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男人看向身體顫抖卻倔強的望向他的小孩,心底衝起一股無名火,都多久沒人反抗過他了?以前就算有也早被打老實了,逃跑成功的更是一個都沒有,這兩個倒好,打斷腿了都能逃了。

“很厲害嘛,居然躲了這麽久,今天要不是有人看到你去找大夫,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看樣子我是對你們太好了。”

阿寶抖得更厲害了,阿巧本就汗如雨下的臉這會更顯狼狽,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可是,他不能連累了阿寶,阿寶要是不幫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拉著阿寶坐到自己身邊,自己正麵迎上那雙可怕的眼睛,他不能後退,“你放過阿寶,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以後都不再反抗你。”

大概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男人明顯的頓住,旋即揚眉,這個打死打活都不願意去偷竅的小子這會是服軟了?要是早知道同伴會是他的軟肋,他早當著他的麵把阿寶打個半死不活了。

“不反抗了?絕對聽話?”

“是。”簡單的一個字仿佛耗盡了阿巧全身的力氣,又似是放棄了自己般的認命,十來歲的小孩身上有了不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絕望,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如初升的太陽般鮮活,不該與絕望扯上關係。

阿寶急了,顧不得那些手裏揮舞著各式武器的壞人,轉身衝著阿巧吼,“阿巧,不可以,你說過的,你要回去讀書的,你要做大官,你要幫很多人,你要是做偷兒,你就不能做官了,那就不能幫大家了。”

可是他要是不答應的話,你現在就會受罪,阿巧心裏一片灰暗,或者兩人死在一起,或者一死一殘,或者兩人都殘了再被他們利用去賺錢,可是不管哪一種,他都不希望出現在阿寶身上。

阿寶看他不說話,還要再說,男人已經怒了,“吃裏扒外的東西,養你這麽久還想當了大官來抓我?我先打死你,六子,給我狠狠打。”

揮舞著鐵棍的六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原本就說好抓到人先狠湊一頓再說,被那小子給攪和了,他正手癢得慌,有這機會送到眼前哪會放過,興衝衝的提著鐵棍衝了過去,他最喜歡聽到鐵棍落到人身上時候的聲音了。

還沒離開的老大夫緊閉眼睛,不敢看眼前即將發生的慘劇,心裏詛咒著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邊想著等他死了一定要找他們的祖宗好好告一狀。

聲音響起,男人滿意的表情隻維持了半秒便僵在臉上,落在地上呻吟的不是那個死小孩,而是去打人的六子,把阿寶扯到身下護住的阿巧緊閉著眼睛等著棍棒落到自己身上,沒等來熟悉的疼痛,卻聽到別人的慘叫,趕緊睜開眼,入眼的不是那張可惡的臉,而是一個天藍色的偉岸背影。

“你是誰?敢管傑少的本事,不想活了?”每當這樣的時候,總是會有爪牙登場,現在也不例外,可惜這爪牙氣勢低了點,聲音不夠大。

沒有人看到這人是怎麽出現的,好像是憑空冒出來般,又好像是他一直就站在那裏,隻是他們沒發現而已,可是……這怎麽可能啊,那裏明明就是兩小孩,鬼都沒一隻……這不會真是鬼吧?

被稱為傑少的男人到底是頭目,雖然心裏也有些驚,還是穩住了,不卑不吭的道:“不知道這位壯士如何稱呼?要是手頭不方便盡管說,我一定盡量滿足。”

刑空不理他,徑自看向門口,眾人循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一行人徐徐而來,領頭的一男一女,男人的相貌明明極是好看,一轉開眼卻再難記起,女人蒙著麵紗,露出的雙眼中有著冷意,身後幾人男的俊,女的漂亮,卻明顯看出他們是以前頭兩人為尊。

重點不是這個,這麽多人一起走路,怎麽可能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剛才他有注意過,這些人有影子,那就明明他們不是鬼,可是就算他們從身前走過,他還是沒有聽到腳步聲,被稱為傑少的男人開始打退堂鼓了,這些人,他絕對惹不起,還是搬救兵比較好。

向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角,那人也是個機靈的,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悄悄的摸了出去,當然,是他自以為悄悄的。

情兒在外麵從頭看到尾,這些人出現時她就猜到了會有什麽後果,一路聽下來事情也了解了個大概,兩小孩都還不錯,是有些心氣的,品性也很好,要是毀在這裏就太可惜了。

老大夫心下敞亮了,老天爺總算開眼了一回,以他的眼光看來,這些人非富則貴,而且不是本地人,那些不是人的東西就算想動手恐怕也得衡量衡量,不過,還是勸他們帶著這孩子快點離開比較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悄悄的向來人的方向移了兩步,剛想開口,便看到情兒向阿巧的傷口摸去,大驚失色,“別碰,不能碰,他的傷口再碰就難好了。”

