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無法苛求

孟析設送別宴,代容哭成了淚人,林副官在旁如何安慰都無濟於事。

相對於代容的悲痛欲絕,蘇清月則要冷靜得多。

她神情鎮定,隻有眼中流露出絲縷若隱若現的離愁。

代容於她,是朋友亦是親人。

這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再也不會有誰,如此心無旁騖的牽掛自己了!

不過想到未來,她同時又感到欣慰。

代容跟著林晉,比跟自己顛沛流離的生活,顯然要安定得多。

成親生子,相夫教子,那才是正常女人該有的生活。

“別哭,阿容以後就是大人了,遇事要冷靜,說話要慎重。若是有人巴結你,不必急著高興。有人冷落你,也不必傷感難過,這世界上有太多人,我們本就做不到讓每個人都喜歡自己。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毒藥往往包裹著糖衣,那些在你麵前笑的越甜的人,往往也就越危險……”蘇清月摟著她叮囑。

“姐姐,我全都記住了。”代容哽咽道。

“你嫁給林晉,回秦城後少不了交際。官場上的太太,大多都是虛偽的,別告訴她們你的真實來曆,更別提起你我之間的關係。”

“姐姐,你以後千萬保重啊!你身體弱,如果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就醫!倘若遇到了難處,就寫信告訴我!”

蘇清月微笑,輕輕同她貼了下臉頰。

林副官在旁邊看得又羨又嫉,心想女人的情誼可真詭異,竟比愛情還要親密!

他現在似乎懂得,當初少帥的感受了!

“林副官,我把阿容交給你。她是我最在意的人,若是受了什麽委屈……”蘇清月拖長了尾音。

“蘇小姐放心,不會的。”林副官保證說。

文書和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林副官和孟析親自送他出城。

人生相遇,自是有時。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望著馬車順著小路越走越遠,最終消失成為一個黑點。

代容再也忍不住,趴在馬車裏放聲大哭。

“好了,你還有我呢。”林晉很心疼。

以前常聽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有道理。

說哭就哭,揮淚如雨!

林副官帶她回孟府,代容進房後,又很快跑出來。

“林晉,你快去追姐姐!”她大聲叫道。

“怎麽了?”林副官不明所以。

“她忘記了帶包袱,所有的錢和珠寶都在裏麵!”代容說。

然而林副官聽完,卻是沒動。

“林晉……”

“那是蘇小姐留給你的嫁妝。”

“她把錢都留給了我,自己該怎麽辦呢?她凡事要都要好的,一點苦都不能吃的!”代容淚眼模糊。

“放心吧,她既然這麽做,就有把握會照顧好自己。”林晉伸手攬她入懷。

送走蘇清月後,孟析把那首《君子行》寫出來反複推敲,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後來北上進了秦城,被冷置了數月,方才於一日清晨恍然大悟。

他是寧大江的女婿,背叛了自己的嶽父,改投厲辰風。

這大義滅親的舉動,在別人看來,卻是不忠不義。

試問誰能保證,來日他不會背叛少帥呢?

君子防未然,不處嫌疑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

寧大江雖說死了,可他的舊部下還在,大部分都收編在了厲辰風的手下。

對這些人而言,他們是老相識,自然要親近許多,所以隔三差五便來登門拜訪。

孟析將《君子行》牢牢記在心間,一律拒絕見麵,省得藕斷絲連惹人懷疑。

他每日練習書法,養魚逗鳥,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事做。

在秦城閑置了十八個月後,孟析才被重新啟用。

自此一飛衝天,真果應驗了蘇清月初見麵的預言。

對此,他一直心懷感激。

蘇清月離開的第三天,張寶山率兵圍攻扈平。

寧大江得了外援支援,雙方兩敗俱傷,秦城少帥坐收漁翁之利。

整個扈平血流成河,死傷最多、最可憐的便是百姓。

然而最悲哀的是,到處都是硝煙焦土!

區區扈平戰火,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半個月後,蘇清月在路上遇到了流民。

他們因為戰亂離開故土,被迫跑到別地謀生。

這些人餓了很多天,綠著眼睛劫道殺馬,生飲馬血!

蘇清月因此失了馬車,暗自慶幸沒有隨身帶太多錢,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寧為盛世鬼,不做亂世人。

戰爭,徹底讓百姓發瘋,變成了行屍走肉!

經此一事,她對戰爭的殘酷也愈發了解,也隱約懂了,厲辰風當時的擔憂。

她慶幸自己不是尋常女子,有大王護身,並早已經習慣了作男子裝扮。

不過盡管如此,這個時候,在外麵亂走依然不是明智的決定。

所以再三思慮後,她決定前往燕京。

那是國內最大、最繁華的新興都市,也是華洋文化混合交流的窗口。

之所以選擇那裏,除了它夠安全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裏應該很有趣……

至於自己的身世背景,那便如同大海撈針,隻能隨緣而無法苛求。

不過因為山遙路遠,再加上火車因為戰事中斷,蘇清月隻能選擇徒步行走。

她身體弱,又吃不得苦,隻能帶著狗走走停停,耽誤了不少時間。

等快到燕京時,也已經過了中秋節。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而蘇清月也越來越困倦。

因為有去年的經驗,她已經預知到會發生什麽事。

燕京暫時不能去,那裏人多擁擠,容易出現意外。

而鄉下……也沒有可以依靠之人。

思來想去,她決定在荒外過冬。

先是選了個山洞,將它清理幹淨。

然後用幫人算命掙的錢,添了幾條被褥鋪在石頭上。

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大王,接下來就拜托你了。”蘇清月柔聲交待狼狗。

大王昂首,發出嗷嗷的狼叫。

當第一場雪降臨大地,蘇清月安然地躺在石頭上,睡著了。

時間匆忙到了年後,秦城,林府。

代容望著頭頂蒼茫的天空,不自覺就淚流滿麵。

她想起了寧河的那個雪夜,自己駕著馬車,拉著蘇清月,絕望無助地行走在大雪裏。

“姐姐,你現在在哪兒?我們有生之年,還能再見麵麽?”她夢喋般自語。

“夫人,外麵冷。您懷著身孕,不能著涼,還是趕緊回屋裏吧!”傭人緊張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