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我不認識他

關城。

君悅酒館內,客人都已經散盡,但有一個錦衣男子卻依舊喝著酒,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好像恨不得將所有的傷感此刻都能化成酒喝進肚子裏去。

夜色漸濃,街道上行人漸少,酒館的掌櫃走到大門口,看著街道兩旁紛紛打烊的店家,又扭頭看向那個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的客人,柳眉輕皺,思索了一下還是提著蓮步上前提醒,“客倌,夜已深,小店要打烊了。”

“這個拿去,我要包夜。”錦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重重的住桌上一放,不悅的吼道:“有錢都不掙嗎?你到底是怎麽做生意的?”

說罷,他棄灑杯,直接提著酒壇就往嘴裏灌。

掌櫃的見他如此不要命的喝酒,眸中漸染怒色,拿起桌麵上的錢袋,掂量了一下,然後出乎意外的重重的往桌麵上一拍,“客倌,我是開門做生意不錯,可我做生意也是有時間的,你不休息,我還要休息呢?我看你啊,也是傷心過度,對生活了無生趣了。與其喝死在我在這裏,不如你行行好,換個地方,換種死法。”

她最恨遇上一點挫折就尋死覓活的人,尤其是男人。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比女子還脆弱,這樣的男人不如死了算了。

“不喝就不喝,你以為全關城就隻有你一家酒館不成?”錦衣男子謔的起身,他實在是喝了太多酒了,有些站不穩,身體直直的朝掌櫃的撲去。

掌櫃的眼疾手快的隻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杏眼怒瞪,“你要幹什麽?”

這人站都站不穩了,應該是醉得不輕吧?也是,他一個人從下午一直喝到現在,喝了那麽多酒,不醉才怪。

可他醉歸醉,掌櫃的卻並沒有收留他的意思。

他要醉生夢死,那是他的事情,隻要不死在她的酒館裏就行。

錦衣男子皺眉,吃力的站直了身子,黑眸中浮現一層薄霧,一看便知他醉得意識模糊,“我能幹什麽?你不是說我在尋死嗎?罷了,我也不連累你,我這就走。”

順手提起桌上的酒壇,錦衣男子歪歪扭扭就往外走去,此時的他,雖然已經醉了,但酒並沒有減輕他心中的痛苦,眉宇之間透著濃濃苦澀。

“等等!”掌櫃的皺緊了好看的柳眉,出聲喊住了錦衣男子。

“你還有什麽事?我可沒有欠你的酒錢。”錦衣男子轉身,睜著朦朧的醉眼,忽地打了一個酒嗝,酒氣衝天。

掌櫃的看了他許久,輕道:“一個大男人因為感情的事情就這樣尋死覓活,你不覺得丟人嗎?”

“丟人?”錦衣男人仰頭哈哈大笑,掌櫃的皺眉,在他的笑聲中聽到了絕望,正欲再說點什麽,就聽見錦衣男子自嘲的笑了笑,反手指著自己,道:“你知道我有多麽的混蛋嗎?因為我的混蛋,我的未婚妻不僅與我斷絕關係,我的家人還…還…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不管我有多內疚,或是我有多想補償她,我都沒有機會了。你說得沒有錯,我該死!我該下去找她,我該當麵向她懺悔。”

酒館外,一支十幾人的軍隊路過,聽到裏麵的聲音,為首的軍官停下了腳步,皺了皺眉,循聲看過去。

是他?

他怎麽出現在關城?

杜瑞景也順著季苗苗的視線望去,不明所以的問道:“老大,裏麵的人你認識?”

季苗苗回過神來,搖頭,抬步往前麵不遠的驛站走去。

“不認識,咱們走吧。”

酒館裏的莫子風打了話匣子就收不住,趁著酒勁,撒起了酒瘋,“苗苗,我對不起你,我該死!你等我,我下來找你懺悔。”

哐當一聲,莫子風踉踉蹌蹌的出了酒館,腳步不穩,便連人帶酒壇一起摔出了酒館門外,掌櫃的連忙跑了出來,驟問:“客倌,你怎麽樣了?”

聽到身後的聲響,季苗苗不由的停下了腳步,這時,杜瑞景就奇怪的問道:“老大,剛剛那人怎麽喊著你的名字?你和他是不是認識啊?”

“不認識!”季苗苗立刻否決。

否決得這麽快,快到杜瑞景都有些懷疑。

“可是,老大……”

“瑞景,你說過,你會無條件的相信我,那麽你現在是不相信我嗎?”季苗苗扭頭,神情嚴肅的看著杜瑞景。

此話一出,杜瑞景立刻就緊張得不得了,“老大,我相信你!我絕對相信老大,老大不認識他,他嘴裏喊的是另外一個人。”

季苗苗抿緊了唇,“走吧!咱們得到驛站與京城送親的人交接,別因為旁的事情耽擱了。”

話落,她沒有一線猶豫的往前走。

與此同時,酒館旁的暗角裏走出了一個人,那人的目光緊緊的鎖在季苗苗的身上,眸中閃爍著不明的光芒。

不認識嗎?

齊楓的目光淡淡的掃過爛醉如泥的莫子風,便朝他走了過去,剛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莫兄,你怎麽在這裏喝酒呢?”

