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五,起來了!快點!”

迷迷糊糊之中,身體的一陣陣晃動令幕龍泉緩緩睜開了眼睛,布滿紅絲的眼球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的是老三皺著眉頭的臉孔。

“幹什麽?”

幕龍泉的心情尚未平複,有些不耐,口氣也非常不好,老三以為這是他被打斷了睡眠的原因,也沒有在意:“快起來,醫院來電話說徐慧陷入深度昏迷了,要我們馬上過去!”

深度昏迷?

已經撐起了身子的幕龍泉動作頓了一下,心情驟然變得無比的惡劣,手一鬆再次躺回了**,非常大力地把被子掀起來蒙住頭:“幹我什麽事!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啊?”老三頓了一下,一臉茫然的表情,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麽了?你不是喜歡徐慧麽?醫生說她已經很危險了,你這次不去的話,以後恐怕——”

“別煩我!”

幕龍泉重重地捶了一下床鋪,沉悶的震動令他全身都隨之顫抖,火辣辣的鈍痛從指節上傳來,令他的心髒狂跳。

老三出其不意被嚇了一大跳,張著嘴後退了一步:“我說老五你幹什麽?你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上次你不是還主動要求去麽?”

他望著幕龍泉,神情困惑,被子下麵卻一直沉默著,沒有任何回應。

宿舍裏被響聲驚醒的幾個弟兄紛紛探出頭來,麵麵相覷,卻都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老三鬱悶地咧了一下嘴,搖了搖頭,轉身歎了口氣走向門口。

“我們八點鍾出發,還在上次的地方上車,你要是改變了主意就快來。”他在轉過門口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把肚子裏的話說完了,再歎一口氣,下樓去了。

聽著那腳步聲迅速地消失,幕龍泉把被子緊了一緊,心跳漸漸地緩了下來,不由地泛起了一絲內疚,渾身緊繃的肌肉也漸漸地鬆緩下來,隻覺得一陣無力。

“老五。”

老四沉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同時肩膀上傳來輕輕的推動,幕龍泉歎了口氣,把被子掀到一旁,慢慢地爬起身來,手指插在頭發裏,低垂著頭。

“發生什麽事了?說出來,兄弟們幫你分擔分擔。”

老四的聲音一向是不徐不疾,平穩沉靜的男中音令幕龍泉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抬起頭來,充滿歉意地一笑:“對不起。”他微微搖著頭,“我心情不好,打擾大家了。”

“沒事。”老四微笑,“大家做兄弟這麽久了,用不著說這些……你的事情很麻煩麽?”

“啊……其實沒什麽,過幾天就好了。”幕龍泉也勉強微笑了一下,眼眸卻仍舊是沉重的。老四見他不願多說,也就沒有再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轉身離開了。

幕龍泉將臉孔埋在雙手中,深深地吸氣。

去吧!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不再去看一眼,總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放不下,好像事情無法結束似的。

思索著,幕龍泉慢慢地穿好了那身陳舊的牛仔,對著宿舍裏的兄弟們露出一個歉意地笑容,在眾多關切的目光中走出宿舍的門,邁著略顯沉滯的步伐走向上一次的集合點。

時間沒有差太多,當他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時,大部分人也剛到不久,老三還尚未有時間說出他不去了的消息,倒是省了一番功夫。前次嘻嘻哈哈的影視美女們此次都一臉凝重,幾乎沒有什麽笑容,喬蓓蓓還多加了一副淺紅色的墨鏡。

——仿佛是最自然的事情,上車之後她無言地再一次和幕龍泉坐到了一起,纖細的手臂挽了上來,幕龍泉卻已經無心感受,靜靜地望著窗外,一路都沒有說話,其他人也僅僅隻交談了寥寥幾句,車廂裏寂靜得可怕,令司機頻頻扭頭張望。

……

數十分鍾的路轉瞬即逝,車子在醫院門前煞住的時候,幕龍泉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跟隨車子一起振顫了一下,隨即深深地吸了口氣,跟在眾人身後下了車,向著醫院的大門行去。

喬蓓蓓的纖手始終挽著他的胳膊,直到進入病房。

寂靜潔白的加護病房一如昨晚匆匆的記憶中殘存的印象,然而那病**的女人,卻已經失去了臉上最後一絲生氣,灰敗的色澤籠罩了她的皮膚,在幕龍泉的天目中,這個軀體四周的光暈已經淡至微不可察的地步,無數條帶狀的黑氣從她身上發出,如觸手般在空氣中揮舞,令空氣中的鬼魂們驚惶地躲避。

僅僅隻呆了數十秒鍾,幕龍泉就已經無法忍受了,轉身快步退出病房,顫抖的手指在全身到處摸索,卻找不到一根香煙,隨即想起自己已經被迫戒煙,低低地咒罵一聲,頹然坐倒在醫院的椅子上。

一隻塗著亮櫻色指甲油的小手出現在他麵前,細長的手指捏著一枝細長的淡紫色香煙:“湊合著頂一下吧……雖然這一枝比你那一包還要貴。”

