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頜首,挑眉看了一眼姚煥,眸光透露著同情之色,她亦知道這一眼他看不懂的笑意,會讓他有多麽的悚然,滿意他此時臉上愕然疑惑的神情,鳳寧滿懷憐憫與他擦肩而過,在不遠處的街角頓步,斜眸看了一眼那將林允圍著的眾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攜裙離開……。

“姚公子,您如今可是宇碩的大功臣,請您不要在此做出什麽不符自己身份之事。”

姚煥略微一怔,神色不禁警惕起來,他一向眼光過高,極少將人放在眼裏,見過之人眾多,他不識得,別人卻識得他的人不在少數,細看下來,此人確是有些眼熟,“你既然識得本將軍,也知道本將軍乃是宇碩的功臣,那配你家小姐應該不會寒磣罷,速速告訴本將軍你家小姐姓甚名誰,本將軍可是有意讓她當將軍夫人。”

林允寒了眸子,好像明白娘娘玉顏上為何攜著那幾許深深的笑意,略勾唇角,言道:“若得將軍相配,自是不會寒磣,但卻是失儀。”

姚煥緊緊的盯著女子離開的轉角處,聽聞此話,眸光收回,不悅的說道:“怎麽?吾妹乃當朝華貴妃,父親是護國將軍,如今本將軍又是宇碩的功臣,怎麽還會有失儀一說?”

林允不禁心下冷笑,如此之人若能讓宇碩大敗瑞商,才真是荒謬,微微的歎了口氣,不得不為陛下的睿智感到可怕,又忍不住同情護國將軍養出這麽一個蠢兒子,也許他真有幾分帶兵打仗之能,但絕非大將之才,“將軍誤會了,在下之所以說此舉失儀,是因為主子並非小姐,而是夫人。”說完,也懶得再看姚煥臉上是何表情,轉身上了軒車。

“將軍,那人已經走了。”隨行之人喚著。

姚煥突然想起了那份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在未回暝靈城時,邊境所發生之事,那名紫衣著身,紫紗掩麵的女子仍讓他心有餘悸,卻總是忍不住在午夜夢回時憶及,雖每每都在她傲人的本事下驚恐的醒來,卻總像是一味毒素,不得解藥,癮難除。

那一日他慶幸自己命大,其他人皆已氣絕,惟餘他尚存一線氣息,倉忙的逃走,回到軍營亦不敢多言語,畢竟是有損顏麵之事,怎可到處聲張?

方才離去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明明是身姿纖弱如風,那幾許看不穿的笑意,卻讓他隱約覺著危險重重。

林允回到帝宮,乃是半個時辰後之事,禦書房先後走出幾位議事大臣,有幾位神色蒼白,不知道陛下又做出了什麽樣的意外之舉,讓這幾位大臣在平常的惶恐之色上,又添了幾分不安。

踏進門檻,瞧到陛下正用一慣懶散的姿態翻著折著,行禮後,將娘娘買的甜糕放到了禦案之上,“陛下,這是娘娘讓臣帶給陛下嚐嚐的,說是要趁熱食用,冷了就不好吃了。”竹蘭那份已讓人捎過去了,自己那份也已放了起來,隻不過要侍候這危險之人,他隻能吃冷的了。

一聽是寧兒讓捎回來的,推開乏味的折子,紫禦麒拿在手裏嚐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米的清香,甜卻不膩,微頜首,卻在不經意見看到一向冷板的林允臉上竟浮上了些許柔和,想到些什麽,“你的那份吃完了?”

林允一聽,真是什麽都逃不過帝王銳利的眼神,跪在地上,“臣不敢,娘娘吩咐說想讓陛下吃到熱的,所以臣急著往回趕,娘娘之賜,臣已放下,立即就給陛下送來了。”

寧兒果真隻對他一人狠心,不過還好是有差別,至少讓他吃熱的,心裏平衡了些,倦聲響起,“起來吧,寧兒既是大方,朕豈能因著此事小氣。”

“謝陛下。”林允站起了身,又作揖曲著身子言道:“臣啟陛下,方才在東街……。”

古代沒有計算器,更沒計算機,完全靠在指下拂得‘劈啪’亂響的算盤珠子,來計算一日、一月,一年的賬冊。

丹楓絮苑不過是鳳寧一時興起置辦的產業,前世還沒出入社會,就離去轉來今生,在學校裏待得久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學到本事。

丹楓絮苑是暝靈城中數一數二的酒樓餐飲,在自己獨特的經營下,自是碩果累累,除了掌櫃知道自己的存在之外,並無他人知曉,每次出現,他都會稟報說那家酒樓的少東家或是掌櫃的前來探風,取經。

這也難怪,古代像此等大型酒樓都會有分號或是隻要有身份的人,就會知道這酒樓是誰人的名下,然丹楓絮苑獨樹一幟,憑什麽生意做得好,憑什麽在宇碩皇城的商場上占有一席之位?時間一長,它的身家背景,漸漸成了達官貴人,富甲商豪們最感興趣之事。

