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我服食了消絕散,功力幾乎全無,體內殘餘的那層功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方才她出手救她,隻會加速她的死亡而已,所以她隻能看著,無能為力的看著。

翠娘聞言,心中乍然一驚,方才自己的衝動之舉,若非殿外突然傳來異動,她閃至主子身側,沒有功力的主子豈不是會因著自己受到連累,要知道鬼閻羅那一掌揮來,她幾乎用盡的功力去抵擋,如不是主子迅速將她推到在地,自己那還有命餘下,“主子,翠娘顯些鑄成大錯,罪該萬死。”

她流露的自責情緒,沒有給到鳳寧安慰,隻會更顯得鳳寧無能而已,沒說什麽,殿外的打鬥已沒了動靜——。

鳳儀殿外,寒月泄了滿庭,冰冷的月光慘白的依附在萬物之上,無聲的滋潤著似刺骨的淒涼,臨近午夜的天空,彌漫著稀薄的霧色,綺繞在周圍,朦朧之間,添了無盡的清冷。

女子經過一番打鬥,神色也是疲憊不堪,側臥在地,烏黑的發絲讓旁邊伸出的草枝撩起,水藍色的衣裙亦是綾亂無彰,且沾染上了腥紅的血跡,那刺目的顏色,在四周薄光下,顯得異常的詭異駭然。

然她的雙眼,擒滿了迷茫的淚霧,悄然墜落的淚滴滑過眼角處,蘊藏了焦急與心痛,“教主,請看在媚娘跟隨您多年的份上,求您賜給解藥救救何郎。”

“為了一個不中用的男人,本尊座下的三使之一竟變得如今模樣,你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的報答本尊對你的知遇栽培之恩麽?”鬼閻羅唇角上揚,勾起嘲弄的笑意狠沉的盯著媚娘。

“媚娘自知有負教主期望,但這些年為地魔教媚娘事事盡心,何郎也是因為替教主試藥才會性命垂危,媚娘求教主,您就放過何郎罷,媚娘願意一命換一命。”說著違心的話,可為了何郎能活命,她不能再惹怒他。

鬼閻羅半闔了老眼,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媚娘,那笑容裏透出的寒意足夠讓她霎時命絕於此,“好個事事盡心,本尊好意助你恢複功力,還讓你在地魔教中的地位恢複如初,可你呢?竟敢背著本尊與那個男人私通,全然不將本尊對你的期待放在眼裏,如今本尊不過是讓他效力於地魔教而已,你卻要生要死,你讓本尊說你什麽好,又該如何處置你?”

她早就知曉求得解藥希望渺茫,可是為了何郎,她得拚上一拚,那怕最後結局是死,她亦無怨無悔。

這個世間上,任何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權力,她當初是不相信的,可遇到了納蘭鳳寧,她說,人生是自己的,何苦為他人賣命,於是,她的心開始了動搖,雖然初見的何書文不是為她而來,可這些年的相依相伴,讓她感受到了人生的另一種體會,而這種體會,是納蘭鳳寧那冷傲孤絕的笑容告訴她的。

“教主,媚娘隨您多年,難道都抵不上一條性命嗎?”語氣加大了不少,幾近吼出。

鬼閻羅神色一斂,她膽敢用此種語氣跟他說話,看來還真是留她不得,“那有何用?你一事無成亦是事實。”

“媚娘是沒用,卻也並非教主所言一事無成,您吩咐媚娘前去宇碩帝都所辦之事,媚娘已完成了,如今暝靈城已大亂,且在此之前,您答應過媚娘,待媚娘回來時,您就會給何郎解藥,你身為教尊,怎能言而無信,失信於媚娘?”

“住口——。”這媚娘真是瘋了,盡敢指責於他,想他鬼閻羅自出得師門,何時讓人如此溪落過,還是個不堪一襲的角色,胸中騰然升起一股怒意,眼中雄雄燃燒的火焰,仿佛要將對抗他的女子慢慢燒死,讓她一點一點兒的嚐著燒焦的滋味,“這些都是你身為屬下的本份,你既找死,本尊就成全你。”

鬼閻羅手中聚急的強勢氣流,在他音落之時毫不猶豫的揮了出去,媚娘沉下心認命的瞪著他,然就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內力瞬間劃了過來,霎那間,媚娘湧現在喉嚨的腥甜之味轟然噴了出來,點點鮮紅的血漬散落在地,印在讓月光照得蒼白的地麵上,婉如宣紙上盛開了朵朵梅花。

兩人斜眸看向從殿中踏過門檻的女子,想著同一個問題,她不是服用了消絕散內力全失麽?怎麽還會存有功力?

鳳寧沒有理會鬼閻羅疑惑的眼光,攜裙徑直走到媚娘身邊,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不難怪你會恨我,當初我也真是該取你性命。”她方才說了什麽,去暝靈城滋亂?

