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九走到書桌前,磨墨提筆就寫,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去會有多久,所以一連寫了好多張,然後分門別類的在桌上放好,看了坐在那裏的蘇少言一眼,自己走到門邊挑起簾子叫道:“墨雨,你進來。”

墨雨答應著進來,蘇九九便把桌上的那些藥方指給他看,告訴他什麽時辰吃什麽,什麽季節按照哪些方子來煎藥,又怕他記不住這些,又細細的寫好一張注意事項給墨雨,要他記下來。

吩咐好之後便讓墨雨出去煮些薑湯進來,然後她才重新坐回蘇少言旁邊:“墨雨記不住那麽多,你有空的時候也要看看那些藥方,我這是醫囑,你是要遵從的。還有,一會兒薑湯來了,你多喝一些,對你的寒毒也會很有效的。以後隻要是下了雪,雪化了之後,你要記得讓墨雨給你熬點薑湯,去去寒氣。”

蘇少言輕輕一笑,剔透眸中情意流轉,從沒有人這樣體貼入微的照顧過他,爹雖是關心,可男人到底心思不細,很多地方都忽略了,丫鬟們也隻是盡心服侍,小廝下人們更是指望不上,說起來,這麽多年裏,倒是他第一次被人這樣嗬護照顧。

“嗯,好,我會記得的。”因為感動,更因為莫名離別愁緒,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蘇九九隻做不知,眼下,給不了他任何承諾,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隻有打點好他的身體,才好放心離去。

相聚時間總是很短暫的,離別之時也總是躲不掉的。

她其實最不喜離別,這次卻是不得不走,心裏酸酸的,臉上卻是暖暖的笑:“少言,我該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現在都冬天了,別去秀水閣裏坐著了。”

蘇少言淺淺一笑:“好,我知道了,”然後才揚聲喚道,“墨雨,送蘇姑娘。”

剛走出屋子,墨雨就回頭看看,然後才小聲道:“蘇姑娘,你這一去,隻怕少爺就更加寂寞了,其實你不來府中,他也是很少出屋子的,隻是在屋子裏麵埋頭做首飾,姑娘做的那個輪椅幾乎都是很少動用的,這次姑娘回去加上天氣越來越冷,隻怕少爺更是不出來了。”

蘇九九聞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好,我知道了,我走之後,會常常寫信來的,不會讓他寂寞的。”

墨雨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

——

蘇家老爺挑開門簾,看見蘇少言仍是一臉怔愣的看著空掉的湯碗,當下一歎:“言兒,人都走了,還看著它做什麽?”

蘇少言一驚,這才回過神來:“爹,你來了。”

蘇老爺看了他一眼,走到書桌邊翻看了下那些藥方,放下之後輕輕歎道:“言兒,最近你瘦了許多,墨雨說你的腿常常疼得整夜都睡不著,是麽?”

蘇少言眉眼一彎,笑道:“爹別聽他亂說,他太誇張了,隻不過是下雪的時候有些酸痛罷了,這幾日雪化了,我的腿好多了。”

蘇老爺聞言皺眉一歎,走過來在塌邊坐下:“言兒,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蘇少言一怔,抿著嘴不說話。

“言兒,你不說,爹也看得出來,你心裏喜歡她,”蘇老爺歎了一口氣,“唉,可她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兒,等她年紀到了,咱們去提親也是可以的,可她是,她是當今的九公主啊,咱們,咱們如何高攀的起呀!”

“言兒,你過了年就十七了,也該娶親了。”

“爹,你別說了!”他本來隻是有些難過,可是被蘇老爺這樣一說,心中隱隱作痛,“我有些累,想躺一會兒。”

蘇老爺自知失言,連忙自己給自己打圓場:“好好,那你休息吧,我去看看除夕宴他們準備的怎麽樣了。”

屋中重又恢複安靜,蘇少言怔怔的看著桌上那些藥方,隻覺得爹的一番話,更是添了心傷。

高攀不起麽?

隻怕將來再見之時,他已是別人的夫婿,而她的身邊,隻怕已有護花郎了吧。想著她從前笑語歡聲,如今卻是人去屋空,也隻能一聲長歎而已。

——

隻不過兩天功夫,皇上派來接蘇九九的人就到了,一番收拾忙亂之後,雲雪歌隻身跟著蘇九九上路了。

“師傅,你就跟著我這樣回去嗎?臨仙宮你就這樣丟著不管?”因為先帝的昭告還在,說九公主還在恭王府中養病,所以她這次是悄悄回去,皇上派來的人也很低調,一行人都不張揚。

雲雪歌淡淡一笑,回望了一眼,才道:“不是丟著不管,將來我還會回來的,你不是說過麽?要幫我恢複臨仙宮的神殿地位。”

原來被人信任的感覺這樣的好,她抿嘴一笑,心裏暖暖的:“好,回去之後我就去找皇四哥。”

馬車是要經過蘇家大宅的,雲雪歌今日沒有騎馬,陪著她坐在馬車裏,看見她一路緊鎖眉頭心事重重的,當下握住她的手低聲問道:“九兒,真的不用再去見他一麵麽?”

蘇九九垂眸,好半晌才低聲答道:“不必了,那天早就告過別了。再見也是徒增傷感罷了。”

雲雪歌點頭,也不再說話了。

這次是直奔京城而去,路上也不停留,想必之前他們來蒼城走走停停的半個月相比,七八天就到了京都外城,奔波一路,她死活不肯再走,再要停下來休息一晚再進城去,說是不能讓恭王妃看到她這樣舟車勞頓的樣子,她是主子,怎麽說就得怎麽做,於是大隊人馬停下來,包了一處客棧住下,反正已在皇城腳下,也不必太過緊張,護衛們也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吃飯的時候,她幾次看著宋嘽欲言又止,有話想說還是忍住了,到了晚上卻實在忍不住了,恰好這客棧後頭人煙稀少處,質問道:“宋嘽,你到底怎麽了?”

宋嘽垂眸道:“我沒怎麽啊。”

蘇九九見他不肯說,隻好自己說破:“越是接近京城,你似乎越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有時候我跟你說話,你都沒有反應過來,要好半天才回答我,你說,你究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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