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第三百九十八 儺戲(4)

姨娘這個稱呼,說好聽點,也是富貴人家才有的,這幾年國門被打開,很多東西都在潛移默化的改變,隻是這娶妻製度,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這放在古代,姨娘說白了就是小妾,那妾是什麽,和奴婢沒有兩樣的東西,都是要簽賣身契,半個主子半個奴才的。

要是得寵些,生了個一兒半女傍個身,那日後還能過得好一點。

要是那些以色侍人又沒有孩子的,怕是色衰愛弛,老了更是沒有個依靠,說不定過得比奴婢還不如。

張文清有心髒病,本來就不能做什麽劇烈的運動,更不要說是生孩子這種半隻腳都踏進鬼門關的事情了,在這個時代,張文清這樣的女人都會被人看不起,不適合做妻子,因為她不能夠生孩子,而生孩子對於這個國家的人來說,又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她不嫁也就算了,一旦被馮德禹納成了小妾,她又不能生小孩,怕是馮德禹新鮮感一過,就不知道把她丟到哪個犄角旮旯裏麵去了,到時候她又已經是馮德禹的小妾了,根本就不可能再出來自己賺錢生活,在司令府又沒有了寵愛和倚仗,她可怎麽過?

啞巴張就是擔心這個,才不要張文清去馮德禹府上的,他知道張文清生的好看,但是往往就是美人最薄命,古往今來,那些美麗的女子哪一個又是有好下場的呢?

張文清也知道啞巴張在擔心什麽,可是她能怎麽辦,她是可以跑掉,可是啞巴張呢?

帶著啞巴張,兩個人就不可能從萬寧縣逃走,附近的駐紮都是馮德禹的部隊,他們又能走到哪裏去?

再說了外麵世道可不太平,張文清也是過年聽著從外頭回來的、城裏幾個大戶家的下人說的。

他們在外麵隨著主家跑生意,說是現在的生意不好做,到處都在打仗,聽說東北那邊番子國的人已經打進了大半,在東北駐紮了,看著中原內地虎視眈眈呢!

張文清知道現在世道亂,萬寧縣在中心部分,所以現在還算是太平的。就算是如此,平日裏也能不時的見到一些從家鄉逃出來的難民,各個骨瘦如柴的,連口飯都是靠人施舍的。

她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老人家,加上她的臉蛋長得還算是不錯的,在這個不安的世道,她都不相信自己能平安活下來,倒不如靠著大樹好乘涼,至少在這個萬寧縣,想必再也沒有哪一戶人家比馮德禹的後院更加的安全了。

就算萬寧出了戰事,馮德禹的家眷們肯定是能在第一時間轉移的,她跟馮德禹,至少能保證她和啞巴張的安全。

想到這裏,張文清看向了啞巴張,看到啞巴張那張已經蒼老的猶如樹皮一般的臉,和佝僂的身體,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她怎麽舍得讓爺爺再這樣艱苦下去呢?

他已經養育了她十五年了,是時候讓她報答他了!

張文清握住了啞巴張枯瘦如柴的手,輕聲細語的說道。

“爺爺,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是現在的世道太亂了,您也看到了,連萬寧都開始有逃荒的難民了,我們爺孫兩在這萬寧縣無親無靠的,不找座大山依靠著,我們就像兩顆暴露在風雨中的野草,遲早要被這山雨欲來給摧毀的。爺爺,我不怕這些,可是您已經老了,我不想再讓您這樣累的去受苦了,我想孝敬您,讓您老好好的過過好日子。爺爺,您就答應文清,好嗎?”

啞巴張也歎了一口氣,張文清說的這些他都明白,隻是真正到了她要去給人做妾的時候,他又不舍得。

他的孫女那樣的優秀,他不想拖累張文清。

老人家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張文清哪裏會不懂啞巴張心裏想的,在還沒有人教她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了如何去猜啞巴張的心思了。

隻見啞巴張慢慢的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張文清,眼裏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難過。

他朝著張文清比劃了下,張文清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對張文清比劃的是這樣一句話:爺爺是不是很沒用?

讀懂了這句話,張文清的眼睛慢慢的變得濕潤了,她猛的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說道:“沒有,如果不是爺爺,文清早就死了!”

是啊,要是沒有了眼前的這個老人,她早就在繈褓之中就給凍死了。

是自己眼前的這個老人,用他瘦弱的身軀,為無依無靠的自己扛起了一片天地。

就是這樣一個老人,一個一貧如洗,自己都靠著乞討才能生存下去的老人,卻把幼小的自己養大成人,甚至教會她讀書寫字,讓她過得這樣的好。

現在這個老人卻愧疚了,說他是不是很沒用?

不,他是最有用的人,至少在張文清的心裏麵,啞巴張是最偉大的人。

因為啞巴張,她才是張文清。

張文清想一想以前的日子,眼淚便流了下來。

“爺爺,我真的不想你再這麽累了,爺爺,讓我任性一次吧,我願意去馮司令府上,這是我自願的,我沒有一點後悔和委屈。”

為了這樣好的爺爺,就算是做妾,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張文清堅定了信念,對啞巴張說到。

啞巴張也明白,自己的這個孫女是個倔脾氣,說過的話決定的事情都不會改變,可是他還是歎了口氣,因為他知道,這都是因為他。

因為要為他養老,張文清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心裏很高興,同時也很難過。

高興是因為張文清對他是有感情的,還是個孝順知恩圖報的人,不是那種白眼狼。

難過是為了張文清的以後而難過,張文清就算是懷孕了也不能生,那個大夫說過了,她的身體承受不了。

算了吧,無論他們是怎麽想,這次的馮德禹府上是一定要去的,但願事情不會想他想的那個樣子。

不過這顯然是不大可能的,馮德禹的意思已經清楚的不能夠在清楚了,這一次,恐怕真的是逃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