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嘽仍是不說話,隻是呼吸越發慌亂,還在躲閃她的眼神。

“你不說,那我們就這樣一直站著好了,要不然我去拿一壺酒來,陪你一醉方休,你說好不好?”她幾乎逼到他眼前,可夜色太濃,這裏又沒有燈火,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宋嘽被她逼的沒法,隻得退後一步,低聲道:“我真的沒事,我隻是……隻是心裏有些難受罷了。”

“為什麽難受?”這幾天朝夕相對的,又沒發生什麽事情,怎麽會難受呢?“難道你身體不舒服,病了麽?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宋嘽沉默半晌,赫然抬眸幽幽的望著她:“主子一定要我說出來嗎?主子不是說不會再裝作看不到了嗎?我的心事你從來都看得出,又何必明知故問?”

他這樣一說,她便了然於心了。

這幾日,她都跟雲雪歌膩在一起,自從上次在臨仙亭敞開心扉之後,她和雲雪歌之間就更加親密了,常常言語言笑之間眼波流轉外含著情意,別人或許還看不出來,但是時時在她身邊常常看著她的宋嘽不會看不到,以他那樣敏感的心性,隻怕不知暗自心疼了多少回了。

“對不起,我——”

“主子不必跟我道歉,主子是公主,身份高貴,本就不必顧念我的感受的。”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那三個字,他就莫名的賭氣,這些話放在從前,他是絕對不會說的。

“宋嘽,不是,我——”

她剛要解釋,又被他打斷:“明日就要進城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說完頭也不回就走掉了。

蘇九九看著宋嘽的背影,長歎一聲,也隻得轉身回去,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不遠處有簫聲傳來,她皺眉喝問:“誰?誰在這裏?”

幾步之外的一棵大樹後轉出來一個人,細細一看,竟是雲雪歌。

“師傅,你怎麽在這兒?”

雲雪歌走到她麵前,淡淡笑道:“我沒有偷聽,我是覺得客棧裏不安靜,信步走到這兒來的,看這裏安靜,就在那樹下站了一會兒,可沒想到你卻拉著宋嘽來了,我也不好立刻就走,隻好站在樹後等你們談完。我看宋嘽走了,那簫聲是想引你留下來的。”

她輕輕苦笑:“你都聽到了?”這下好了,若眼前這人也跟著鬧起別扭來,她更是沒轍了。

雲雪歌一歎:“九兒,你沒發現他這幾日不止傷心,還常常看著你欲言又止,而且眼睛裏頭明顯掙紮的很嗎?”

她無奈道:“我知道啊,剛才他自己不是都承認了嗎?他看見我跟你在一起,他心裏難受。”

雲雪歌卻否認:“九兒,也許他是有那樣的想法,但是他那樣的神情你不覺得更像有事情瞞著我們一樣嗎?他的事情似乎很難解決,而且還和你有關,所以才會難以啟齒,又猶豫不決。”

“難以解決?很難啟齒,又猶豫不決?那會是什麽事情呢?”宋嘽不肯說,蘇九九也不願再問,問了他也不會說的,“不如等回宮之後,一切安定下來,我再細細的問他好了。”

雲雪歌點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可他二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遲疑,竟鑄就一場大痛大錯。

停在外城休整一番果然是正確,進城的一行人不像之前那樣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的,個個看起來都還不錯。

原本是要蘇九九先進宮的,可她不肯,非要先回恭王府再去宮裏。眾人拗不過她,隻好先行回宮複命,蘇九九帶著雲雪歌和宋嘽就先去了恭王府。

到家的信早就有人送到了,府門口黑壓壓的站了一群人,正中間的就是恭王妃,蘇九九一見恭王妃,眼淚就下來了,撲進恭王妃懷裏視線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了。

“媽媽,我回來了,小九回來了,嗚嗚……”蘇九九哭到抽噎,隻說了這麽幾句話就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

恭王妃隻是緊緊的抱著她,喃喃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又哭又笑的樣子讓人看了心酸,卻又很高興。

沒見到麵的時候有好多話想說,現在見了麵,反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覺得若無必要,一輩子也不想再離開家了,外麵再好,終歸比不上親人在身邊的平淡幸福安心。

看著蘇九九和恭王妃抱在一處垂淚,王府的一眾下人們也都在默默拭淚,小月也是看著蘇九九又哭又笑:“公主,你回來了就好了,以後若是要走,別再丟下奴婢了……”

蘇九九看著她噙著眼淚微微一笑:“小月,我不會再走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眾人簇擁著她進府,離開一年多,府裏幾乎沒有什麽變化,還和從前一樣,九公主回來,恭王妃也喜笑顏開,恭王府裏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人人臉上都是真切的笑意。

“小月,你們都杵在那兒幹什麽,還不快去給九公主準備洗澡水,一會兒還得進宮去見皇上呢!”一群人隻顧著掉眼淚,全都站在大廳裏,竟沒人端茶倒水。恭王妃一說話,管家立時反應過來,隻留下平兒伺候,帶著其餘的人下去準備去了。

幾個人這才落了座,蘇九九見恭王妃一直看著雲雪歌和宋嘽,於是笑道:“哎呀,剛才一激動,竟忘了給媽媽介紹,該死該死。”

“這是雲雪歌,是小九的師傅,對了,他也是臨仙宮的宮主。”

恭王妃隻是頷首微笑,臉上並無意外之色,看來她對從前雲雪歌私底下常來王府的事情是知道的,雲雪歌如是想著,臉上也是一片笑意,淡淡行禮:“王妃好。”

“媽媽,這是宋嘽,他這一年多都跟著我,照顧我的。”宋嘽婁泊人的身份此刻也不好明說,若是問起再告訴恭王妃好了,所以蘇九九早就打定主意,若非必要,也不必說宋嘽的身份。

恭王妃看見宋嘽的那一刹那,滿臉的驚異:“這、這是席玉嗎?”她未曾見過宋嘽,宋嘽的容貌又與席玉相似,隻不過二人氣質不同罷了,恭王妃便一時錯認了,可她的無心之語卻讓宋嘽垂了眸,蒼白了臉色。

恰好平兒此刻領著小丫鬟端茶進來,蘇九九忙上前來,親自端了一杯茶給恭王妃:“媽媽,他不是玉哥哥,隻不過長的相似罷了。媽媽,他是宋嘽。”

恭王妃拿起茶盅抿了一口茶,視線在三人身上都停留了一番,才對著蘇九九笑道:“你這一路,一定發生了很多故事,有空就說給我聽聽吧,免得我看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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