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訴離別

在那怪東西離體的一瞬間,那地上的人彘還在搏動的心髒,瞬時停止了下來,李朵朵就看著剛才似乎是長好了的四肢離斷處,才長好的肉,迅速被血色浸染,變成紅色。舒愨鵡琻

被這種怪東西支配者活著的人,到底是人,還是不是人?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起來,以前,她一直就在懷疑,自己麵前的爺爺和外公,是假的,假的,隻因為她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死亡,明明都已經死去了的人,怎麽還可以複活?

懷疑,讓她慢慢對兩個老人生疏了起來,有時候,看著他們的眼神,裏麵流露出來的都是害怕,她怕哪天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被這兩個很可能是別人扮成的爺爺和外公殺掉。

但是,爺爺和外公,依舊是像掌上的寶貝一樣,將她疼在心坎裏,像個小公主一樣寵著她,對於她的生疏絲毫不在意。

所以,當家人將她送到精神病院去看醫生的時候,有很長的時間,她都以為,她是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症看到了不該存在的幻想,連青龍那麽一個人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隻是,當那人在特定的時間,給她送來禮物的時候,她也在騙自己,又出現幻象了,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隻有她自己知道。

索性,後來她就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無奈,她也改變不了什麽,就好好地和家人在一起,就好,總有人,是需要自己存在這個世上的,所以要快快樂樂地活著。

是爺爺和外公,用命保護了她,她不去珍惜自己的命,如何對得起他們?

到底是誰錯了?誰錯了?

“這就是我爺爺和外公為還活著的原因?”

良久,她才轉頭,恍如夢境一般地看著身邊的人說道,眸色滿是複雜,聲音有些飄忽。

身邊的人抬手讓下麵的人將那死去的男子處理掉,才轉頭看向站在麵前的人,點點頭。

李朵朵就站在那人的麵前,靜靜地盯著他,眼裏有怪異,有複雜,更多的,是諷刺,被這樣的怪物東西控製了的人,還算是原來的人嗎?為何,殺了他們,還要他們活過來?

“神主,‘續命蠱’已經被順利取下來了。”

老村長從黑衣女人手裏接過那一白瓶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麵。

“是你讓他們去做這害人性命的勾當?”

“姑娘你莫要誤會了,能為神主效勞是我等榮幸,若不是神主,我們早就在百年之前的那一場瘟疫中死去了。”

白發的老者,看著上麵的女子似乎是對座上的尊者有些誤會,便是開口解釋道。

“嗬,你們為了活命,就將靈魂賣給這個魔鬼?你們該活下去,難道別的人就該死?”

白發老者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抬頭,一雙渾濁的老眼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女子,道:“姑娘,我手裏的‘續命蠱’是神主為你準備的,這是百年以來我們見到過的最好的蠱,能讓你活三四百年的年歲。”

總有人,是渴求擁有更長的生命的,人心是貪婪的,隻要是留戀人世,就想擁有更長的生命,人世本來就是這樣,如果選擇讓別人的死來獲得生的機會,總有人是願意這麽做的。

“為我準備的‘續命蠱’?”

李朵朵就似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轉頭看著座上的人,眼裏越是諷刺了起來。

“人命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

“生死輪回,各有歸處,如此爾爾。”

是的,在他的眼裏,人命什麽都不是,隻因他見慣了生死,不懂人情痛苦離分。

“尊貴的神主大人,居然為我這樣的凡人,準備了這麽一個惡心的東西,我啊,實在是高興得不得了!要不要……”

李朵朵低頭,捏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

“我送你一首曲子,可好?”

麵無表情的女子突然臉色很是詭異地看著那青衣人道。

青龍抬眸,看了一眼周圍漆黑的夜色,天空之上,卻是繁星遍布,山林中的夜風,呼嘯而過,聲音似鬼號,青衣人撐著頭微微點了點頭,眸色裏如夜色般寧靜。

夜是蒼狼,永遠都是讓人覺得恐懼的存在。

李朵朵笑了笑,看了一眼台下周圍的人,眼裏全是憐憫,這樣的苟活,又有什麽意思?

從袖中取出她隨時準備在身上的竹簫,放在唇邊,蒼茫悠遠的簫聲便是想起。

似乎是受這悠遠蒼茫的簫聲的影響,天上的烏雲很是聽話地散開了,露出了藏在裏麵的一輪銀勾,銀輝如水銀泄地,又重新灑在這片沉寂的大地上,月色下,平凡的女子,眼眸幽幽地看著對麵的人,簫聲不絕。

所有的人,就靜靜地聽著這神秘悠遠的簫聲,似乎,連思緒都被帶到了蒼茫的洪荒之地,那裏,才是一切生命的起源之處。

站在一旁的林偉玉,就那樣靜靜看著兩人,似乎是懂得了兩人之間的某些牽絆,卻是仍是不解,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怎樣奇怪的牽絆?那個男人……

明知是催命的聲音,他卻是欣然接受,還是,他真的強大到什麽都不顧忌的地步?