鳳寧沒料到自己會做得如此成功,六年前第一次回暝靈城,這還是一家叫做‘客來香’的招牌,然生意奇差,自己經不住玩心,頂了下來,布置裝修之事忙完後,便教給掌櫃一些經營之道,掌櫃亦是聰明人,人前老板這差事做昨像模像樣,生意逐漸好了起來,這三四年,更是如火如荼,然樹大招風,因為她這個幕後老板從未真正露麵,自是會引來一些麻煩。

掌櫃的姓年,是個八麵玲瓏,巧言令色之人,這種人才不用來做生意,鳳寧覺著真是太浪費了,當初招聘掌櫃時,他隻說了五句話,鳳寧就認定是他了,然他,也不負所托,酒樓在他打理下有聲有色。

合上一本賬冊,鳳寧想到了帝宮之中的某人,或許此時,他們正享受著同一種乏味。

竹梅從未到過丹楓絮苑,所以趁著鳳寧看賬冊時,離開去熟悉一下環境,此時推門而入,身後卻多出一人。

“主子,年掌櫃請見。”

已過了用午飯的點兒,樓裏的客人也該走得差不多,他的心自是可以少操些,鳳寧翻開另一本賬冊,不帶神色的言道:“讓他進來。”

年掌櫃踏進了門檻,於這個他認識了六年的女子,也僅是知道她是他的東家,六年來,她隻是偶爾出現在丹楓絮苑,做著自己似懂非懂的交待,但有一點,他能肯定,這個他可能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女子,絕非善類,是他最怕接觸的那類人,然,她從未虧待過自己,且將丹楓絮苑完全交給自己打理,就憑她這一點兒信任,他願意為她幹一輩子的掌櫃。

曲著身子作了一揖,“小姐——,您喚我有何吩咐?”

看著賬冊上密麻的數字與物名,已頭昏腦脹好一會兒了,看來打開一扇窗扉還不夠,素手微抬,綾袖舒揮,本關閉的左側窗扇赫然敞開。

如此,室內的暖意就要被透風的寒意給覆蓋了,竹梅行至一側,拿著帶來的暖衾披到了主子身上,隨即聽著主子悠悠的啟口,“讓你這個月給的雙結可都發放完了?”

每年年底三個月,小姐給樓裏大到自己,小到廚師跑堂,月錢都會翻倍,有錢拿,夥計們自是高興,一高興招呼起客人來自是熱情周到,除了酒樓的菜好吃,酒好喝,這也是酒樓生意紅火的原因之一,現在整個暝靈城餐食行業,都知道丹楓絮苑的待遇好,前些日子走了個打雜的,招人卻來了一幫,個個都因想進丹楓絮苑而大大出手,當然,這些事情,小姐定然不知道。“回小姐的話,都發放完了。”

合上賬冊,丟至一旁,眸光的餘光掃著不遠處站立的狡猾卻不失禮失之人,站起了身來,披在身後的暖衾無聲的滑落,“這些賬冊我已閱過,今年亦無紕漏,年掌櫃,以你現在所處的位置,卻中規中矩的不貪丹楓絮苑一錢銀子,這麽多年來,你就不覺著乏味麽?”

年掌櫃瞳眸略垂,拱手言道:“小姐待小的不薄,於小的更有天大的知遇之恩,小姐信任小的,才將丹楓絮苑交由小的打理,這丹楓絮苑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碗一杯都是小姐所屬之物,小的理當盡心盡責,怎敢生逾越之心,更是不敢造次。”

話言語得十分得體,隻不過又見識了一把古人的古板,立在窗口,讓寒風迎麵,涼涼的感覺,卻是讓腦子清醒不少,背上徒然披上了暖衾,聽著竹梅說:“主子,您還是披上罷,若是受了涼,奴婢吃罪不起。”

鳳寧沒有拒絕,隻是略微回眸淺淺的笑了笑,“年掌櫃,我剛才看賬冊上有七筆支出你特別的注明了。”

“是,小姐。”抬眸看著小姐離開了窗欞,透過窗扇的冷風,吹起青絲向前飄揚,“今年除了以往正常的打點之外,那七筆則是新增款項。”

略沉的眸子,泛著興味的光澤,淺掀的唇角,揚起一抹絕代風華,搖曳的裙擺,刻畫的弧痕瑩靜卻不失素雅,“說說今年都那些新麻煩找上門來?”

年掌櫃言道:“回稟小姐,這些麻煩不但是新增的,且還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巡城禦史一月前不知聽信何人所言,說丹楓絮苑私藏人犯,人犯雖未找到,卻窩藏之事屬實,罰銀三千兩,樓內雖未藏人,但小的不想將事情鬧大,所以交了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