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妮感到一股氣在身體裏麵湧動,全身止不住地顫抖,一團氤氳的霧氣似乎立刻會溢出眼眶,她抬頭吸吸鼻子克製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們放心,我闖的禍,我自己補救,絕不會連累你拿獎金!”說完楊妮扭頭就跑,直到楊鵬程的呼喊聲漸漸淹沒在城市的喧鬧中。

諸尚傑翻閱著楚信交給他的資料,臉上幾乎讀不出表情,可是嘴唇卻越抿越緊,對熟知他脾氣秉性的楚信來說這預示著一個危險的信號。

“楚信,你不該讓我失望的,不是嗎?”音色清冷低沉猶如地獄傳來的魔音要將世間的一切拉扯到無底的深淵。

楚信垂手而立,並沒有接話,他知道這時根本不需要他來回答,他隻要扮演聽眾就好。

“楊妮,女,出生於1984年11月28日,父親是中學美術老師,母親是江城兒科醫院護士長。

從小品學兼優,以專業課第一的成績考進華東大學服裝設計學院,拿全額獎學金,大三時已被學校內定留校任教並在同年獲得巴黎服裝設計學院獎學金研究生的錄取書。”

諸尚傑平緩的一字一句的朗讀著紙上的字,字字都擲地有聲,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劃過肌膚般讓人戰栗。

忽然他將手裏的紙揉成一團扔在了楚信身上。

“楚信,你是在幫她寫求職推薦嗎?這些東西我不需要知道,我要知道她不為人知的背景,她為什麽會了解沉香,茶葉,這和她的年齡不符,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就算查她祖宗八代也要給我調查清楚嘍!”

“是,四爺,我疏忽了。我會親自去查。”

叮咚——叮咚——門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諸尚傑疑惑地望著楚信:“你約人了嗎?”

“沒有啊,除了彭少沒人知道您到了江城,會不會是彭少派人來?”

“不會的,瑜卿不會這麽魯莽,去看看是誰?”

“好的,那您先回避一下。”

楚信非常謹慎地在門口聽了聽動靜,一隻手攥著匕首背在身後另一隻手輕輕地拉開門閂。

“楊小姐,怎麽是你?”當楚信打開門看到是楊妮時警惕立刻鬆懈了許多,從之前的神色凝重恢複成了平時的溫文爾雅。

“哦,是這樣的,我在家等了一天也沒等到你的消息,所以我想我還是過來看看,現在什麽情況?他還生氣嗎?我還是去再解釋解釋吧。”

楊妮覺得這個男秘書比他那個老板好相處多了,最起碼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楊妮忽閃忽閃自己的大眼睛,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說:“上次回去,我被老板罵慘了,他說如果我不能挽救回這單生意就開除我,你幫幫我,讓我進去再去向他道個歉。”

楚信強忍住笑意,這丫頭太逗了,我們剛看完她的資料,她卻在這演戲,不如逗她玩玩。

“你還說呢,就因為幫你說話,連累的我也被罵了,告訴你哦,你闖的禍可不小,我們四爺最忌諱別人念錯他的名字。”

“啊?那怎麽辦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也不算念錯你說是不是,你是他的秘書你比較了解他,你能不能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他不生氣,或者做什麽會讓他開心?”

“這樣啊,我想想——”

純的楊妮哪裏知道,這時候她已經走進了楚狐狸的圈子。楚信就等她說這句話,然後讓她自己交代清楚自己的背景。

“要不,你和我進去聊吧,四爺不在。”

“謝謝你肯幫我!太謝謝了!”

楊妮毫不猶豫地跟著楚信進了房間。

內室裏的諸尚傑稍事一愣,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屏氣聆聽客廳裏二人的對話。

“楊小姐,平日裏都有些什麽愛好啊?”楚信坐在楊妮對麵,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楊妮的表情。

“別叫我楊小姐,叫楊妮吧,這樣我更自然些。”

“楊妮兒。”

“楊妮,沒有兒化音。”楊妮糾正道。

“楊妮兒。”楚信很無辜地又重複了一遍。

“妮,不是妮兒!”楊妮好像可以體會諸尚傑為什麽會耿耿於懷別人如何叫他的名字這件事,被人改名字是有點討厭。

“那你有些什麽愛好呢,平時?上次看你好像很懂香,是學過嗎?”楚信開始試探。

“哦,你說那個,亂猜的,碰巧蒙對了而已,我是學服裝設計的。”

“明白明白,難怪你對天蠶絲感興趣呢?”

“你還記得,嗬嗬——”楊妮有些不好意思,那場麵她還盯著人家問天蠶絲的事情貌似是有些不合常理。

“學服裝設計的人要很博學嗎?”

“啊?博學?不博學啊,考藝術院校的人大多數文化課都不好,怎麽會博學呢?”

