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青宏在半年前小滄雲能上太學院時,便辭去了宰相之任,專心的教育起這個宇碩未來的帝王,可沒料到這個小外孫正如他第一次在禦書房所見時猜想的那般,將來注定是陛下的翻版,從此時課堂上給他找的那些麻煩,若非他定力足夠,怕是早已被他惹得氣絕身亡了罷。

夜已深沉,天際似彎的銜月伴著輕輕的流雲暢流著銀河,璀璨的繁星相伴而行,盡顯縹緲朦朧之色。

在宴會結束前半個時辰,帝王與太子殿下便在劃破寂靜之夜的恭送之中離開了會場,一路上父王都牽著他的手,小滄雲內心雖然溢滿了開心,卻不敢表現在臉上,這是不表示,父王並不討厭他。

這不是回芸然宮的連曲廊,奇怪父王為何拉著他踏著朦朧不清的月光走上了祁宇殿的方向,不管如何,他喜歡這樣靜靜的跟父王走在一起。

感覺到越來越熟悉的氣息,鳳寧攜笑走出了祁宇殿,竹蘭與竹梅相繼請安。

“母後的小壽星回來了。”

有人不樂意了,吃起味來,不禁微微的皺起眉頭,他果真是個小麻煩,且現在還是個甩都甩不掉的小麻煩,鬆開牽著的手,薄帶不悅的盯著迎上來的心愛女子。

鳳寧意識到什麽,驟然無奈的抬眸對視,那狹長的眸子裏,分明寫著你膽敢無視我的存在,無視便無視罷,今日自是雲兒重要些。

拉過雲兒,鳳寧略微彎腰,語帶笑意,“今日乃是雲兒的生辰,母後送雲兒件禮物。”

語韻剛落,翠娘不知從何走了出來,懷裏抱著一個毛絨絨的小金色的球狀物體,紫滄雲隻覺眼睛一亮,問出了聲,“母後,那是什麽?”

接過翠娘懷中的小金狼,此時還是小狼崽,自是有些怕生,在鳳寧的懷中不動都不敢動,“這是隻金狼,母後將它送給雲作禮物,雲兒可喜歡?”

紫滄雲靜靜的盯著狼崽那雙看似水盈盈的眼睛,自然是愛不釋手,朝他伸出手去,方才怯怕萬分的金狼竟伸出舌頭添他的手指,難得紫滄雲展露笑顏,顯然他非常滿意這個禮物,抱了過來,“多謝母後,兒臣很喜歡。”

鳳寧說:“雲兒喜歡便好,給它起個名字罷,有了名字,它便永遠屬於你了。”

紫滄雲眨了眨純淨無邪的眼睛,看了看身側的父王,而父王的神色仿佛在說讓他自己決定,垂眸看著懷中的柔軟之物,金色的毛皮,金色的耳朵,連眼睫毛都是金色的,他相信在陽光下,一定如金子一般耀眼,“金金,母後,喚它金金可好?”

小孩子的內心就是如此單純,雖然這個名字沒什麽技術含量,卻也不乏可愛俏皮,“既然雲兒喚它作金金,那它以後就叫金金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待它,知道麽?”

“兒臣知道。”

小滄雲語聲剛落,有人便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吩咐,“很晚了,快將殿下帶回芸然宮休息。”

竹蘭竹梅立即上前領命,相攜著殿下離去,然而紫滄雲走了幾步後,又突然頓足回眸,“母後說的話可還記得?”

明日之事既是應下了,自然不會反悔,含笑頜首後,才看到他淡淡的笑著轉身離開。

“莫非是之前在禦書房外允他之事。”將鳳寧橫抱起來,語帶敬告與危險,“快告訴你與王兒相約了何事?”

攬緊他的脖頸,一雙深幽優美的澈目中溢滿了溫柔與愛意,“這可是臣妾與王兒的密秘,陛下就不必打探了罷。”

踏上台階,一彎攏月從輕紗雲中遊出,泄了滿庭的芳華與浪漫,帝王邪美的勾起唇畔,不懷好意的眸光在懷中女子身上遊離,略帶危險的溫存立時糾纏在彼此的氣息裏,低沉而充滿**的聲音響在漸漸灼熱的耳跡,“既是不說,朕今夜可不會輕易放過寧兒。”

苦笑著白了他一眼,就算說了又能如何?他也不見得會放過自己,後背已著柔軟舒適的絨榻,在唇葉臨近的寸許之間,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感歎著此時的無以言表的心境,“妖——孽——。”

翌日晌午,鳳寧親自去太學院接出了正在課堂上,表情無趣之極的紫滄雲,當他看到母後的瞬間,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立時跑到鳳寧麵前,眼神中靜靜的待候著母後對允昨夜應下他的諾言。

眾多的學生大多無緣得見帝後之麵,此時皆愣愣的盯著這仿佛從天而降的脫俗女子,她便是滄雲殿下的母後麽?一時間,羨慕,崇拜,無不彰顯在張張小臉上,若大的太學院,靜得連鳥雀之音都聽聞不見。

納蘭青宏已是太傅之身,叩拜下來,“微臣兄見帝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他知道鳳兒不屑於這套虛禮,可如今他為人師表,此舉應該在禮儀上讓學生們記牢。

她的爹爹呀,永遠那麽古板,扶起他起身,“爹爹又來了,你總是如此讓女兒如何是好?”