咳——咳——,媚娘餘著一口氣,周圍四彌著令人厭惡的血腥氣息,“你方才又出手了,要知道你有一層功力,還有點兒本事護體,現如今為媚娘暴露出來,自身的安全可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保障了。”她知道方才的話讓她聽到了,能令她這麽衝動的,惟有暝靈城中的宇碩帝。

鳳寧陰沉了神色,驟寒的目光溢散著懾人的殺氣,整個身姿在寒月下顯得邪魅詭異無比,摒息問著,“你在暝靈城中做了什麽?什麽叫城中大亂?”

這便是她不惜暴露自己安危的目的,她雖然顯得殘忍,仍讓人從沉穩與鎮靜之中尋到一絲不安的情緒,“沒有了宇碩帝,不是還有禁忌城城主麽?難道與禁忌城城主相較,還是宇碩帝更稱林姑娘的心?”說出來又如何,現如今的納蘭鳳寧,根本做不了什麽,隻有看著。

她終是逮到機會消遣自己,然此時的鳳寧思及最多的,卻是宇碩現在的情形,這些日子她除了看到凰灝君越來越得意的笑臉外,得不到外界的任何訊信。

“教主,媚娘會如您願死在您麵前,請您不要忘了答——應媚——娘的事情。”

鬼閻羅厭惡的瞪了一眼將死之人,隨即冷情的勾起嗜血的弧度,卻不作任何回應,鳳寧蹲下身子,將媚娘靠在自己懷裏,“他做了什麽?”

咳咳——,又是一陣輕咳,點點紅色飄落至鳳寧的衣裙,捋開她粘在傷痕處的青絲。

“可還記——得三年前,江湖失蹤的——那些個未婚女子,是——教主用她們的血研究一種毒藥,豈今——為止,為教主試毒的人——已死近百,何郎的性命——也危在旦夕,可解藥,隻有教主手中——一粒。”她痛苦的哽咽著,試圖抗拒腦海裏浮現的淒慘情形,可自從何書文發病初始,她緊繃的心,就從未有過放鬆。

茫茫白霧,已將周圍的一切影得縹緲起來,漸漸腳步聲,在一片朦朧中越來越近,無人分神去顧忌來者何人,卻也能猜到如今的蒼澤帝宮,誰人做主。

媚娘的眼神開始煥散,鳳寧感覺她的生命正在自己懷中一點兒一點兒的流逝,這個一直恨著她的女子,人生的最後一程,自己親自送她走到終點,俯眸看著媚娘,輕輕的勾起唇角,她的眼中,情不自禁的為她泛起了一絲悲哀,“你不是恨我當年饒你性命麽?若非鳳寧,你亦不會再留餘生飽嚐這淒慘的苦楚,我雖不承認有誤,冥冥之中,仍是覺得有愧於你,媚娘,若你最後的心願是何書文好好的活下去,就瞑目罷。”

懷中的女子,終是撇下最後一絲留戀,平靜的模樣仿佛黃泉之行猶如安睡一般,鳳寧略微的歎口氣,捧著她臉頰之處,沾染上了溫熱的血液,粘粘的觸感讓人討厭,可手,卻並未想過離開。

一切皆已結束,不論她的人生是悲是喜,在緩緩合上眼簾之時,她堅信有人會替她達成心願。

凰灝君剛從蒼澤帝處趕來,雖然這個兄弟的生死他不看重,至少現在這個時刻,他得存在,腳才踏進鳳儀殿的庭院,入眼的種種讓他不悅的蹙眉,當看到鳳寧身上沾滿了令人作嘔的血漬,臉色更是一沉,“放開那個死人。”

濃黑不清的夜色,將若隱若現的飛簷勾勒出灰暗不明的線條,迷茫中的猙獰之態,讓人倍覺壓抑與不安,聞得凰灝君一聲低沉的怒喝,鳳寧冷笑著斜眸看了過去,“現如今的鳳寧雖是你囚困之人,卻也輪不到你來對鳳寧下達任何指令。”

凰灝君神情一滯,縈繞在周身的清冷驟然下陣了一個冰點,那唇角扯起的弧度淺淺的,卻在乍然之下,能讓人情不自禁的毛骨悚然,半斂著丹鳳眸盯著說話的女子,見她緩緩將懷中的女子平放在地上,隨即站定步履的刹那,那姿傲冷豔的身姿仿佛與生俱來,他想要靠近,可不論做什麽,隻會覺得她離自己很遠很遠。

“師父,夜已深了,您老人家先回處所休息罷,這兒交給本王來打理。”斜身對鬼閻羅說著話,而他的眼神卻並未離開鳳寧半瞬。

他的話,很像禮貌性的客氣,一手負後,陰沉著臉色朝鳳寧走來,在他抬手欲拉住鳳寧手腕的瞬間,一道森冷的殺氣直逼向他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