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氣徒然添了些許嚴謹,能讓他上心之事屈指可數,既是如此鄭重,事情絕不可小看,“何事?”

橫抱著她落坐在軟榻上,啜吻著她略帶認真的眼角,“近旬月前,依次有數十名閨中女子失蹤,這些女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若憑空消失了一般。”

放下一攬著他脖頸的手,眸光逐漸聚斂,“梅七娘到是不曾向我提及此事,可是禁忌城也查無線索?”

略微的頜首,臉上掠過一瞬毫無情緒的神情,“乃是我授意不讓她告知於你,可想到你終會在何地知曉,且身置江湖,餘個心眼總算是好的。”

既是連禁忌城都尋不到那些失蹤女子的蹤影,看來滋事體大了,方才他眸中沉陰,料想這事應不知何故與禁忌中搭上關係了罷,“可是有人散播謠言說此事乃禁忌城所為?”

沒有否認也沒承認,紫禦麒言道:“禁忌城江湖中的威懾,還不至於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高談闊論,不過是些奸陰小人在暗中詆毀。”

鳳寧輕輕的搖了搖頭,唇畔勾起的那絲淺笑,不知是覺得無聊還是無奈,略微的歎息言道:“孔子曰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此話本意雖非此,但用在此處亦不為過,盡管禁忌城不加理會,但四起的謠論還是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你。”

邪邪的一笑,紫禦麒頗有些興致的言道:“寧兒所言不假,現如今,已有數十家失蹤女子的父母集資聯盟,將大匹錢銀押運上路,前往芳雲山莊。”

“看你如此有興趣,不知會如何應對這場挑釁?”語帶揶揄之色,鳳寧眉彎似月,眼底浮上了層層寓意頗深的笑意。

不料卻見某人搖頭否認了,“朕現在可沒心情去應付這些個麻煩,自然是寧兒的安危重要些,且寧兒隻須辦完事情趕緊回宮便是,誰家丟了女兒,與我何幹?”

冷情嬗變之人莫過於他,方才那抹興味之色原是錯覺,“陛下說得有理,寧兒是得早去早回,管他江湖如何變化,到頭來,不過是鬧劇一場而已。”

抬起她的下頜,他愛她狂妄不將任事情放在眼裏的態度,那傲姿藐視天下的神色,與他是何其的相似,吻上她的唇葉,細細的品嚐著臨別之前的味道。

軒車的外觀,普通至極,到是他想得周到,不會太過引人注意,然,軒車裏的布置,仍舊令人苦笑不得,可想到是他的體貼的表現,便也欣然接受,車室之內的溫暖,是車室之外他人乍羨的,仿若不同的兩個世界。

放下撩簾的手,窗外的一切景致消失在了眼中,暖珠的溫暖如他的掌心,讓鳳寧禁思念起來,心下有些小小的自嘲,這才分開多久,便有些想念他的人。

梅七娘先行一步,翠娘則在暗中保護,十七血煞雖令人聞風喪膽,但若真是鬼閻羅所為之事,能有本事傷幻炅,也會發現他們的存在,讓他收回這層命令,也是不想太過招搖,以免節外生枝,抓到什麽短處。

咽下口中之食,又啜飲了一啖清茶,透過帷簾,看著前麵駕車的身影,隨意的問著:“當初可是你從丹楓絮苑跟蹤我?”

趕車者倏然回想到那日奉皇命去找尋帝後娘娘的情形,他是隱衛,本就不該出現在太陽底下,為著帝後娘娘,他已兩次現身人前,“回娘娘的話,正是屬下。”

娘娘?想到什麽,鳳寧無奈的搖首,卻掩飾不住心中的甜意,讓他遣了十七血煞,卻又將隱衛安排來了,難道在他心裏,自己就那麽沒用麽?“此行隱衛多少人?”

“就屬下一人。”猶記得陛下吩咐之時,林總管多了句話,他問保護娘娘一人夠了麽,陛下說多了娘娘會嫌礙事。

鳳寧沒在言語,有些無聊的將窗帷掀開,落雪了,一片一片的劃過眼前,記憶中雪花的模樣,是一顆晶瑩體,開著有序的小叉,煞是好看。

梅七娘一直有消息傳來,假林依一路上行程緩慢,好似並不著急去到芳雲山莊那個安全之處,中途還請了大夫,身子似乎染恙,心下不禁冷然,那日在南興城的林依,可不會這般弱不禁風,隻不過此番逗留之意為了什麽?

