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不疾不徐的話,毫不客氣的將媚貴妃下意識之舉說得有條不紊,眾人皆一片愕然,在帝宮,除卻陛下之外,誰還有如此膽色與媚貴妃叫板?且把媚貴妃訝然得不得吱語片言。

華貴妃似乎欣賞了幕好戲,這個合適之人的角色自是得落在她的身上,親熱的挽上鳳寧的手臂,華貴妃笑言,“寧妃妹妹怕是誤會了,這裏是芸然宮,媚姐姐怎會行客大欺主之事?”

鳳寧何許人也,於此時華貴妃皮笑肉不笑的虛偽相較,她更願意看到媚貴妃身後的琴妃一臉怯怕怔然的模樣,至少那是真實性情的一麵,捋下華貴妃挽上的手臂,鳳寧的神色變得沉浮不定,不要以為她不清楚這華貴妃此舉何意,舉步拉開彼此的距離,還是毫無起伏波動的聲調,“嗬嗬——,華貴妃娘娘,您若無眼疾,自是能瞧到媚貴妃娘娘此時難堪的臉色,她於鳳寧的怨意已深,您又何必睜著眼睛說瞎話,非得當這個多此一舉的合事佬呢?”

隨後跟來的貴人與妃子不禁都吸了口涼氣,皆忖著這寧妃膽子也太大了,暗中怎樣無所謂,明著與她們這般不客氣,就不怕得罪兩位後宮最為尊貴的人麽?她們在後宮是朝庭權力的象征,連陛下都不能將護國將軍與梁國舅如何,一個毫無實權的宰相能鬥得過他們麽?

“你——,我可是好意,你怎麽能不領情。”華貴妃不禁僵住笑顏,臉色亦難堪極了。

鳳寧冷笑,這和事佬可沒人家媚貴妃沉得住氣,雖然人家現在不發一言,隻用神色表明對一切的不滿,但人家至少沒有讓華貴妃這樣失態,“娘娘的好意,鳳寧自是不敢糟蹋,隻不過,娘娘此舉是好意還是別有目的,不必鳳寧說得太過明白罷。”

華貴妃氣結,她沒想到寧妃會如此膽大跟她頂撞,瞧著她優雅的側身行至一棵盆景旁邊,盈眸掠過的地方,都不禁散落滿地的清涼,抬手輕撫著枝葉,綾袖曳動,給了身後眾人一襲華美的側身弧痕,素雅卻不失華貴的涅白色衣裙著衣,美得如謫仙一般脫俗離塵,垂順飄逸的青絲漫過腰枝,絲絲縷縷之間,縹緲極了,幾個步履的距離,她卻突然覺得遙不可及。

媚貴妃也詫異鳳寧的表現,進宮兩年,還沒能膽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與自己為難,看著鳳寧此時縹緲若仙的身姿,更是心生危機,驀然而來層層壓力,這幾個月她被禁足在芸然宮中,是自己太過大意,忽略了她仍是個危險的存在,陛下那裏的失寵,亦是讓她產生了錯覺,雖不清楚她是用了何種手段,突然再起東山,但後宮是她梁家人的天下,不容一個小小的嬪妃撒亂,陰狠的一笑,信手招來禦醫,看著那抹傲然卻不失風華的身影言道:“寧妃妹妹,陛下天恩,方才聽聞你身子突感不適,立馬就宣了禦醫前來為你看診,陛下於你這番榮寵,妹妹不會不領陛下的情誼罷。”說完遞上一個眼神,禦醫便領會意思欲向鳳寧走去。

素身輕搖,看著那躬身的禦醫前來的步履蹙眉,她鳳寧向來是直爽之人,不會拐彎抹角,更不懼任何算計,想必媚貴妃也看出自己身體康健,並無問題,此番讓禦醫看診,若什麽都診不出來,到正好給了她一個去陛下那裏告狀的機遇,然帝王自是不予理會,他的目的不過是讓這些麻煩纏著自己,逼自己就範而已。

“不必了。”冗散的聲音出口,眉宇間明顯透著此舉乃是多餘。

禦醫赫然駐足,抬眸看看寧妃娘娘,又看看身後亦是兩位得罪不起的主兒,一時之間,尷尬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對著這個為難之人,鳳寧有了一絲客氣,勾起一抹淺笑,說:“無病就不需看診,勞煩禦醫回禦醫院罷。”

禦醫自是想離開,正欲謝恩轉身,卻被華貴妃接下話來,“寧妃妹妹,方才讓人傳話過來,可是你自己說身子突然有礙,此時陛下親自為你喚來禦醫,若不進行診治,陛下那裏他如何交待呀?”

半斂了眉,眸光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著華貴妃,如此嬌弱的美人,真看不出來會有這麽深沉的心機,這還是當初那個跑到祁宇殿,含淚控訴自己於她不敬的弱女子麽?對她的認識,不得不重新審視才行,或許與媚貴妃之爭,輸贏各占五成,“您沒說錯,我是說突然有礙,可宇碩無人規定突然有礙了,不能突然無礙呀?既是如此,禦醫吃著皇糧,拿著奉碌,怎能在職不在崗,待在一個不須治疾之處,那禦醫該如何向陛下交待呀?”

在職不在崗,這話雖未聽過,卻不難理解,禦醫一聽,自是大驚失色,立時驚恐萬分的衝著鳳寧作了一揖,“多謝寧妃娘娘提醒,老臣現在就回禦醫院去,老臣告退。”

禦醫走了,由始至終,鳳寧都未承言讓其落坐,所以企今為止,她們仍是以站姿立在芸然宮中,想從她這裏占便宜或是耍心計之人,鳳寧自是不會客氣,若她心狠些,直接取了性命就是了,可是紫禦麒的遊戲還未結果,她也不想這麽快就無消遣可言,抬眸看去,她欣賞此時某些人眼中敵意,卻厭惡神色不一的虛偽笑意,明明是氣結得嘴唇抽搐,何苦還得佯裝著些許笑顏?

“怎麽,這外麵風大雪大,天寒地凍的,還是各自的寢宮溫暖些,如此,鳳寧便不留了,竹梅,替我送客。”抹身於側,眸光聚集在了那青翠的盆景葉子上。

盡管鳳寧已將話說得如此透明,然,卻無人有離開的意思,難道是她的意思表達得不清晰麽?不禁有些疑惑的擰眉,卻聽聞媚貴妃說:“去看看陛下來了沒有?”

於是有宮婢轉身小跑離開了室內,少頃回來說:“回貴妃娘娘的話,陛下未至。”

鳳寧仍保持著那個姿勢,眸角的餘光卻能掃到媚貴妃轉身離開前的那抹陰狠與憎恨,直到所有的人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