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媽媽抬頭望著林緋葉,一雙古井般深邃清透的眼眸,閃著點點璀璨星光,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如墨色裏渲染開的山水畫。

這樣的畫麵讓外人看來賞心悅目,若不是楊媽媽先前見識過林緋葉的狠唳,此時也會被林緋葉這樣的女子蠱惑吧。

想到那日的林緋葉,楊媽媽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幾日前她家中的小兒子賭博被抓,欠下了數百兩銀子,這對她一個例銀不過一兩的婆子來說,簡直是難以彌補的巨債!

此時賭場內的人卻說,有個貴人能夠替她兒子贖罪,便看她究竟願不願意了。

楊媽媽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待到跟著人前來,卻發現這所謂的貴人不過是個妙齡女子,身姿如畫,眉眼淡漠,周身的氣質便比尋常女子更勝一籌。

“楊媽媽,你在薛府裏也待了這麽多年了,這麽久卻為煙姨娘付出了太多心血,真是辛苦了。”林緋葉閉著眼眸,未曾睜開眼看她一眼,但口中的話卻是令人心驚膽戰。

楊媽媽麵皮顫了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中呼道,“奴婢不敢……”

她為煙姨娘做事,可不是這一朝一夕的事了,這麽多年來,不知密謀了多少算計。隻是她一直掩在薛府內,常人不知她罷了。

可如今這位嬌小姐,一雙慧眼,便輕易窺出了真相。

“楊媽媽家裏上有老,下有小,養活一家人不容易。他們都靠你活下去呢,所以楊媽媽還真是辛苦。”林緋葉一句看似平常的問候,語氣中卻帶著狠戾和決絕,“莫要忘了你那位小兒子,若是付不出銀子來,他恐怕便要永遠失去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

少女唇邊浮現出一抹氣定神閑的笑意,“你說,會是小拇指,還是一截斷腿,亦或是**呢?”

清淺的語氣,讓楊媽媽渾身巨震,眼中露出一抹疼痛之色。

少女繼而淺淺一笑,“聽說煙姨娘對你甚是器重,卻不知道她會不會主動替你拿出

這麽多銀子來。整整三百兩呐,除了我之外,還有何人如此心善呢?”

楊媽媽心中早有定論。自己對柳如煙而言不過是個婢子罷了,柳如煙那樣貫會精打細算的人,又怎會為個下作的婢子拿出三百兩來!

她卻是老來得子,對自家小兒子疼到了心尖上,麵對少女這明晃晃的威脅,卻也隻得恭恭敬敬地下跪,“小姐,奴才日後一定對你盡忠,不敢有二心。”

“我便是這林家嫡出的大小姐,林緋葉。”少女嫣然巧笑,眉目如畫。

當初的效忠話語句句在耳邊響起,楊媽媽瞥了一眼煙姨娘,垂下了頭不動聲色,“認得,他就是我放進來的。”

“楊媽媽,你怎的如此糊塗,將此人放進千金小姐的雅室內?陷我於水深火熱之中。”林緋葉沉下麵容,冷聲質問。

“小姐饒命啊,奴才是受人指使。她威脅奴才,若是不對付你,便要殺了我全家老小,連我那尚在繈褓的小兒子都不放過。”楊媽媽說完便開始磕頭,一個勁地叫饒命,滿臉都是驚慌失措。

眾人乍聞此言,麵麵相覷之餘,又多出幾分興味。

這薛府和大將軍府內部,可都不太平。究竟是何人如此惡毒,使計陷害這林家大小姐呢?

“是誰指使你陷害緋葉?”薛氏聽到楊媽媽的話,頓時心中一緊,急急地追問道。

楊媽媽抬起頭張望一圈,顫巍巍地指向柳如煙,“煙姨娘!是她威脅我這麽做的,奴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求小姐莫要怪罪奴婢。”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再加上楊媽媽那怯懦驚恐的神情,愈發讓在場眾人信了幾分,望向柳如煙的目光便不禁變了一變。

先前便是這位煙姨娘將她們帶來此地,話裏話外都是對林緋葉這個嫡女的關懷,誰料到最毒婦人心,美人麵皮下竟是這樣一番惡毒心腸!

一瞬間被無數人投以嘲諷鄙夷的目光,柳如煙嬌軀微晃,纖手扶額,作勢便想要昏厥過去。今

兒這事鬧得太大了,紅袖與楊媽媽的接連背叛,更是讓她心痛不已。

她想要裝暈倒,林緋葉可不會如此輕易同意。

蓮步輕挪邁至她身側,一張與薛氏有三分肖似的麵容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姨娘小心,這出戲可還沒完呐,你這個主角又怎能先退場?”

被人戳破了心底的算計,柳如煙半垂著眼瞼,眸中深意繚繞。

看來這大小姐是越來越厲害了,狀若無心的一句話,便能噎得她半天吐不出字來。先前以為大小姐軟弱無能,原來都是她看走了眼。

隻不過,這林府內,真正能夠飛黃騰達的,隻會是她的寶貝女兒雪兒!

其他的人,都將會成為雪兒的墊腳石。

林緋葉,亦然如是。

且不說柳如煙心中的怨恨,一貫好脾氣的薛氏,此刻也不禁倒豎起柳眉。原先如柳葉般彎而細長的黛眉,微微一蹙,怒氣四溢。

“謀害我林府的嫡出千金,柳如煙,你還有何話可說?!”平日裏盡是再三忍讓,沉寂了許久的薛氏此次爆發,便如雷霆暴雨般來得猝不及防而又轟轟烈烈,登時讓柳如煙訥訥住了嘴。

原先如富貴牡丹般的雍容姿容,在此刻怒意澎湃,冷聲質問,倒也生出幾分當家主母的氣派。

“不過是薛府婆子的胡言亂語,自是當不得真。夫人身為一家之主,千萬莫要輕信了謠言!更何況,這乃是夫人的母家薛府,即便我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過是個妾室,又如何能夠買通薛府內的人?”柳如煙淚如雨下,滿麵委屈,隻恨不得剖心以示清白。

原先她視若草芥的侍妾之位,在如今卻成了擋箭牌般的存在,一字一句,也有幾分道理。

畢竟這乃是薛府,薛氏的娘家,若是薛氏想要讓婆子往柳如煙身上潑髒水,從而除掉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卻也並非沒有可能。

自古以來,正妻與侍妾之間的鬥爭,便是一刻都未曾停歇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