喬蓓蓓的小嘴在笑著,那笑容卻異常地生硬。幕龍泉盯著那枝煙看了好半天,仿佛不理解那是什麽東西一般,半晌才伸手接了過來咬在嘴上,卻謝絕了喬蓓蓓的打火機。

“人真是太脆弱了。”

她側身坐了下來,無視於過往行人的側目和護士警告的目光,在打火機清脆的聲音中點燃香煙,旁若無人地輕吐著淡淡地煙霧:“好端端一個人,一下子就成這樣了。”

“嗯。”

幕龍泉漠然地應了一聲,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抬頭望著雪白的屋頂。

喬蓓蓓深深地吸氣,淡紅色的鏡片遮擋下看不出她的表情,身子輕輕一側,把頭靠在了幕龍泉寬闊的肩膀上。

幕龍泉沒有動,她也再沒有動,時間緩緩地流逝,兩個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地靠在一起,仿佛雕像。

心是麻木的,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卻總也掙脫不開……

沉默了良久,幕龍泉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伸手取下嘴上的煙卷欲要甩手飛出,眼角瞥見那淡紫的顏色,微微一頓,慢慢地收了入了上衣的口袋中。

一絲奇異的冰涼突然在幕龍泉的皮膚上泛起,令他陡然渾身一震,霍然轉頭,喬蓓蓓也被他突然的異常舉止驚動,不解地抬起身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穿著一襲灰色布衫的邢寶璽悄然出現在電梯門口,身後跟著一臉凝重的雷仲有和一名白須無發的老者,年輕的臉孔清減了少許,不但沒有任何萎頓的跡象,反而泛著奇異的晶瑩神采,那清澈的雙眼更加深邃,卻如同秋日裏冷冽的潭水,沒有絲毫的波動。

看清了來人之後,幕龍泉下意識地挪開了目光。

邢寶璽清澈的目光絲毫也沒有在幕龍泉兩人身上停留,一掠而過,邁著無聲無息的步伐走入安靜的病房,無視於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向病**的徐慧,在床邊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佇立。

被喬蓓蓓的纖手拉著,幕龍泉步入病房,站在眾人的身後觀察著邢寶璽奇異的舉動。

“不是。”片刻之後,他睜開了清澈無波的眼睛。“不在這裏。”

“少爺,就是她啊!”雷仲有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伸手指著**的女人,嘴唇掀動,想要說什麽卻又顧及在場的人數眾多,白發的老者則眼睛一眯,閃著精光的雙眼謹慎地環視著病房,漸漸地,目光落到了病**的徐慧身上。

“……吽!”

老者突然雙手合十,低低地持咒念誦,屋子裏的眾人同時感覺整個地麵都像是顫抖了一下,紛紛露出驚疑的目光,幕龍泉更是覺得自己的天目都隨著聲波突突地跳個不停,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一種巨大的力量突然從病房中傳出,將他猛地向前一帶,身不由己地踉蹌前行,剛剛踏出一步周圍的世界就瞬間變化,隱約有什麽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身體,當眼前的景色完整地落入視野之後,他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四周分明是纏綿子的幻境,但是與上次他離開時相比,不但那種籠罩著一切的灰敗顏色更加陰暗,連天空都布滿了濃密的陰雲,不停地翻滾著,低沉而壓抑。

“阿彌托佛!”

蒼老的佛號在這陰森的世界中響起,醇和的音波仿佛陰雲之中透出的一道陽光,將周圍的幾十米範圍內的灰暗瞬間驅散,影響範圍內的草木再次綻放了青翠柔嫩的綠色,仿佛春天在一瞬間到來。

方才的老者此刻渾身上下微微閃著金光,隱約有無數的梵文字印在他的身邊環繞飛舞,將陰暗的氣息遠遠地逼開,而他身旁的邢寶璽則麵色沉靜如水,渾身上下透出的卻是血一樣的紅芒,額頭隱隱地閃爍著一個卍字佛印,四個筆畫卻並沒有交匯在一起,深邃的目光靜靜地盯著不遠處恢複了翠綠的地麵上,一個嬌小纖弱的身影。

“是她。”邢寶璽在恍如沉睡般的徐慧身邊蹲下,輕輕地伸出手去,為她撩開額前淩亂的發絲,一絲淡淡的微笑在他的唇邊緩緩漾開。“是她。”

“是就好。”

老者的聲音蒼老醇和,卻隱約有種漠然的意味:“如此一來,你了了最後的心願,便可以脫離束縛,成為我‘慈悲宗’千年之後的另一個‘大慈悲’,滌淨世間眾生一切苦!”

什麽?!

幕龍泉驚訝地聽著這一切,心裏不知為何寒氣直冒,剛剛想退後一點的時候,派普西熟悉而低沉的耳語在他耳邊響起:“別動!動一下你就死定了!”

今天晚上碼完字來上傳,開了書評區一看嚇一大跳,這都快比我的正文多了……-_-b……

不笑在此感謝一切耐心讀了拙作、並提出建設性意見的朋友。

另:現在的封麵是——完本小說網——加上去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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