在人體內維持生理機能。另一部分則負責把魂體從命運的‘係統’中隱藏片刻直到儀式完成——就像小男孩現在身上泛起的紅色光芒。

“我能動了!我能動了!”

緩緩地從自己的**中浮出地小男孩驚喜地揮動自己的手腳。一幅樂不可支的樣子,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漸漸地離開床鋪,慕龍泉暗歎一聲。轉頭對一直等待在那裏的小瑞做了個眼神示意,小瑞堅定地點了點頭之後,仿佛要跳入泳池之前那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直胳膊彎腰屈膝猛地跳了起來,向著**小男孩的身體落去,隨即毫無阻礙地鑽入了那小小的身體之中。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滾開!”

正在歡喜地揮舞自己手腳的小男孩雖然失去了很多記憶、不明白自己得處境,卻仍然有著本能的一些靈覺,雖然記憶中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麽可以看見‘自己’,卻清楚的知道那個‘自己’正在經受著巨大的危險,頓時像是隻小老虎一樣發起怒來,猛地向自己地身體撲去。一伸手就把小瑞的靈魂又從**中拽了出來,而小瑞在短暫的茫然之後也清醒過來,為了自己能活下去、為了以後還能見到媽媽拚命地和小男孩廝打起來,兩個小小的靈魂立即圍繞著**的那具**展開了激烈的爭奪,一會兒是小瑞鑽了進去被抓住小腿拖出來、一會兒是小男孩鑽進去被小瑞抱住腰扯了回來,兩個小家夥的爭奪之激烈,完全不亞於兩隻爭食的小獸。

慕龍泉的手裏拿著另一個咒法球,沉默地看著**無聲地爭奪戰,卻遲遲沒有動作——這是派普西所給的善後用具。隻要把靈魂拘禁在內、啟動咒法,瞬間就可以無聲無息地讓他完全消失,而且不留任何痕跡——然而他雖然緊緊地捏在手裏,卻仿佛有數千斤的重量一般,無論如何也拋不出去。

一方麵,他需要有一個靈魂代替小瑞被接走,另一方麵,他的眼前不停地閃過方太太最後離開時那目光中的期待和慈愛,如針一般刺在他的心上——慕龍泉自嘲地歎了口氣,狠狠地敲了自己的頭一下。

那邊的爭奪戰漸漸地出現了新的變化,小瑞雖然是天生靈童、魂體有著和成人一般的力量,那小男孩卻是因為爭奪的是自己的**,契合度100%,所以漸漸地占了上風,終於小瑞不再有力量把小男孩拉出來了,無力地鬆開手,小臉上寫滿失望涼然欲泣地抬頭望向慕龍泉求助,小男孩則得意地笑了一聲,全部魂體都沒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兩個法陣立即激烈地衝突起來,剛剛進入自己身體的小男孩發出了淒厲的叫聲,痛苦地哭了起來,這疼痛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於小男孩的身體也隨之猛地蜷縮了起來,發出了不似人聲的慘叫。

瘋狂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隨即屋子的門被轟然撞開。露出方太太再度變得驚惶地臉孔。她先是看了一臉平靜、神情漠然的慕龍泉一眼,隨即目光落到**不停地掙紮著的小男孩身上,臉上的驚惶先是變成喜悅、隨即又變得雪一樣的慘白,無助的目光投向慕龍泉,已經無法分辨其中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怎麽會這樣?大師?怎麽會這樣?”

“媽媽……嗚嗚嗚……媽媽……好痛啊……嗚嗚嗚……媽媽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嗚……不要不理我啊、媽媽……我不敢了……好痛啊……”

**的小男孩發出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向著自己親愛的媽媽發出了求援的信號,然而她的母親卻什麽也沒聽見,雙眼中帶著淚水、隍然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阿彌陀佛——”小男孩令人心酸的哽咽哭喊在慕龍泉的聽覺裏回**,和女人茫然的表情交織在一起,令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卻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這個辦法雖然能夠解決問題、也不會讓小男孩魂飛魄散,但是卻……太殘酷了。

然而眼下,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蕭施主,令公子居然是惡靈附體!”慕龍泉突然拋出了一個詭異的結論,聲音壓得極低,正在拚命掙紮地小男孩什麽也沒有聽見。

“什麽!?”