莫子風甩了甩頭,似乎要讓自己更加清醒些,他瞪大眼睛看著齊楓,突然笑著搭上他的肩膀,道:“呀——,這不是……”

“你喝醉了,我帶你回去,別讓子萱擔心你。”齊楓捂住了他的嘴,迅速的架著他離開酒館。

齊楓架著莫子風往與驛站相反的方向離去,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來到了一個偏僻的涼亭裏。

“哼——”齊楓將莫子風如破布般的扔在地上,目露不屑的看著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有些事情,你錯了還有改過的機會,有些事情,你錯一次,那便會是一生的遺憾。”

在酒館外麵時,天知道他有多擔心季苗苗會進去與他相認,幸好,她沒有。隻有齊楓知道,聽到季苗苗說不認識莫子風時,他的心是有多麽的雀躍。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莫子風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心中冷哼,就這樣的你也配得上那樣的她嗎?

簡直就是癡人做夢。

那丫頭,他就知道她沒那麽容易死,果然,他讓人去蘇城姚府一趟,就知道她在那裏療傷。

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到了嘴邊的肉,居然被這丫頭給搶了。

想到炬幫,齊楓就有些惋惜。

炬幫?嗬嗬,終有一天,他會告訴她,自己要的不僅僅隻是炬幫,還有……

“苗苗,對不起!對不起……”莫子風除了口中模糊的呢喃著,並沒有其他的反應,他仍舊趴在地上。

齊楓眸光微斂,當他聽清楚莫子風呢喃著的是什麽的時候,臉色卻是一沉,冷冷的一哼,“對不起?你不配說。”

翌日一早,滿臉頹喪與不舍的莫子風親自從驛站將莫子萱背了出來,他站在喜氣的馬車旁,輕聲的叮嚀裏麵的莫子萱。

季苗苗威風凜凜的騎在馬上,背對著馬車,身體微僵,杜瑞景認出了站在馬車旁邊的人,也聽說了那人便是莫家的大少爺,他扭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季苗苗。

盡管心裏有諸多疑問,但他仍舊選擇了沉默。

答應過她的,他就一定會做到。

從上麵老大讓自己傳信給火鳥,讓她查莫老夫人受傷的事情,他就猜到老大似乎和莫家有什麽關係?隻是,他有種感覺,老大和莫家的關係,並不見好。

齊楓姍姍來遲的從驛站走了出來,他的目光落在了季苗苗身上,倏地嘴角溢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莫兄,你難道沒有什麽話要叮囑護親隊的隊長嗎?”

隊伍前的季苗苗聽到齊楓的話,嘴角不由的抽了抽,這齊楓到底想要幹什麽?他在打什麽主意呢?

難道?

不對!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許,他就是單純的想問問莫子風有沒有什麽話要叮囑自己,畢竟,這護親的路上,自己擔任著保護莫子萱的安全。

“對對對!”莫子風抬頭掃看了一圈,剛要開口,齊楓就語氣慵懶,但卻威嚴十足的道:“哪位是護親隊長,過來與莫大少爺見個麵吧?”

齊楓看著季苗苗的身子僵了僵,嘴角的笑意漸濃。

丫頭,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辦?

與昔日的情郎相見,你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老大,我去。”杜瑞景瀟灑的從馬背上跳下,大步走到齊楓和莫子風麵前,不亢不卑的行禮,“參見齊皇,見過莫大少爺。我們隊長昨夜誤食了東西,過敏了,實是在怕嚇到了齊皇和莫大少爺。我是護親隊的副隊長,不知齊皇和莫大少爺有何吩咐?我一定如實轉告我們老大。”

齊楓麵露驚訝,目光投向季苗苗,“大隊長過敏了?這可不好,太醫快為季大隊長診治。”

季苗苗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從容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齊楓一定是存心的。

這個腹黑的男人,他到底在打著什麽主意?

呃?眾人大吃一驚,目不轉睛的看著臉頰紅腫的季苗苗,這人的臉怎麽會腫成這個樣子?

季苗苗不畏眾人的目光,一步一步的走向齊楓,“參見齊皇,見過莫大少爺。”她的聲音在男裝打扮時,一直都是刻意偽裝過的,所以,莫子風根本就聽不出來。

說來也是奇怪,昨天夜裏,她到了驛站後,莫名的就過敏了。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症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齊楓看著她的臉,也是嚇了一大跳。目光驟縮,濃眉緊皺,大手一揮,衝著背著藥箱遲遲走來的太醫,不悅的喝道:“你是怎麽回事?如果是年紀大了走不動,那何不請辭回鄉養老?”

太醫被齊楓厲目一掃,頓時冷汗涔涔,慌張的行禮,“齊皇息怒!”

“不用了。我已經到軍醫那裏取藥膏抹了,並不礙事。齊皇,吉時不可誤,咱們還是啟程吧。”季苗苗自動的忽略莫子風,看也不看他一眼。

莫子風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何,他在這個滿臉紅腫的男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微眯著眼細細的打量著季苗苗,莫子風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見過這個人?

杜瑞景不留痕跡的擋住了莫子風打量的目光,出聲提醒,“齊皇,吉時不可誤。這可是周齊兩國第一次聯姻,萬萬耽擱不得。”

齊楓聳了聳肩,笑道:“也罷!那咱們就啟程吧。”

“是!”季苗苗和杜瑞景齊聲應道,兩人轉身回到馬背上,舉手一揮,朗聲喊道:“出發!”

馬車內,莫子萱撂開車簾,眼眶泛紅的看著莫子風,咽哽著道:“大哥,你保重!家裏就交給你了。”

“好!妹妹,你要保重!有什麽事情就捎信回來給大哥。”莫子風依依不舍的看著莫子萱,馬車徐徐往前駛,莫子風加快了腳步,一直跟在馬車邊,直到出了關城城門。

“莫兄,你請回吧!我好照顧好子萱的。”齊楓坐在馬背上,低頭例行公事般的安撫著莫子風。

莫子風朝齊楓抱拳拱手行禮,“齊皇,小妹就勞煩你照顧了。”

“應該的,子萱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好好的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