情兒對這老大夫的印象不錯,雖然後麵他選擇了明哲保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超人,她又怎麽能要求一個垂垂老矣的大夫去對抗那些牛鬼蛇神。

“我是大夫,不礙事的。”

老大夫還想說點什麽,被她嫻熟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他信了,這確實是個大夫,看手法就知道。

兩小孩再不懂事也知道遇上貴人了,阿寶懵懵懂懂隻覺得高興,阿巧卻有些想哭,高興的激動的,這三個月來所遭受的一切委屈看到眼前這個人溫暖的眼光時全爆發出來,眼淚刷刷的往下掉,死咬著嘴唇不泄漏出嗚咽聲。

阿寶慌了,用袖子不停的給他擦眼淚,從兩人相熟到現在,他第一次看到阿巧哭,就算才來的時候,他也隻能從他紅腫的眼睛裏看出他曾有哭過。

“阿巧,是傷口疼嗎?你別哭啊,大姐姐,你輕點好不好,阿巧疼呢”

真是個嘴巴甜的孩子,見著老大夫知道叫爺爺,見到她就叫姐姐,這樣的孩子有糖吃,“好,我會很輕的。”

阿巧冷靜下來,不好意思的自己擦掉眼淚,對阿寶說道:“不疼,我剛才是高興。”

阿寶不是太理解,既然高興為什麽還要哭啊,不過看阿巧終於不哭了,他也懂事的沒有追問,抓著阿巧的手道:“恩,要是疼了就用力掐我的手。”

“好。”經過這麽些時間的相處,阿巧知道阿寶是個怎樣的人,說得再多還不如直接對他好,阿寶不笨,隻是不喜歡理解太過複雜的話,在他眼裏,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高興就笑,疼了就哭,簡單直白,非常好懂。

情兒仔細檢查了傷口,下手的人真狠,膝蓋骨斷裂,以這個時空的醫術,留下後遺症是肯定的,能不能正常走路都有問題,如果她沒有靈力在身,也沒把握能讓他恢複如初,畢竟傷的是骨頭。

報出幾個藥名,無豔迅速拿出來搗碎,跟著小姐這麽久,這時候要做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老大夫這時候徹底信了眼前這人是深藏不露的大夫,這七味藥裏,有五味是治骨傷的極品,但是成本太高,他的店裏隻有其中一味有一點點,其他四味隻是聽說過,他從不曾見過,市麵上極少有。

沒想到這小姑娘一出手就這麽大方,而且這些藥並不是曬幹處理過的,而是新鮮的,隨身攜帶這樣的藥草,家底可見一斑。

把傷口上的藥拭去,重新清理了傷口,再輕柔的動作這樣的劇痛小孩兒也承受不住,情兒輸入一絲靈氣阻斷痛覺,這種方法真是代替麻醉藥的最佳選擇,而且還不用去成本。

疼痛的消失讓阿巧瞪大眼,要不是傷口還擺在前麵,他差點就要以為他根本沒受傷,這些天的遭遇也隻是做夢,睡一覺再睜開眼,他是不是就回到了家裏溫暖的**,爹娘寵著,傭仆伺候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於沒有忍住,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

情兒動作不停,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清雅的話語卻是對他說的,“已經發生的事沒有什麽可想的,雖然你受了罪,但是你也不會一無所獲,這段經曆會讓你的人生更充實,對人的黑暗麵也更了解,既然都堅持了這麽久,那就再堅持下去吧,老天爺從來都不會隻下雨不出太陽,說不定,明天就是個豔陽天呢?”

話有些深奧,於十來歲的小孩來說更是不那麽容易懂,可是阿巧聽懂了,反問道:“這雨下得,是不是太久了些?”

情兒平視著他的眼睛,彷徨而驚慌,如受驚的小獸,“現在,雨停了嗎?”

阿巧下意識的望向門外,西落的太陽斜斜的照了進來,不熾熱,卻溫柔,讓他心底飄浮的不安沉澱了下來,“是的,雨停了。”

老大夫拂著胡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這小姑娘,恐怕來頭不小啊,要是能把城裏那一害給除了,得解放多少人?可是一想到那些人和官府的關係,又有些不安起來,小聲的提醒道:“小姑娘,帶著他們快離開這裏吧。”

情兒搖了搖頭,眼底是目空一切的自信,“老人家,這些人,我還不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