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沒在言語,一雙凝眸看向一處方向,半斂的眸光四溢,透著讓人不懂的微妙之色。

小橋勾唇淺笑,微揚的弧度撩上了幾許狡黠,周圍散發的烤魚香味,不禁給人添了一絲活的氣息,蹲在老者對麵,幫他料理一些待烤的魚,“您都烤了近一個時辰了,還不吃些果腹麽?”她可不信此人會害怕那總管的**威。

老者瞟了說話的侍婢一眼,隨即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作勢謙遜的笑道:“我可不敢造次,那位總管說了,刀是沒有記性的,我老頭反正都要進棺材了,還想多活兩天呢。”

嗬嗬——,小橋輕笑,不在說話,斂下眼業打量烤得焦脆的魚,玉眸半闔,溢下的眸色,透著意味深長。

山林的夜,寂靜之中憑添了些許駭人的詭異,寒月灑下的光芒,照得積雪瑩瑩發亮,年節已過,春日的山林裏,卻是依舊一片白雪皚皚,殘黃成塚。

老者的魚已經都吃完了,空空的魚簍裏,惟餘下些許魚鱗在月光下閃爍著薄弱的銀光,小橋收拾著殘餘,火把的光亮,將她的小臉映得片片紅霞,不禁意間抬眸,看到隨行醫師走向了媚娘所處的帳帷,他們之間,果真不止是大夫與侍婢那般簡單,隻是這兩人如何走在一起的,還有待費神。

“小橋,你發什麽呆啊?還不這堆垃圾丟遠的,魚骨頭一股子腥味,聞到都惡心。”

真是要飯的還嫌飯溲,小橋看了看月光下朦朧的一片,有些犯悚的盯著總管,“可是天黑了,小橋不敢走得太遠。”

瞧著小橋怯怕的模樣,雖然長得一般,卻也是個楚楚動人,惹人生憐的主兒,總管徒然起了壞心,問著身側一堆隨行之人說:“誰願意陪小橋走一趟?”

“我——。”總管語聲剛落,便有人起身應征,隻是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猥瑣表情,著實讓人厭惡。

小橋微笑著點了點頭,看向那起身的男子,“謝謝六子大哥。”

六子走了過來,他身後有人起哄,“六子,你可得好好照顧小橋呀,人家可是芳雲山莊莊主夫人的侍婢。”

六子招了招手,紅光滿麵的朗聲言道:“放心吧,有我六子在,保證小橋萬無一失。”

六子接過小橋手中的垃圾,徑直走在了前麵,若是鳳寧,她便會兒說既然你去了,我就不必前往,可現在不行,因著要趁著這個機會去見一個人,更何況現在她是小橋,也是方才才知道她是芳雲山莊莊主夫的侍婢。

劈啪作響的火星子聲越來越遠,連帶隱藏在暗中隨行江湖人仕的氣息也越來越薄弱,借著冰冷的月光,走在前麵的六子卻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然她,卻不想在此與他浪費時間周旋,“六子哥,很遠了,就扔在這裏吧。”

六子駐足回眸,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欲念,陰險的笑著,“可哥哥還沒找到好辦事兒的地兒呀。”

小橋燦爛一笑,問道:“這大晚上的,又這麽冷,六子哥要辦何事呀?”

六子鬆開了挾著垃圾的包袱,一步一步的緊緊逼向小橋,當他走到小橋麵前時,意外小橋居然沒被自己的樣子嚇倒,以往他走近她,她都會驚得轉身就跑,可現下,卻如同初時一般,靜靜的對著他微笑。

越來越放大陰詭的臉,讓小橋心中的厭惡又提升到一個極點,她的隱忍程度終是在下一瞬間結止,右手緩緩縛後,在六子眨眼的瞬間,封住了他的穴位,下一刹那,他便倒在了自己麵前,悠然的勾起唇角,語帶慵倦之色,“餘你性命,乃是不想打草驚蛇,可你既然敢生對我生邪念,此番意欲自是饒你不得。”雙指一凝,指尖立即閃耀一顆晶體,運力揮出,霎時之間,將蠶絲冰逼進了六子的脖頸。

小橋冷冷一笑,抬手至頜畔,撕下了偽裝的麵具——。

一條大河之上,有一垂翁席冰而坐,身邊擱著一誇張的魚簍,手持釣杆合眸,婉如正闔睡一般,可魚線徒然一動,他迅速扯拉,一尾三指寬的魚兒便躍上了冰麵,見他快速的取下魚兒入簍,又換上魚餌下河,動作一氣嗬成,自然灑脫。