楊妮不耐煩地白了楚信一眼,“不是告訴我你老板的事嗎,怎麽淨問些沒營養的事情。”

“楊妮兒小姐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隻是看你也挺懂茶文化的,想找找你和我們四爺有沒有共同點,好幫你們調和調和。”

“啊——是這樣,嗬嗬,沒事沒事,我不介意。我上次不是說了嗎,我不懂茶,隻是對有價值的東西感興趣罷了。”

楚信擺出一頭霧水的表情,示意楊妮繼續說下去。

“好吧,和你聊天挺愉快的,就不怕你笑話了。我外曾祖父曾是一名將軍,將近知天命的年齡才得到我外婆這個寶貝女兒。

他堅信女兒要富養將來才不會隨便找個人嫁了,所以從小就教她辨別世間珍品,給她最好的教育,誰知道在優越環境下長大的外婆更加向往平凡的生活。

在歐洲留學期間和一貧如洗的外公私定終身。外曾祖父的養女法則雖然沒有奏效但卻讓外婆有了很好的鑒賞力。

我爸爸很讚同外曾祖父的撫養女兒方針,不同的是他認為富養女兒不是為了讓女兒找個有能力的女婿,而是可以讓女兒眼界開闊,富有涵養,不至於在物質世界中迷失自己。

所以他一直讓我和外婆長大,受到外婆潛移默化的熏陶。”

楊妮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家事,明眸如水,神態自若,臉上帶著些許自豪,些許害羞,聲音平靜沒有過多起伏。

楚信以自己的經驗判斷眼前這個女孩說的是真話,除非她從小就受間諜訓練,說假話時可以偽裝掉所有的痕跡。

“受教,受教!沒想到楊妮兒小姐家還有這麽一段家史。我會竭盡全力幫你再和四爺說說,讓他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要麽您先回去等

我消息。”

“嗯,謝謝你楚信!”楊妮心情不錯,她第六感告訴她今天沒算白來,這個楚信給人心定的感覺,她覺得他會幫他。

待楊妮走後諸尚傑從內室出來,心情似乎不錯,手裏把玩著一根COHIBA3號,雪茄在修長的手指間轉動像手指賦予了它生命的靈動。

楚信遞給他一把雪茄刀,諸尚傑並沒有接而是把雪茄遞給了楚信,楚信連忙幫他剪好遞還給他,“四爺,您看還有必要去調查那丫頭嗎?”

諸尚傑點著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在口腔裏翻轉,挑動著每一顆味蕾,再順著唇齒之間細細地流逝變成一縷白霧在空氣中漂浮散去,隻留下它獨有的味道。

片刻後,諸尚傑那低沉附有磁性的聲音再度響起:“按照你的想法辦吧,你可以賣那丫頭一個人情,日後也許有用。”

一切如預計般的順利,楚信聯絡楊妮婉轉地表述自己如何說服老板,如何幫他們又爭取到了機會。

楊鵬程和對方溝通的十分順利,很快就拿出了方案。經過這場折騰楊妮為楊鵬程接下這單大活由衷地感到高興,然而她卻忘記了當初她問的第一個問題“為什麽放著那麽多知名廣告公司不用,會挑選他們這間默默無名的小公司?”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她一定會,可是——不能改變的才是命運。

這是一場最新研發的澳洲進口保健品的發布會,代理公司是諸尚傑的諸家天下,麵對的客戶是華東地區的一些藥店及保健品銷售商。

經過幾個日夜的奮戰終於有了戰果,楊鵬程負責總策劃,林奕靈負責客戶接待和禮品發放,楊妮負責找禮儀小姐以及酒水茶點,楚信負責產品介紹和客戶名單。

發布會的前一天楚信將楊妮和林奕靈叫到酒店為她倆做最後培訓:“我們公司代理的產品分倆個級別,價格也相差非常大,倆個產品對應的是倆個截然不同的消費群體,所以你們必須要做到發放禮品時按照我給你們的名單對照發放,這100份金蓋兒的保健品一定不能發錯!如果出錯後果你們公司是負擔不起的,知道了嗎?”

楚信嚴肅的表情讓楊妮有些忐忑,不過也能想通,這件事對人家公司肯定很重要,認真也是應該的。她看著林奕靈說:“010,你可別搞錯咯,如果你忙不過來,隨時叫我幫忙哦。”

整個發布會現場楊妮像一隻小蜜蜂似的忙碌於會場的各個角落。

如墨的長發被高高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簡潔的白色襯衫,黑色短裙勾勒出她小巧的身姿,每一個細胞都煥發著青春的活力,點燃了身邊的每一個人。

多年的商場生涯使諸尚傑養成了一個習慣,他喜歡在暗中觀察,伺機而動,就像動物世界裏的食肉動物伏擊獵物前的潛伏。

楊妮的一舉一動落在諸尚傑眼裏讓他心裏生升起一團莫名的煩躁,他鬆了鬆領帶,大口吞下一杯加了冰塊兒的雞尾酒,煩躁感仍然沒有退減。看著楊妮向每個前來的客人微笑,他的內心都很不是滋味。莫名的,他想把她藏起來,讓她隻為他一個人笑。他向楚信招了招手,楚信立刻俯下身去。

“你把那個姓楊的丫頭給我找來。”

“是。”楚信有些意外,但他從不多話。

(本章完)