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原諒你了
“她被夫家的人刁難？”蘇清月猜測。
“不止，還被各種言辭羞辱，知州夫人是個蠻橫不講理的刁婦，喪子心痛，每日都拿她來出氣。而桃花父母，也畏懼權勢不敢跟她有任何聯係。我原本以為，自己一廂情願的犧牲，可以換她安穩幸福，卻不想，竟是把桃花生生推進了地獄！”老道抱著頭痛苦道。
蘇清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這個故事從開始，就充滿了悲情的味道。
倘若換個人，譬如厲辰風那樣的，是不是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可一個人的性格養成，跟家庭出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誰不想生來即是天之驕子，誰不想為所欲為呢？
老道的錯，在於如果知道兩個人沒有未來，他就不該招惹桃花。
既然招惹了，就應該像個男人，咬牙負責到底。
可是關鍵時刻，他卻選擇逃避，從而導致後來的悲劇。
這不止是桃花一個人的劫，也是老道的心劫。
“當我得知事情經過，後悔不已……我懇求桃花原諒，並且下定決心要帶她出苦海。”老道握拳說。
“可桃花卻不願意？”蘇清月說。
“是的！她不願意……她說知州犯事，被人檢舉入獄。知州因此大病，臥床不起。府上下人，都走的走，逃的逃，她需要留下來，照顧婆婆。我懊悔極了，再三懇求桃花原諒，最後甚至以命相逼，她才放話，與我立了五十年之約。”
“為什麽是五十年？她的婆婆，那時候年紀應該不輕了，十年應該足夠了吧？”
“你說的沒錯，她這話，名義上是應付我，實際上卻是在報複……她一定恨極了當年的不辭而別。所以希望我日日沉浸在痛苦之中，並且不打算給我任何彌補的機會。我想明白後，重回故地，才發現那裏已經被土匪掃**，大部分房子都已經荒廢……而桃花，也自此下落不明。”
蘇清月慢慢往火堆裏加柴，她腦海中幾乎浮現了桃花的樣子。
那女人，笑起來就像桃花，但遇到事情卻果斷而勇敢。
富貴時，她不輕看別人。
落魄後，她亦不接受任何施舍。
五十年之約，她心裏一定恨極了老道……但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她當年報了多大的希望去抗爭，就遭遇到了多大的失望。
夜色已深，桃花趕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可能性幾乎降到了零。
漫天星辰閃閃發亮，每一顆都像剛剛被清洗過。
司徒星已經睡著了，這樣傷感故事，小朋友是聽不懂的。
老道倦縮在石頭下，絕望地閉上眼睛。
蘇清月起身，活動了下有些麻木的腿腳。
她眺望遠方，竟在黑壓壓的遠處，看到了一束微弱的綠光……
好像墜落在山林的星光，正在緩慢而堅持的前行。
“道長，道長！”蘇清月連忙喚醒他。
“怎麽了？”老道茫然。
“您快看到那裏！”她伸出手指給他看。
老道揉了揉眼睛，然後呆愣愣地僵在了那裏……
那不是光，而是一群螢火蟲！
這是山裏，出現蟲子並不奇怪，可是這麽大一片，還在持續地衝著山頂而來，這就讓人震驚了！
在兩個人的期待中，那片亮光已經來到了古鬆下，它們分散開來，好似一張星空下的光網！
“桃花……桃花……是你麽？”老道顫聲問道。
蟲子不說話，隻有呼嘯而過的山風回應了他。
瑩火蟲飛舞著，在半空中排列開來，竟是組成了漢字的形狀。
“我……原……諒……你……了……”蘇清月喃喃道。
她仰著頭，癡迷地望著這番奇景。
最後，瑩火蟲再度匯聚，拚成了一張女人的臉……
老道說的沒錯，他的夢中情人，笑起來果真好像桃花……漂亮極了！
不過這璀璨的亮光隻持續了片刻，那些螢火蟲便因力竭而緩緩墜落。
微弱而清新的燈光，一盞一盞的滅掉，桃花的臉，也逐漸消失在夜幕之中。
老道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來，他看上去就像個無助的孩子。
司徒星被哭聲驚醒，他茫然地望著四周，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這夜山林裏很安靜，沒有鳥鳴也沒有蟲子的叫聲。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蘇清月悄悄卜了一卦，測算桃花的位置，卻是空卦。
“蘇姐姐，你在做什麽？”司徒星悄悄地問。
蘇清月連忙把卦相收起來，卻還是被他眼尖瞥到了。
“你在測算桃花婆婆的下落嗎？”他問。
“噓！”蘇清月提醒他不要打擾老道。
他大哭過後，便陷入了昏睡。
老道年紀大了，此番上山，就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
這次又悲悸大哭，難免傷身。
蘇清月希望他盡快穩住情緒，否則他們想要下山，怕都不容易。
“其實在來的路上，師父就已經算過無數次啦，但他卻不肯相信結果。”司徒星悄悄挪到她身邊說。
“他不是不肯相信，而是非來不可。”蘇清月說。
“為什麽？”
“等你長大了，自然會明白。”
蘇清月說完後，不知為何，竟突然想起了厲辰風走之前的話語。
“十月八日，我在秦城等著，不管你來不來，定婚儀式都會如期進行。”
她到時候，會回去麽？
蘇清月也不知道……
次日天色大亮，蘇清月發現自己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老道麵色如土，仿佛進入冬季的枯樹，眼睛裏麵都沒了亮光。
“師父生病了！我們得趕緊帶他下山救治！”司徒星急道。
“阿星，別吵……聽我說，師父不是病，而是陽壽到頭了。”老道微微掀開眼皮，聲音虛弱地交待說。
“胡說！您前兩天明明還好好的呢！我跟了你這麽久，什麽本事都沒學到，你怎麽能死？你肯定是裝的，跟以前一樣，是不是？快點起來讓我看看！”小狐狸急地上躥下跳。
老道安撫不住他，便把視線轉到蘇清月身上。
“蘇小姐，真的對不起，讓你跟著跑這趟……但是眼下，我也找不到別人托付了。”他幽幽道。
“道長有什麽心願，直接吩咐便是！”蘇清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