納蘭青宏恭敬的立在一旁,“微臣貴為太傅,此乃規矩,自是不敢逾越。”

小滄雲輕輕的扯扯母後的袖角,對於這位嚴厲的外公兼太傅,因著受不了他特殊的約束,所以向來沒什麽好感,此時更不願在此耗費時間。

鳳寧會意的寵溺淺笑,拉著他的手,“爹爹,今日雲兒的課就到這兒罷,女兒先帶他回宮了。”

納蘭青宏聞言,神色微滯,隨即拱手言道:“啟稟娘娘,太子殿下今日課業未成,書本未看,請準微臣所奏,讓殿下用午膳時再行回宮。”

那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言說自己太縱容孩子了,她理解父親的固執,此時軟下話來,休想帶走孩子,不禁略微嚴謹了神色,沉了些許聲調,“納蘭太傅,殿下今日的課程,本宮會讓陛下親自教授,現在課堂上還有學生在久候,請您回去授課罷。”

雖不知鳳寧出於何種目的,但卻是留不住太子殿下了,心下無耐的歎口氣,“微臣遵旨。”

母子倆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眼,隨即默契的轉身離開,自然不曾見到納蘭青宏那無可奈何又驕傲非常的複雜神色。

出得帝宮,待靠近喧嘩的大街時,鳳寧白紗掩麵,抱著小滄雲下了軒車,吩咐廝人將軒車趕走,坐在軒車裏逛街,可不見得是件有趣的事。

今日身邊由竹蘭跟著,此時正忐忑不安的走在主子身側,陛下雖快要下朝了,但卻是不知娘娘與殿下出宮之事,想到陛下若知道此事時,那冷冷充滿冰寒的表情,她就隱忍不住打顫,而且現在能做的,隻是期待小主子盡快玩,然後盡快回宮。

“娘親——,糖葫蘆。”母後吩咐過,到了宮外,自己要喚她作娘親,那糖葫蘆母後曾帶過一次回宮,自己嚐過,記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大街之上,眾人聽得一聲清脆的童聲朗喚,皆不由自主的側眸,想著看到糖蘆有何奇怪?隻見那把聲的主子衣著不僅上乘,就連那根短短的束發帶都不是富貴人家所能比擬的,且生得風華月貌,誰家的孩子擁有如此的天姿玉容?

他身旁的年輕女子,絲毫看不出是個孩子的母親,白紗掩麵看不清玉顏,但凡見到那孩子,便可得知是如何的傾城脫俗,亦然,那雍容華貴的身姿,透著讓人不舍移眸的氣質,步履優雅從容,讓人直覺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愜慵。

另一女子侍婢模樣裝扮,一襲淡淡的水紋花裙著身,娟秀亮麗的顏容直教人耳目一新,隻是那雙美麗的眼眸中,透露著謹慎與危險之色,讓人不禁怯怕不敢冒然近身。

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聽聞有人喊糖葫蘆,立即頓步回身,嬉笑滿顏的抽出一隻遞到那讓他一眼有些訝然的小孩手中,“小公子,給你糖葫蘆。”

竹蘭掏出銀錢遞給小販,卻不料殿下徒然問了句,“竹蘭,你給他的是什麽東西?”

她到是不記得了,殿下從小錦衣玉食,何曾見過銀子,“回殿——少爺,這東西叫銀子,除了您的糖葫蘆,民間還有許多的東西都得用銀子來買賣。”

似懂非懂的盯著鳳寧,想不透徹便不願去費神,顯然此時他對另一事又感上了興趣,“娘親——,為何那麽多人都在回頭看我?”

拉著孩子的小手,鳳寧眉彎似月,攜著濃濃的溫和笑意,“因為他們沒有見過雲兒,所以盯著雲兒看呢。”

一路逛來,小滄雲仿佛已習慣走在那裏都有人仔細盯著自己看事實,他到是隨意的玩得開心至極,不時的跑到這個小攤看看,又跑到那個小攤看看,那些奇形八怪的玩意好像讓他頗具興趣。

竹蘭緊緊的侍候在側,不敢有絲毫懈怠,鳳寧隻是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雙眼也隻是靜靜的看著孩子在前麵玩得興起,在帝宮中,如此輕鬆的小臉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

思緒過於深幽,她忽略了不遠處一雙複雜且充滿矛盾的眼睛,一直緊隨著她的身影移動,仿佛要將她深深的印在腦海裏,更加深深的加印那難忘的記憶,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可以,不可以——,三年了,她可有憶及過自己?那怕隻是偶爾一瞬?招手喚來幾條黑影,淡淡的說出兩個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