明明隻是在聽著簫聲,坐在座上的人,突然皺緊了眉頭,身子也似僵住了一般,動彈不得,血絲順著嘴角滑下,夜色般深邃的眸子滿是不悅地看著前麵眯著眼眸吹奏詭異簫聲的女子,扶著椅子的手,似乎是想抬起,卻是不得,隻是微微動了一下。

旁邊那製住林偉玉的人似乎想上去將李朵朵拿下,卻是被青龍一個眼神製住了。

“朵朵,不要鬧,現在不是你鬧的時候。”

似乎,青衣人並沒有將內腑的絞痛放在眼裏,看著麵前的女子,眼眸裏有些生氣,更多的是擔心。

隻是,那人卻是彎起了眉眼,似乎是有些高興,嘴裏依舊吹著奇怪的簫聲,讓下麵的一眾人看著很是不解,這兩人,到底是怎麽了?

“乖,現在不要鬧,你知道這樣對我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青龍歎了口氣,眼裏終是蘊上了溫柔和淡淡的無奈,這個孩子,這個丫頭,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的地上是她不喜歡的?

轉頭,看向茫茫夜色之中,山巒淺聚的眉峰,瞬時蹙了起來。

“過來!”

這個聲音,是他這一生中,第一次在為著怕失去什麽,顯露出來絲絲的害怕。

連下麵的人都似乎感覺到了有什麽異樣,不解地看著周圍茫茫夜色,似乎,那裏有什麽猛獸,即將襲擊過來,瞬時,一股不安,籠罩在這片“神聖”的祭壇上空。

簫聲,依舊悠悠響起,林偉玉似乎是看到,李朵朵在笑。

遠處,似乎是有什麽呼嘯而來的聲音,沒有給人絲毫的反應餘地,待人們反應過來之時,鋪天蓋地的箭雨已是落了下來……箭雨成災。

“朵朵!”

林偉玉聽著前後左右的箭雨之聲,才瞬時發現不對,猛一個提身躍到李朵朵麵前,便是一下抱著她往著地上倒去,卻是在抱住她的瞬間,那隻本來他覺得沒什麽力氣的手突然抓上了他的肩膀,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生生將兩人的位置互換了一下,在兩人倒地的瞬間,那箭雨已是落下……

整個祭台都是箭雨落地的聲音,到處都是人被射中到底的哭喊聲,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是全部安靜了下來,在場的人都變成了馬蜂窩,包括那些在籠子裏待著的無辜之人,隻有一人從那些死人堆裏站了起來,抬頭,望向西北角處,吹響了脖子上掛著的哨子,尖利的聲音,便是打破了這裏的寂靜。

黃金的座椅上,白色的獸皮第一次被鮮血染紅,與人類無異的鮮紅一滴一滴地從椅子的邊緣,滴落在幹淨的地上,順著祭台留下。

聽著周圍的動靜都安靜了,李朵朵才放開死死地抓著林偉玉肩膀的手,有些艱難地轉頭,看著那個坐在上麵跟她一樣被無數的箭射穿了身子的人,看著那些流下的血,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有些高興,卻是忍不住口中奔湧的鮮血,噗的一口,全部噴在了地上。

“我,終於給爺爺,和外公,報了仇,以後,我也不恨你了,你我兩不相欠……”

你不是覺得,人命都是賤如草芥嗎?那你便去死一次,看看,到底痛不痛……

座上被箭紮了無數的人,身上已是無一處完好,轉過頭,用一雙唯一完好

,夜色般的眸子,就那樣看著躺在腳邊的人,動了動嘴,卻是發現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喉嚨處,已是被一隻利箭貫穿,喉管和聲帶被破壞了,便是想說話都不得。

“傻孩子。”

李朵朵卻是看到了他的唇語,這個隻有她能讀懂的唇語。

傻孩子?他憑什麽這樣說?都怪他,一切都怪他!她的生活都變得亂七八糟了起來,到頭來,卻是什麽都失去了,都怪他……

“朵朵……”

被李朵朵護在身下的林秀才,瞪大著眼睛滿是痛苦地看著身上的人,抬起手,顫抖地將那欲要耷拉下的臉麵撐住,手顫抖得厲害,聲音也是抖得厲害,看著她生命在慢慢流失,就似是自己的生命在流失一般。

女子有些艱難地半睜著一雙有些狹長的鳳眸,笑得有些苦澀,動了動嘴唇,緩緩道:“林大哥,我,我終於能保護,你們了,我不想,不想失去你們……我不想一個人……我要去找爺爺他們……”

“傻丫頭,你為何,這麽傻?該下地獄的是,我,是我啊!”

林偉玉這時候連說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眼眸裏,眼淚直流,這個丫頭,真傻,明明該死的是他!