方太太露出難以置信地神色,不知所措地重複了一遍:“惡靈附體!”

“正是!”慕龍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暗中緊握了拳,拚命地硬著心腸,不去看女人臉上的表情:“令公子被惡靈纏身、所以無法醒來!要想救醒他,必須要靠你的母愛來幫助令公子戰勝惡靈地壓製!”

他大步上前。伸出一隻手指短暫地點在方太太的眉間,少量的佛力凝聚到指尖然後緩緩地注入——這個方法可以讓凡人暫時獲得模糊的超視覺,雖然效果很差。

“啊!”

方太太隻看了兒子一眼就驚叫起來,短短一瞬間的超視覺中她已經看到兒子身上有一個依稀有著人形的發光體,正在瘋狂地活動著。

“大師,我該怎麽做!?”

女人姣好的臉孔露出急切的表情,呼吸急促起來,不自覺地那保養良好的纖手也握起了拳。

“這個給你。”

慕龍泉從魔法口袋中的,標準行頭,上拆下一條裝飾用地流蘇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用特殊的編織方法造就,花紋繁複而優雅。顯得十分神秘華麗——鄭重地遞給方太太:“蕭施主,你隻要用這個在令公子身上輕輕抽打、不停地喊著,滾開,我不要再見到你,‘快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要回來了’就可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慕龍泉完全無法抑製地在最後念誦了一句佛號,心中的滋味任何詞匯都完全無法形容,眼看著毫不知情的女人拿起那條流蘇向正在哭泣嚎叫著向母親求援的小男孩走去,他竟然不可抑製地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然而他旋即又強令自己睜開眼睛。一點不落地看著女人的全部動作——既然他想要變強,這樣的衝擊就必須學會如何去經曆!‘選擇’必須是理性的,即使結果非常難以接受!

“滾開,我不要再見到你!”“快離開這個家,永遠不要回來了!”

女人忠實地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不用吩咐,臉上已經是痛恨的表情,不出慕龍泉所料,正在掙紮的小男孩幾乎是立即就驚呆了,連那劇烈的疼痛都仿佛感覺不到了一樣,完全無法理解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小臉上的那種表情,慕龍泉隻見到過一次——那是之前在幼兒園打工的時候、一個最喜歡堆積木的孩子看見自己最驕傲的積木大廈突然倒塌的瞬間,臉上所露出來的表情。

媽媽,為什麽啊?……為什麽你要打我?為什麽你要趕我走?……我不再是你最愛的寶寶了嗎?……是因為我犯了錯嗎?……媽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媽媽,你不要趕我走,我不想離開你,我最愛你了啊媽媽……

女人依舊在專心地執行著自己的使命,全神貫注,看著兒子馬上就安靜了下來,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帶著一點欣喜的淚花,更加聲色俱厲地呼喊起來。

小男孩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母親,茫然地停止了掙紮,沒有了小男孩的竭力抗拒,兩個法陣之間的斥力立即發揮了作用,輕輕地把小男孩的靈魂推出體外,後者再也沒有表現出回到身體地**,仿佛突然僵化了一般。小臉上的表情已經凝固,唯一還有的活動,就是嘴巴在微微地挪動著,失神地喃喃重複著“媽媽不要我了……媽媽不要我了……”

站在他身旁的小瑞清澈的大眼睛露出擔憂的神色,沒有馬上就進到身體裏去,甚至還向慕龍泉這邊望了過來,小嘴張合了幾下,有些猶豫地想要說什麽、卻又遲疑了。

“阿彌陀佛!”

