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好像記得寧兒曾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使臣未離開宇碩,一切詳情尚不明朗,至於蒼澤帝聽了使臣的回報所做的打算為何,朕此時沒興趣知道。”

語氣淡淡的,猶似風拂葉落,然,唇角那抹透著陰冷的笑意,卻兀自讓人毛骨悚然,或許他胸中早有打算,如此冷心絕情之人,不會讓自己的身邊有一絲危險的存在。

輕搖裙擺,涅白色的漣漪婉如略掀的潮浪,說到危險,不論她抱著什麽樣的心態,卻是有件麻煩讓她上心,且時間越長,更肆無忌憚的不容她輕易忽視,從新攜裙提步,“翠娘已在丹楓絮苑呆了近半旬之久,林依攜擎魂箏重現江湖,事關羽微山府,此番挑釁已觸碰到我的底線,若真有人想以假林依將真林依與擎魂箏引出來,我得親自去看看這好戲將會如何上演。”

有人挑釁寧兒,依寧兒的脾性自是不會輕易放過,她明白自己的擔心,自己亦清楚她的驕傲,因為他一句不準離開,她已在帝後中停留了數日之久,此時言及此事,怕是已到極限了罷,跟隨上去,情不自禁的握住寧兒的手,傳遞著彼此的溫暖與柔情,“年關將近,難道寧兒又要違背帝規不陪朕守歲麽?”

略帶著妥協的揶揄,言詞之間滿是無盡的溫情,嫣然一笑,“陛下大可放心,後宮不乏佳麗,定然有人會替代寧兒陪陛下守歲。”

“可朕隻要寧兒一人,也隻需要寧兒一人。”隨即斂眉歎息道:“寧兒可記住了,朕雖應下了你出宮之事,但在旬月之內定要回來,否則屆時的後果,可不是朕能預料得到的。”

記不得這是第多少次威脅,每次她都照單全收,此次應該也不例外,但今次不同,以往在帝宮中的威脅不過是小事一樁,此行江湖,無人能預知未來,所謂計劃快不過變化,他想得到自己的承諾,也無非是想求個心安罷了,“陛下放心罷,若寧兒有事,定然會通告陛下。”

紫禦麒好像很滿意這個回答,步履輕移之間,好似想起了什麽,蒼眸斜過些許疑惑之色,“丹楓絮苑於寧兒來說可是有特別的意義?”

好好的,怎會突然對丹楓絮苑有了興趣,“並無特別意義?不過是當年回暝靈城時,一時起的貪玩之心而已。”

“如今你已貴為帝後,難道還擔心國庫金銀不夠你使喚麽?留著一個小小的酒樓還有何用?”

呃——?這個問題,好像還真從未想過,丹楓絮苑不過是她一時興起置辦的產業,初始的目的不過是想運用曾學過的知識掙些銀兩,那時父親辭官歸故,她也不介意多些零用,“丹楓絮苑已讓寧兒經營了九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它的存在,已成寧兒的習慣,既是無礙大雅,寧兒也不想假手他人,毀了這麽好的營生不是。”

暝靈城中之事,那件逃得過他的眼睛,而她,卻在自己眼皮底下隱藏了數年之久,自懸崖相識一別後,再見她便是在那丹楓絮苑之中,那時那雙冷漠的眼神讓他心驚,此後偶爾憶及,仍會心疼,什麽樣的女子,才會擁有那麽淡漠冷情的眸光?

自離別後,他派人到處尋她,甚至動用了帝宮之中的所有隱衛,那日終是得見她從丹楓絮苑門前離開,本以為她或許是那裏的客人,沒想到一番接觸打探,才發現她竟是丹楓絮苑真正的主人。

“真是想不到寧兒還有做老板娘的愛好,隻是不知道那幫打雜的知道你這東家是宇碩帝後,會有何反應。”

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提這麻煩的兩個字會氣結麽?“陛下又拿寧兒當消遣了。”

隨即溫柔一笑,那清澈的玉眸裏,流淌著期許,關愛與表白,這個此生與她相生相克之人,注定彼此要相守糾纏。

蒼澤使臣一行,是在翌日晌午出發離開暝靈城,帝後娘娘將蒼澤的妮嫣郡主賜婚給禦史下的一位仕官之事,在懿旨下達那一刻起,已算是公告天下,諸口難測娘娘此舉用意,自是有人歡喜,亦有人嘲弄,歡喜得道升天,嘲弄福禍難辨。

百姓分分開道,不時抬眸看著騎在馬背上神氣活現的羅仕官,年掌櫃正好立在人群之中,臉上卻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冷笑。

檀香繚繞的寢殿,寒風透過開啟的窗欞搖曳著落地帷幄,衣著銀袍的絕美男子,慵姿倦態的倚在榻椅上,一雙銳眸微闔,暗沉的目光透著幾許陰色,不禁讓人猜想又在算計什麽,冷情的唇角上掀,那弧度,妖冶詭異之極。

林允站立一旁,悄然覷視著陛下的舉動,唇畔那抹別具深意的淺笑,給了讓人悚然危險之感,方才隱衛來報,蒼澤一行數十人,全部撤離了暝靈城,林天剛仍昏迷不醒,凰灝君仍就假扮成林天剛的模樣跨在馬背上出了城門。

“娘娘這會該在那裏?”

