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天狼陰陽怪氣的笑出聲,言道:“若是先前以娘娘之能,天狼確是不敢造次,可現下您的情況天狼不清楚,您還不知道麽?”

她讓小二連續兩天每三個時辰往房裏送冰塊,就若天氣燥熱,也用不得這麽多才是,惟一的解釋,這些冰塊另有用途,此時室內冰塊全無,而她又身置浴桶之中,那些冰塊應是禦熱之用,一個習武之人想要禦熱,隻能說明她體內的氣息不順。

按照娘娘這樣的情況,應是稍有差池便會身亡或是走火入魔吧,然而,他的任務是將她找到帶回去,至於帶回去是個活人還是死人,晉王並未交待,故爾他也不必忌諱,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時機,若讓她恢複過來,就若十個天狼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鳳寧沒在言語,她在抗拒著容易動怒的氣息,然而空氣中徒然彌散的陌生味道,不得不令她拎起警惕,不禁喘息言道:“天狼,你做了什麽?”

隔著木製簡易的屏風,天狼隻能淺隱的看到裏麵之人的動靜,但聽聞那語聲中攜帶的異樣,便知此計已然開始奏效,“在下不知娘娘如何擁有此等神功,盡管如今虛弱待扶,卻也是個危險的存在,天狼的任務是將娘娘帶回蒼澤帝宮,若想省下些麻煩,天狼隻得將消絕散運功消化成煙,娘娘吸食後,自然就不會給天狼添亂了。”

又是消絕散?鳳寧玉眉蹙,且不說這消絕散之能她已是領教過了,那蒼澤帝宮是無論如何也回去不得,而這天狼陰險狡猾之極,能想到如此算計自己,城府自然不容小覷,鬼閻羅還真是教出個好徒弟來。

消絕散的味道愈發的濃冽,此時已是顧不得許多,更何況雲陽澗就在咫尺,絕不能讓他得逞回來蒼澤帝宮,她厭惡此時柔弱的自己,無論是自尊抑或是驕傲,都不會允許自己退縮,那怕此時麵對的危險不配讓她付出代價。

心中拿下主意,抬起手掌在水中徘徊,在**漾的水暈中迅速提起一粒波瀾,急速的透過屏風,天狼心中一滯,還在來不及反應之時立即移開,身側的桌台赫然碎成殘埂,眼中得逞的笑意斂下,一怒之下,凝神聚氣於常,毫不猶豫的推出一掌,屏風破了,借著月光看清了浴桶中女子妖冶邪美卻淩厲懾人的模樣。

動了真氣,體內的血脈比先前運得更快,腦子轟轟作響,看向天狼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她的內力絕不能讓消絕散散掉,一掌拍入水中,立即將跳起的水滴彈向窗扉,寧靜的夜中,聲響特別的清晰,感覺到有風透進室中,捂著凝結氣息綾亂的胸口,“看來你的希望要落空了,這麽點兒消絕散於鳳寧根本毫無用處。”

房門外已響起陣陣步履,定然是因著此室動靜過大吸引而來,見鳳寧眼神不齊,天狼抓準時機狠唳了目光向她伸出手去。

鳳寧看不清晰,那伸來的手臂有三五個之多,還好不是四麵八方而來,隻尋一個方向,起身跳出浴桶,赫然腦子一陣迷茫轟鳴,躲開天狼伸來的手,卻因動作太猛,體內的真氣愈發的叫囂,嘴角已溢出一絲腥紅,立即點住幾處穴位,控製住即將上浮的血氣。

天狼可不管得她的死活,隻要將她抓到就好,見她封住了幾個重要穴位,猜到她想控製血氣上湧的意圖,此時不一舉拿下,更待何時,“娘娘還真是惜命,如果不想死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罷,省得晉王殿下見到心疼。”

大口的喘著氣,腥鏽的味道煞時彌漫周圍,“咚——咚——咚——,客官,您沒事吧,您開開門呀。”

是客棧裏的小二哥,鳳寧立在窗欞附近,讓清涼的夜色把自己的神智吹得清醒,天狼的目的隻在於抓到自己,是死是活他根本不會在意,“哼——,想讓鳳寧束手就擒,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門扉讓小二哥撞得直響,天狼神色一擰,正欲出手之際,卻見鳳寧迅速搖身消失在了窗欞附近,小二哥終是將門撞開了,微抬攜來的燭火,沒有半個身影,見到的惟有一地狼籍。

蒼茫的夜色下,兩抹追逐的身影恍過屋簷房棱,星星灑落的薄光,映得霧色婉如陰天天際飄浮的陰霾與烏雲。

停落在一處空無人煙的院子裏,雜草叢亂中蟋蟀低鳴,仿佛叫囔著有人吵亂了它們的演奏會議,扶著院中一塌下房梁,濕潤的感覺不禁讓她泛起一陣不悅,斜眸看著一側方停落的人影,那契爾不舍的追逐讓她起了陰狠的殺意。

皎潔的月光,籠罩在不遠處女子身上,朦朧之間盡顯虛無縹緲,那傾城的顏容仿若濁世,絕世的芳華不是任何女子可相比擬,不怪得世間那麽多優秀男子為她傾倒,她確是有讓人在石榴裙下拜服的資本,“娘娘今晚如何都得讓天狼製服,何必掙紮抗拒,您此番模樣,不是自尋苦吃麽?您是聰明人,怎會分不出事情輕重?”