慕龍泉大步上前,阻止了氣喘籲籲的女人繼續鞭打下去,隨後雙手伸開。似乎在做什麽法術一樣比劃著。實際卻是在以眼神示意小瑞快點進入身體——耽擱了這麽點時間、兩個法陣又經過了激烈的衝突,那體內維持生命機能地咒術已經開始衰弱了,不抓緊時間的話。一旦這身體進入了‘死亡’程序,那就隻有去找還不知道身在哪裏的派普西來解決了!

“阿彌陀佛!你不想見到媽媽了!?快點,你的媽媽還在等你!”

慕龍泉表麵上對著**的小男孩沉聲呼喚,實際眼神卻在淩厲地瞄著小瑞——那小臉上的猶豫和同情他都看在了眼裏,然而小男孩的消失或者死亡本來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命運作了如此的安排,他也沒有本事改變,如果小瑞能代替他活下去,那至少這善良溫婉的女人還能有所寄托,能夠不知情地幸福生活著……

小瑞聽著慕龍泉嚴厲地催促話語。細密地小牙咬住下唇,又看了一眼失神的小男孩、以及目光裏充滿希冀的女人焦急地臉,猛地下定了決心,一下子撲進了小男孩的身體中去。

“善哉!善哉!”慕龍泉的心頓時放下來了,全身佛力湧動、大放光明,以肅穆聖潔的光芒遮蓋了軀體和新的靈魂結合時微弱的光芒,雙手合十:“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

完全是下意識地,念了藥師如來佛的法號七遍之後,他自然而然地停止了。連自己也沒有發覺有什麽異常,此時小瑞的靈魂已經和身體完成了初步的融合,然而劇烈的衝擊令他意識不清,處於半昏迷的狀態。

“媽媽……”

**的小人兒模糊地喊出了一句,進入慕龍泉身後的女人耳中,仿若天籟,頓時完全無法控製地一下子哭出聲來,顧不得禮數一把把慕龍泉擠開在一邊,抱住**的小男孩大聲地哭喊起來:“寶寶!寶寶!不要怕,媽媽在這裏!寶寶、寶寶你聽見了嗎?媽媽在這裏啊!”

慕龍泉皺起眉頭、暗叫一聲不好,迅速地從魔法口袋中把昏昏欲睡的小土狗拿了出來,麻利地一伸手、用它特殊的外殼推著小男孩的靈魂向室外疾步走出去——然而似乎是過慮了,小男孩依然處於呆滯的狀態,本來就受損不輕的靈魂此時又承受了這樣巨大地打擊,已經完全對外界沒有絲毫反應了。

“媽媽……我害怕……好痛……”

和新的身體進行著痛苦的合並過程的小瑞,記憶似乎又回到了先前那個模糊的時刻,然而回憶裏似乎有一道牆,他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翻越過去,隻有一些破碎的關於母親、黑暗、恐懼以及劇烈痛苦的模糊回憶,讓他夢囈一般地呻吟出聲,模糊的意識裏,似乎母親正在向他緩緩地招手、仿佛要告別的樣子,那種屬於母親懷裏的溫暖也在迅速地消退,讓他頓時心生恐懼,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母親輕揮的手——

什麽也沒有抓到,欣慰地微笑著的母親的影像,不可挽留地越來越遠,已經不是他的雙手所能碰觸到,任憑他拚命地揮舞著手、拚命地掙紮著,總有一種巨大的力量把他禁錮在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離開……

哇……媽媽……

完全忘記了一切,小瑞本能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母親,頓時大哭起來,雙手混亂地向著空中揮舞著。卻什麽也抓不到。

一雙溫暖柔軟的手握住了他的小手,和母親類似的溫暖沿著雙手交握之處如溪水一般潺潺地滲進來,其中蘊涵的愛意和溫暖是那麽地熱烈和清晰,讓混亂的靈魂漸漸地安靜下來,然後如慈愛的母親放好的洗澡水一般,溫暖地包圍了小瑞的全身。

“媽媽……”