平伏無仄的聲音倏然響起,讓神遊的林允有半瞬的恍神,娘娘此時在何處,陛下應是最為清楚,“回陛下,這會兒應在丹楓絮苑。”

全然的闔上了眸子,又緩緩的睜開,透過窗欞,滿目的白雪皚皚,狹目驀然道出一束寒光,半月之前吩咐的人,昨日應進暝靈城了罷。

丹楓絮苑的深處,有一僻靜之所,連接了兩道院門,樓裏的廝人們得到吩咐,不敢逾越私進。

憑空出現在院子裏,一眼就見到年掌櫃跪迎在門口,憑他的狡猾玲瓏之心,定然也猜到自己的身份,略微掃視了一眼,“起來罷,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少操心。”

俯身叩了一頭,“小人遵命。”

直到小姐的步履移進了第二道院門,年掌櫃才扶著門框站起了身,望著空空如也的第二道門框,年掌櫃捂住胸口的忐忑心跳,數九寒冬,背梁卻兀自生出一層薄汗。

翠娘早已恭候多時,隻是不曾料到踏進門檻後,還有個等她的意外驚喜。

“屬下見過夫人。”

跪在地上的女子,擁有江湖女兒的豪爽之氣,隻是何願甘居人下,她到是有幾分興趣,“梅姐姐起身罷,你我相識一場,這般客氣,倒顯得生疏了。”紫禦麒曾說過,在江湖中的禁忌城,隻識他城主的身份,不曉得若知道了那冷冽的禁忌城主乃是宇碩帝君,這些人會有何反應。

回想當日城主懲罰妹妹的情景,心悸猶在,怎敢忘了禮數,逾舉造次,“屬下不敢。”

看來那人的餘威仍存,不禁好奇他當年是用何種手段建立了禁忌城這個組織,不過見梅七娘於他的恍恐反應,手段應是相當狠冽罷。

端起翠娘倒的茶水,小小的抿了一口,那人給的時限不長,她得爭取在這個期限無太大出入的情況下回到帝宮,“言歸正途,相信梅姐姐清楚我現下欲知何事,說來聽聽罷。”

落坐於軟凳之上的女子,徒然的懾人之勢,如同記憶中那般絲毫未變,脫俗離塵之貌,配以卓越不凡的風姿,清冷似寒月的高貴氣質,溢散著令人難以看透的朦朧之蘊,“武林之中有一林姓,數月前被滅滿門,事隔不久,那名名喚林依的女子便攜擎魂箏出現於江湖,她自稱是林家的小姐。”

擱下茶杯於台,淡淡的眸色,卻不容人輕易忽略,眉眼微斂,平靜澈幽如一汪深泉,“她是如何解釋自己逃脫一劫,與曾拿著禁令出現在南興城中的?”

她的沉穩久印於心,此時的淡定到也是在意料之中,“如何逃過殺機她到並未解釋,到是說南興城之事乃是她一時貪玩,禁令是模仿製作的,並非真正的禁忌城之物。”

如此牽強的理由,如何能令武林信服?“擎魂箏在她手中,遼家會沒動作麽?”

“曾有人言及她所持之箏是假,可曾聽過擎魂箏之音的人屈指可數,現如今的江湖多數是後生晚輩,自然分不出真假,她能用擎魂箏彈出美妙動聽的音律,這點到是讓不少人深信不疑。”垂眸應著女子的話,那雙蘊含悚然之色的瞳眸,她不敢鬥膽直視,害怕會在不經意間懾去了心神。

指腹拂過杯沿,先前騰騰的熱氣已化作濕潤的空氣,嫩綠的顏色,已沉至杯底,“她的目的何在?”

簡短一句話,卻是讓梅七娘悚然不已,隻因那唇角淡淡的微笑,無比的駭人陰冷,“她說林家之所以會被滅了滿門,全是因自己貪玩誤害了家人性命,雖後悔,卻無法更改事實,在懊悔之餘,卻想著為林氏一門雪恨,所以,隻要誰能替她殺了禁忌城城主,或是替她找出禁忌城的位置,她都會以擎魂箏相贈,且終生由他差遣。”

“哼——。”梅七娘語聲剛落,便徒然聞得一聲令人駭然的冷吟,“好囂張的女子,這番話怕也隻是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信服罷,你見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