“林大哥,你別,這麽說,替我好好活著……幫我,把孩子取……取出來……”

全身的髒器都被破壞得太厲害了,李朵朵再是撐不住,轉頭,看著座椅上的人,眼眸裏清淚落下,“大哥哥,你是壞人”,明明,開始的相遇,她是那麽信任他,為何,他要那樣做?那時候,她覺得,大哥哥的懷裏,好溫暖,很安全,在他的懷裏,她一點都不怕黑,卻是因為他,她對黑暗,有了從來都沒有的恐懼,黑暗裏,什麽都有。

她好想,好想,保護好身邊的人,讓他們都幸幸福福地活著,這樣,她也會很快樂,很快樂,是不是在那個世界沒有好好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老是在懷疑爺爺和外公,所以,這個世界,她這個身子的親人,都不要她。

連醉月都似乎不要她了,因為自己不乖嗎?老是闖禍?

座上的人,看著那雙傾城的鳳眸裏漸漸失去了生命的神采,眸色終是暗了下來,就那樣張著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抬手,想要去觸摸那小人兒,卻是被上千支的箭釘住了,傷了血肉和經脈,從來沒有過眼淚的人,終於落下了一生中的第一滴眼淚,不,是血淚,煞白的麵孔,兩行血淚落下,燈火之下,有些森然。

他似乎是懂了,人的命,並不是一點都不值錢……

“朵朵,別,別睡!別睡!”

林偉玉死命地抱著身上的人,看著滿是繁星的夜空,如一匹失去了伴侶的孤狼一般,哭得絕望。

早已成了死人村的地方,很快便是被上千的黑衣人圍住,一部分人手持弓箭,滿弓戒備地看著坐在上座的人,不,應該說是怪物,另外一小部分人卻是拿著長刀,一刀一刀地將地上的那些受了重創昏死過去的人的頭顱砍下。

場上骨骼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走出一滿頭金發的人,負著手,一雙深藍色的眸子,卻是看著祭台上早已沒了聲息的女子身上,良久,才呐呐道:“你自己要選擇這條路的。”

祭台之上,隻有她站過的位置,沒有被箭雨波及。

“敢不聽從皇後娘娘的命令,便是這個下場。”

其實,現在謝九歌還是有些不解,為何,這人還不斷氣,若是他不斷氣,他便是要上去,親自將他的頭顱砍下來,免得給他複活的機會。

“她想貪生,本君偏就不給”,青龍看著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卻是絲毫無懼意,如同天上的天神一般,眼眸裏全是冰冷地看著下麵的金發人道,“她區區凡間一個女人,還敢來控製本君,膽子倒是不小”。

無論在哪個時空,他感興趣的,心上掛念著的,都隻是那麽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人,如何如得了他的眼?

他看天下滄海桑田,他見人世輪回更替,卻是隻見著她,一直在眼前,一直在心裏,長生這種東西,永遠不可能是給這些凡人準備的,有資格跟他一同走到天地盡頭,就隻有那麽一個人。

“想要坐擁天下,如何敢不大點膽子?”

謝九歌抽出腰間的佩刀,正要上去將那人命了結,取出那人要的東西,卻是在看著地上的那些東西的時候,愣住了,欲要上前的步子,就那樣生生頓住。

從座椅上流下的血,此時,突然變得有生命了一般,突然全部都倒流往著椅子上的人身上匯去,一滴不剩。

然後,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著那座上的人,身影突然就化成了霧一般變得有些飄忽不清,然後身上的那些箭隻,突然沒了支撐物,“嘩啦”一聲全部落了地,化成了虛霧的人,這才又在一眾的人眼前凝成了實體,隻是,身子還是有些透明。

衣袂飛揚的人,臉上、身上再是看不到絲毫的損傷,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那人就緩緩從沒了絲毫血珠的座椅上站起來,挑著眉頭看著下麵的金發人道:“不錯,本君好久都沒有這麽疼過了。”

對於這樣似乎不能拿他如何的怪物,謝九歌也是皺緊了眉頭,偏著頭看向絲毫無一絲破損的人不悅道:“可惜你還是活著。”

衣袂飛揚的人,如天神一般俯視眾生,隻是淡淡一笑,青色衣袖下的手微微動了動,“你們可想知道本君是個什麽怪物?怪物哦?可不是人”。

一席話說出來,連周圍一眾訓練有素的黑衣衛都變了臉色,拉滿弓滿臉緊張地看著這個人。

“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這樣殺不死的存在,連謝九歌都驚住了,他以前,從來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存在的,此時,親眼所見卻是不得不信。

回答他的,是身後半數以上的黑衣衛倒下的聲音,待所有人看去之時,那些人倒下的人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密密麻麻的箭隻在身上,然後,眾人再看向祭台上的時候,那上麵的三個人,早已沒了身影,隻有夜空中傳來冰冷的笑聲,“別死得太早,本君會慢慢和你們算賬”。

吾妻,放心,我不會讓你就這麽丟下我們的孩子的,我怎麽舍得?你的魂魄,染上我的顏色可好?跟我一同看滄海桑田可好?為夫帶你去看不同的時空裏的人,那裏的景色,保證你會很喜歡,就是不要讓我再去找你了,為夫會累的,不喜歡的,為夫,盡量改,可好?不要再淘氣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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