病**的小人兒吃力地睜開眼睛,虛弱地呼喚了一聲。視野中是一個模糊的雪白臉龐,有著媽媽的感覺。卻是很模糊地、完全看不清楚,隨後一隻溫暖的手貼上了他的臉、把眼角的淚痕拭去之後,眷戀地輕輕貼著那小臉蛋摩挲。

佛祖慈悲。

慕龍泉已經退到了客廳,看著內室裏那捂著自己的嘴哭泣、目光中卻帶了幸福的善良女人,輕輕地歎了口氣,天地元氣的青光閃動間,一個安眠的咒法已經發了出去,女人歎息般地呢喃了一聲什麽之後,眼皮緩緩地合了起來,纖弱的手卻牢牢地抓住**小男孩的小手。握得緊緊地,仿佛再也不想鬆開。

唉。

慕龍泉又是輕輕地歎息一聲,轉過頭來看著依舊處於失神狀態地小男孩,苦笑了一下。手掌上再次泛起天地元氣地光芒,輸送了一點能量給他。

“媽媽……”小男孩的靈魂獲得了能量的補充,微微地動了一下,卻依舊在茫然地喃喃呼喚著自己地媽媽,眼神空洞,裏麵什麽也沒有。

他身上的那層紅光忽然閃爍了幾下,掙紮著又持續了幾秒鍾之後,倏然而滅。

一道光芒立即從遙遠的不知名處徐徐地射來,似緩實疾,幾乎是瞬間就到了兩人頭頂,卻仿佛遲疑了一下,頓在那裏兩秒鍾之後,才突然射向小男孩的額頭,一下子把他提在半空。

小男孩沒有絲毫的反抗,茫然地望著天空,看得慕龍泉心裏一陣悸動,猶如有無數的細針在不停地紮刺。

莫可名狀的一陣衝動不知從何處湧上,讓慕龍泉非常自然地雙手合十,拇指互相交疊、中指指尖相對。做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隨後一段文字清晰地浮現在他的心間,不假思索地,他已經盤膝跌坐,閉目虔心低頌起來:“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嗡哈哈哈微三摩地梭哈……”

晦澀的音節流暢地從他的口中逸出,沒有絲毫凝滯,熟練的仿佛他已經吟誦過無數遍,聲音清悅卻又凝重,他身上的佛力一時大盛,莊嚴的光華甚至連小男孩額頭的那道光線都完全地遮蓋了,仿佛融化在水裏的冰棱一樣,那道光漸漸地融化在了慕龍泉發出的佛光之中,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

慕龍泉口中的不知名咒文越念越快,低沉的頌咒聲音在客廳內回**,竟然仿佛不會消失一樣、一次次地疊加起來一起震動,然後在某個瞬間,慕龍泉突然停止了念誦,絕對沒有特意去計數,腦海中卻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百零八’這個數字。

所有一百零八次念誦地聲音仿佛都凝聚在了一起,佛光再一次變強,甚至連慕龍泉也睜不開眼——然而這光芒卻被局限在室內,絲毫也沒有投射出去——隱約中,似乎小男孩的身上緩緩地開放了一朵碩大的聖潔蓮花,隨著蓮花的開放,小男孩臉上的表情都漸漸消失不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瘦弱的小臉上無喜無悲,竟有一絲神聖。

蓮花在完全開放的一瞬立即向內收縮,瞬間就恢複成了原先的花苞模樣,卻連同小男孩的靈魂一起包攏起了起來,慕龍泉著迷似地看著那潔白的蓮花,如癡如醉,然而就在他下一次眨眼之後,眼前就什麽也沒有了,佛光、小男孩、蓮花都像是幻影一般一下子消失,自己還是身在那客廳內,簡樸的吊燈投下溫暖的光,一切仿佛是個夢。

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雖然殘酷了些,至少斷了他對母親的想念,以後不會有那麽多牽掛,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痛苦……唉。

一陣微涼的夜風從門外吹入,吹得正在搖頭歎息的慕龍泉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突然之間清醒過來,驚疑地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臉,方才自己做過的事情如同倒帶一般清晰地從腦海中流過,讓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麽回事?