活著自然是有希望,可是,那人生死未卜,她怎能又重新回到蒼澤遭受禁固,就若有一分希望,她亦不會屈服,盡管自己體內的氣息已因動了真氣而淩亂不堪,若不再進行節製,不是走火入魔便是與死亡相見,腦海裏湧現那人的溫柔與笑顏,仿佛立時有了撐下去的勇氣,有了某種對抗的力量。

他曾說等王兒可以親政,便放下朝政與她攜手江湖,遊遍群山眾湖;他曾說等我們老了,坐在房頂上迎接每一個日出;他曾說,寧兒,你的今生是為我而來,絕不可置我於不顧;他曾說我們誰都不允死在對方前麵,生則同榻,死則同穴。

鳳寧未動,天狼亦不敢有何動作,她猜不透鳳寧在想些什麽,隻是她玉顏上溫柔似水的情緒,絲絲縷縷之間,皆惑人心神。

體內氣息亂撞四泄,撕裂般的痛楚掀上眉梢,然而心中溢出的溫暖卻讓鳳寧不覺得有多難熬,輕聲的喘著息,抬起手來,纖指在月光下顯得別樣的蒼白透明,麒,我答應了與你攜手江湖,答應了與你看日落日出,答應了不會置你於不顧,答應了與你生則同榻死則同穴,你失蹤了,我卻不相信你死了,所以——寧兒也不會死,寧兒會堅信等到與你相見的那一刻,好好的指責你讓我們分開這麽久的過錯。

緊捏了滿手的月光,墨色的眸仁中逐漸凝聚著堅定與執意,轉世至今,她起厭惡之心數不勝數,而起殺念卻也是不勝枚舉,而真正想要自己動手殺人,此時湧現的念頭還是頭一次,斜眸看了過去,唇角勾起一抹不輸於任何冷情之人的陰狠,言道:“天狼,你該感到慶幸,鳳寧起殺意之時頗多,起殺心卻還是頭一次,若你今夜拿不下鳳寧,就得付出死亡的代價。”

天狼取下掩麵的黑巾,露出一張泛著青色的臉龐,見他輕輕的勾起唇角,皎月下,顯得異常的詭異恐懼,輕輕的從腰間拔出軟劍,卻在瞬間堅韌後,溢散了冰冷刺骨的寒光,提起來指著鳳寧言道:“若龍工聖人未將教主趕出羽微山府,我與你還係出同門,現如今泫英老叟死了,教主亦被逐出了師門,泫英老叟抓不住教主,而教主亦進不去羽微山府,他們兩人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應該說都是不輸不贏,雖然今夜你身負危機,卻也別指望師兄我手下留情。”

乍起的狂風,卷得廢墟陣陣聲響,周圍肆虐的氣流仿佛能用肉眼看得清晰,鳳寧聞言,不禁冷笑,邪美的顏容煞時透出強勁的殺氣,“師兄?你——不配。”

天狼沉眸一怒,持劍洶猛的攻了過來,招招氣勢不弱,攜滿了無盡的森冷殺氣,鳳寧迅速搖身躲過,蒼皎的月色,她唇角湧現的那抹鮮紅,兀自添染了幾許絢麗的顏色,眼神威懾一凝,纖指一合揮袖,地麵上平躺的石頭赫然浮起,隨即力道強勁的朝天狼撲去。

揮動的劍氣擋下飛來的粒粒致命之石,她到底潛藏了多少功力,盡管身子這番的不允許,仍能讓自己處於不敗之地,納蘭鳳寧,真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鏘鏘落地之後,滿地的雜草已被砸得折了腰枝。

她知道他的功力不低,在暝靈城中的雁歸塔時便已是領教,若非自己今夜曆應大劫,便可容易將他拿下,可事已至此,他亦近不得自己的身,可久長下去,畢竟會對自己不利。

“帶鳳寧回蒼澤,晉王給你什麽好處?”一掌劈斷屋梁,運力飛送出去,唇角的溢出的鮮血,已染紅了滿襟,衣衫本就是濕的,卻也快被運行極快的真氣烘幹。

天狼揮劍斬斷徑直而來的屋梁,手左右徘徊的瞬間,恍動著白花花殘忍的白光,夾雜著木屑與灰塵的空氣迎麵,難聞的氣息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對戰,他要做的隻是拖延時間,因為眼前的女子已被體內的痛苦折魔得疲憊不堪,“好處自然有,天狼想說,卻不知娘娘此時的內心可否盛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