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九半天都沒說話,她隻是坐在那裏,額前碎發擋住了她的眼眸,也看不見裏麵流轉的是怎樣的神色,半晌之後,低低的聲音傳來:“宋嘽,他說的,都是真的麽?”

“……是真的。可是——”因為蘇烈說的全是事實,宋嘽根本找不到時間解釋,現在蘇烈說完了,那人又在問他了,他剛要出言解釋,一抬眸看見她眼中的冷意恨意,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說起,隻得頹然一歎,心中疼痛一片。

得到宋嘽的親口證實,她卻苦笑起來:“我怎麽會忘了呢?蘇媚兒原本也是姓宋的,你也姓宋;你說你是婁泊人,她也是啊,我怎麽就忘了呢?——蘇烈,你說的沒錯,這就是你們的處心積慮!”

她心中悲憤交加,火氣升騰,咬牙許久,可根本就壓抑不住,而耳邊的那些歌聲人聲越發讓她心中煩躁,拿起麵前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咬牙定定的看著蘇烈,一字一頓:“你放心,你的三個孩子,我會讓皇四哥好好照顧的。”

她指尖一彈,蘇烈也不知什麽東西灑了自己一臉,接著便融化在臉上,之後他便感到身上各處劇烈的疼痛,那種疼痛比任何一種毒的疼痛還要來的猛烈,生生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漠然的看著麵前麵目全毀,一身潰爛躺在地上不住嚎叫的男子:“這是你逼我的。這毒名叫撕心裂肺,世間沒有解藥。可是若你尋死,我就殺光你的孩子。——蘇烈,你幾次傷我,我沒法再忍受了,你後半生就這麽疼著吧!”

這變故隻在一瞬之間發生,小月看著好好的人突然變成這樣,嚇得幾乎尖叫起來,幸而她忍住了,可周圍的宮女們誰見過這樣駭人的情景呢?全都驚慌失措的尖叫起來,場麵一時混亂無比。

蘇九九誰也不看,誰也不管,隻是看了一眼宋嘽,舉步便往外走,擦身而過的時候留下一句話:“你已傷了我,可以去跟你姐姐複命了。”

小月還處在驚嚇之中,看見蘇九九走了,忙跟了上去,可看她一臉的冰寒冷漠,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蘇九九走了,留下這一堆爛攤子給蘇秦處理。

他看著哭成了淚人的皇太後和已然疼昏過去的蘇烈,眸中閃過點點擔心,低喃道:“小九,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知道蘇烈派人跟著蘇九九的事,不過,並不知道恭王妃帶來的那個酷似席玉的人就是蘇烈的人。他是打算宴會完了之後就告訴她這件事的,誰知道晚了一步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不過既然都發生了,也隻好來處理就是了。

回頭看看麵目慘烈的淳郡王,他一歎,罷了,他現在這樣,也免得日後與自己爭鬥再丟了性命。

——

蘇九九回府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恭王妃回府來拍門也沒有用,她也知道她這個女兒平日裏孝順聽話,可心裏卻是極有主見的,剛才蘇秦把來龍去脈講給她聽了,雖然覺得自己女兒似乎有些過分,可是想著女兒也受了許多苦,她的心就軟了,當初因為席玉的事她沒有順女兒的心,以至於會發生以後的事,所以這次,她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麽了。

可是,無論是誰,無論怎樣喊話,甚至是哭,命令,都沒有用,蘇九九的房間裏悄無聲息,門也沒有打開。

雲雪歌聞訊趕來,是小月去找他的,把事情簡單的複述了一遍,他立刻就來了,剛一進院子,就看見門口黑壓壓的一群人站在那裏一籌莫展。

他輕輕抿嘴一笑,對著恭王妃道:“夜已深了,王妃也忙了一天,不如先去歇息吧,我來勸勸她,若她好了,我再派人去通知王妃,好麽?”

恭王妃看了他一眼,知道蘇九九與他交情匪淺,點點頭道:“那也隻能這樣了。——你們都散了吧,該做什麽便去做什麽,平兒,咱們回去。”

人都走光了,雲雪歌才轉身看著黑漆漆的屋子,喚了幾聲她的名字,仍是沒有半點反應,眼內隱有心疼:“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你難過,可你連我也不肯見麽?”

屋中仿若沒有人一般的死寂,他微微皺眉,長長一歎:“你心裏果然是有他的,不然你怎麽會這樣生氣呢?”

“我沒有!!”屋內忽然傳來一聲大吼,卻引得雲雪歌連連輕笑。

剛要說話,卻聽見有腳步聲傳來,抬眸一看,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夜色迷蒙,看不清那人麵容,可等那人走近了,雲雪歌才淡淡一笑:“你來的正好,解鈴還須係鈴人。她誰也不肯見,誰的話也不聽,你還是解釋一下的好。”

來的人正是宋嘽,他心中痛楚不下於蘇九九,剛才宴會之上目睹一切,而他又身為當事人,一切發生的那麽快那麽突然,他根本沒機會解釋什麽,想要解釋的時候卻又看見蘇烈那駭人的一幕,再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走了。

他覺得自己是沒臉來見她的,可蘇秦隻說了一句話,他就覺得自己要來,他記得,那個一身黃袍的男子看了他一眼,低聲一歎,若不是因為在乎你,小九何必這樣生氣呢?朕看你是有苦衷的,可你若是不說,隻怕日後再也不能見她了。

他怕,這段時間最怕的,就是不能見她;最怕的就是他的身份被拆穿之後,她會不要他,會生他的氣,會趕他走。

所以,他還是來了。

宋嘽慢慢走到門前,伸出的手離門還有幾寸的距離,他卻頓住了,靜默半晌,才低聲喚道:“主子,我——”

喚了一聲,卻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隻是怔怔的站在那裏。

屋中仍是一片靜默,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內傳來她低低的聲音。

“我不想見你,以後也不想見到你了,你姐姐要搶席玉,我設計害了她的母親,那也是你的母親吧?我跟你有殺母之仇,你若想殺我,我——”隱約聽見一聲哽咽,“我可以給你機會,不過,你也騙了我一年多了,也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