他笨拙地試圖重複剛才那個手勢,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出來,他拚命地想要回憶起自己剛才念誦地咒文,卻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似乎那簡單的幾個字完全不曾存在過。

到底怎麽回事?

慕龍泉渾身冷汗淋漓。瞬間濕透了那身奢華的袈裟,狠狠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強自維持著冷靜,卻完全無法理解剛才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這一切都在他完全清醒的時候發生,現在他卻驚覺那個人完全不是自己——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啊!

他快速地呼吸,幫助自己冷靜下來,天目被催發到極限,警戒地向著四周掃視——然而一切都正常,看不到絲毫異常的波動——!!!

慕龍泉的呼吸突然停止,難以置信地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客廳的某個方向,強自維持的平靜狀態瞬間飛去無蹤。臉上無法抑製地出現了仿佛見到鬼一樣的駭然表情——

潤澤細膩的檀木座架上。溫潤的極品白玉雕琢出的白衣觀音像,正在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佛像那栩栩如生的臉部仿佛活的一樣。看到慕龍泉地目光投過來,那刀法細膩地豐滿唇角竟然微微一動,露出了一個充滿無法言喻的玄秘味道的笑容。

——‘小僧此來,便是為了令公子,蕭施主樂善好施、廣濟善緣,若是如此行善之人都無善報,那佛祖不免被人說無眼了——哦,小僧妄議佛祖地大智慧,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慕龍泉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自己之前說過的瞎話。然而這些話現在突然在回憶中泛起來的時候,竟然顯得如此的令人脊背發涼、全身冰冷。

真相是什麽?

慕龍泉有種被攏進了一張深不可測得大網中的感覺,一時之間自身渺小到令人畏懼和沮喪。自己前後遇到兩位母親、也讓兩個孩子‘都活了下來’,一直以為是毫不相幹的兩件事情,突然之間,讓他無法確信了。

——自己為何會突然感應到那母親的心聲?

——自己又為什麽會偏偏挑選那間福利院?

——那天‘方太太’又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又是什麽樣得力量,才能把那孩子的靈魂封閉在**之中?

一連串的疑問,仿佛雨後地雜草一樣,瘋狂地在慕龍泉的心中萌發起來。即使他不停地深呼吸、也無法抑製那心頭越來越深的恐慌。

‘佛祖的大智慧’。

這幾個字仿佛毒咒一樣,盤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慕龍泉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就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不停地喘著氣,目光盯住檀木架子上的白玉觀音,仔細看去時,卻仍然隻是件呆板的雕塑品,先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覺。

因。

果。

突如其來的兩個字,仿佛衝破黎明黑暗地朝陽,瞬間照亮慕龍泉的心間,那張浩翰的網感覺更加清晰了,甚至連其中的脈絡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慕龍泉覺得自己似乎清晰地看見了一雙金光閃爍的大手,曾經在時間的河流中用無比莊嚴的動作拈起了幾根線,輕輕地把它們糾纏到了一起……

他的心情漸漸地安靜、或者說沉寂下來,先前那種渺小的感覺消失了,那張無邊無際的網卻變得無比的清晰,無法用任何語言去描述、卻完整地被他的靈覺所感知

身體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通道中的佛力突然間不安分地加速運動起來,慕龍泉清晰地感覺到了極遠極遠的某個地方傳來的一種呼喚,威嚴肅穆卻又祥和,當他心中一動、集中全部心神去感覺那呼喚的時候,那呼喚一下子強烈了千百倍,慕龍泉的身體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震、奢華的袈裟轟然燃燒起來,全身都泛起了紅色的烈焰。

這……這是什麽!?

慕龍泉不知所措地抬起右手,眼睜睜地看著它漸漸地化成了一把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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