剛想又闔下眼睛睡上一會兒,空氣中驀然憑添的一絲寒意,讓周圍冰冷的氣息變得更加低沉,老翁麵無表情的看著冰上的一窟窿,餘光卻瞟向左側從一片迷朦之中漸緩而現的身影。

這才該是她的真正模樣吧,早有所聽聞那奇女子的名號,隻是沒料到她竟大膽到敢公然出現在自己麵前,冷嘲自己老了,思慮後退了,從她伸手欲扶自己起身時,不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那小子的影子麽?一樣冷情,一樣絕然,一樣姿意懶散,不為任何事情所左右。

她的容貌與氣質,攜帶著讓人悚然的本色,一雙玉眸中四散的靈氣,張揚著不符合年紀的沉穩與內斂,眉眸之間略帶的笑意,將她稱得一襲尊貴凜然,唇畔若隱若現的弧度,彰露著讓人難以捉摸的危險,卻又在這抹淡淡的笑靨裏,尋得到如春風的溫和,讓人誠然欲近,抬手的刹那,亦猶如此時遙遠天際懸掛的那輪銀勾,清冷縹緲無比。

心下略微的歎了口氣,能在這兒遇到,也應是屬天意罷,收回餘光,聽著來到身側的女子,輕喚,“鳳寧見過師傅。”

鳳寧盈盈一拜,不料有人卻絲毫不給麵子,連頭都不曾偏過,說:“看你這丫頭長得挺好看,怎麽亂認師傅呀?”

抿唇一笑,鳳寧也不惱怒,垂首看了看魚簍裏幾尾作垂死掙紮的魚,“有人曾告訴鳳寧,說他的師傅是位很愛吃魚的老人。”

老者聞言,不禁眉宇輕蹙,這丫頭明顯騙人,天下愛吃魚的老人多了去了,她憑什麽認定自己就是那小子的師傅?“你少來唬我,他會這麽規矩的跟說你說及我的事情,除非太陽打南邊升起。”

這不已然承認了麽?看來老者與那人的關係很是微妙,“不愧是師傅,鳳寧什麽都瞞不過您。”

老者聞言,不禁麵露喜歡,驕傲的言道:“那是,怎麽說我也是……。”呃——?不對呀,斜眸看著鳳寧那張笑意盈然的玉臉,霎時明白自己又上當了,好久沒有上當的感覺,這下子倒好,遇到了那小子的翻版,“他還說我什麽了?”心中有些小小的期待,畢竟他能主動提及自己的事情,說明他還有良心,還會惦著自己。

說實話,確是沒什麽了,紫禦麒甚少在她麵前提及這個師傅,就若有,也是自己問一句,他答一句,看著那雙飽經風寒,卻玩興不減的眼睛充滿期待,一時之間,鳳寧還真不知如何作答,隻能說:“麒說你老是到處遊曆,讓他尋不見你的蹤影。”

這到是真的,他老子的本事是他教的,他的本事也是他教,雖然先皇臨終之時將畢生的功力傳給了他,但對他這個師傅來說,沒有太大的威脅,禁忌城又如何,也別想找到他的人影,如此說來,那小子還真是有惦記他,心裏稍稍舒服了點,總比以往老是跟他頂嘴強,滿意的頜首,“這麽說,我還得去暝靈城逛逛了?徒弟如此掛念為師,不去看看,好歹也太掃他宇碩帝的麵子了。”隨即又自顧的頜首,“嗯,他回宮之後,我還沒再見過他,我確是該去看看。”

鳳寧聞言,忍俊不禁的勾唇,這師傅一定很讓紫禦麒頭痛吧,不難怪每次提到他時,總是一副黑臉的表情。

“你已離宮一月有餘,再不行回去,怕是他再縱容你,也不見得你會好過罷。”

老者徒然將話峰一轉,鳳寧思緒微滯後,隨即泛起了一臉的無奈與苦澀,“師傅深知他的為人,鳳寧又何償不知,您也瞧見了,那對鳳寧心存叵測之人尚未除去,就若出時回帝宮,餘下的麻煩,還是存在,亦還得解決。”

“見你如今孑然一身,莫不是將擎魂箏送回羽微山府了?”

也許他是除卻泫英老叟之外的另一個人精罷,這個世界還真是奇怪,鳳寧忍不住答非所問,“敢問師傅多大年紀了?”

老者換了一隻手持釣杆,亦問鳳寧一個問題,“你師父可有告訴你他有多大年齡?”

“唔——。”鳳寧搖了搖頭,“我倒是有相問過,但師父並未作答,如今他已作古,更無從問起了。”

“哈哈哈——。”老者笑了起來,說:“既然你師父未言語,那我也不說了,反正第一眼我知道你是泫英老叟的弟子,而以你的聰慧亦明白我是那小子的師傅就行了。”

鳳寧覺得著自己挺難纏的,但在這老者麵前,卻有些處於弱勢,不禁想到那人與他在一起的時間不少,就是不知有多少不為她所知的笑料發生,“師傅不說,鳳寧也就不問了。”

她的妥協在他意料之中,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嘛,“今日相見也屬天意,我送你件禮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