因著擎魂箏的原故,此次向芳雲山莊出發的人已不在少數,料想此時的芳雲山莊也是賓客迎門了罷,他們為的,不過是再一睹擎魂箏的風采而已,中途也有動搶念之人,亦都被芳雲山莊的護衛劫下。

這日傍晚,軒車趕進了闊別許久的南興城,左拐右拐的,鳳寧也記不住拐了多少次,隻是心中已備薄怒之意時,終是停了下來。

門扉赫然大開,一粉衣女子踏過門檻後,引領著幾位侍婢恭敬的跪請在地上,看著趕車之人掀開了帷簾,隨即垂首扶下一位衣著藍色氅披的出塵女子,見她步履從容優雅,微斂的眉宇染了些許倦色,“屬下見過夫人。”

微頓足,這聲音好生熟悉,勾唇淺笑,憶及那日折梅的教訓,見她如此恭敬乖覺,應是收斂了脾性,開了心翹了罷。“你起來罷,我乏了,不必準備吃食,備好浴湯即可。”

“屬下知道。”梅子起身,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那雙烏黑如玉卻駭人心神的眼眸,因著心悸的過往記憶猶新,且若非夫人求情,依那人的手段,自己早已魂歸黃泉,那還留得性命於塵世。

夫人已走在幾步開外,梅子正想吩咐趕車的廝人將軒車趕至後院時,卻徒然發現身後早已沒了那廝人的蹤影,可按方才的氣息判斷,他並非禁忌城中之人,難道是夫人帶來的下屬麽?姐姐說過,主子的心意不得妄自揣測,是本分,更不得逾舉,搖了搖頭,清醒清醒自己的腦子,轉身去準備夫人方才的吩咐。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棱,泄了滿地的光亮,窗外鳥雀,吱喳叫響,徒然醒來,好像有何不一樣,對了,身邊少了他的溫暖,落漠的勾起一彎絕美的弧度,感歎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又躺了一會兒,方起身喚來久候於門外的侍婢們進來梳洗。

翠娘遞來洗麵的帛巾,又吩咐人將早點端上來,梳著她從小梳到大的青絲,翠娘眼中閃過一瞬異動,鳳寧輕易的捕捉到了,她知道,無論那個塵世,人非草森,孰能無情。

“主子,好了,用早膳罷。”擱下蓖梳於台,屈著身子退到了桌台旁侍候。

鳳寧看著精致的早點,顯然是動了一番心細的,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食用起來……。

晌午,梅七娘從外間帶回了假林依的消息,那人曾說過,芳雲山莊或許就是地魔教放在光明之下影子,假林依行程如此緩慢,難道是在拖延到達芳雲山莊的時間,等待自己現身出現?

“昨夜又有人遣進假林依所在的客棧行竊,但都失敗而歸。”梅七娘微屈著身子立在曲廊簷下,垂首等著主子的問話。

鳳寧撣著梅花蕊上的殘雪,入骨的冰涼絲毫沒有消減她的興趣,盡管指尖被凍成粉紅的顏色,依然不歇不停的重複著單調的動作,偶然撞入眼中一朵臘梅,那綻定的程度為她所喜,折斷攜入發間,眉梢挑起幾許笑意,遐想著若那人在側,會有何等的反應?“名動武林的擎魂箏兩度出現在南興城中,引得人起妄意在正常之例,那女子可真是病了?”

漫不經心的腔調,處處透著慵然隨意,仿佛她正在打探一件戲碼演繹到何等程度,然她,亦有在關鍵時改變劇情的本事,隨即的一切,便都會按照她的安排來演,“客棧被芳雲山莊的人包下,裏外都是芳雲山莊之人,這裏麵不乏芳雲山莊的入幕之賓,屬下試過進一步打探,然總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阻力。”

“哦——?難道沒幾人見過她麽?”虛擬假,假擬虛,假假虛虛,才會讓人更加向往真相,才會更有興趣。

“兩日前她進南興,屬下見過她的真麵目,與夫人生得一模一樣,但進入客棧之後,進出了幾次大夫,她就再未出現過了,屬下也尋問過為她診疾之人,都說她染上了風寒,不宜車馬勞頓。”

夙天還真是重視,隻不過‘重視’蘊含的寓義便有待商榷了,微微的轉身,幾許落紅墜附在氅披之上,輕捏著透紅的指尖,哈著氣取暖,“你說她想以擎魂箏為謝禮,贈於替她報仇雪恨之人,芳雲山莊出於人道正義保護她不受到禁忌城的斬草除根,那麽,兩個問題就產生了,先不說芳雲山莊此舉有何目的,光是那假林依,若是真想引我現身,那我真是現身還好,如果我不現身呢?她可是會一直在芳雲山莊呆下去?再者,說那表麵上的意思,禁忌城在江湖上的地位無人不知不曉,既是存在這麽多年都未讓人尋到蹤影,此番因著擎魂箏,便會輕易讓人找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